第十八章 唐薇薇

縣裡的大劇院和我們小鎮上的簡陋的電影院完全不一樣,座位都是軟乎乎的沙發座,坐上去舒舒服服的,頭頂的五盞大吊燈把整個劇場照的燈火通明。寬大的舞臺上擺放着一架嶄新的三角大鋼琴,聽陳老師說是縣裡爲了這次比賽專門從上海訂購的。宜遼縣和我們秦家屯不同,從整個縣城的佈局和各類建築設施來看,已經具有一個市的規模(據說已上報省裡待批),而且羣衆普遍受教育程度較高,經濟條件較好,已經有了一批靠從上海等城市倒賣家電先富起來的人,不象我們鎮上還有很多人靠土地刨食(象小峰家)。

正值80年代中期,中央下了文件要“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文件一經傳達,縣裡的文化部門、教育部門得到了期盼已久的撥款,縣電視臺也隨之增添了很多設備,不用再靠放錄像混日子了,在這個當口上,本來只在縣一小舉辦的小學生鋼琴比賽,就被一下子推到了風口浪尖,成了縣文化局、教育局貫徹中央文件的具體舉措。這些都是事後我們才得知的。

第一排照例是縣領導和評委們的座位,仍然空空的,中國人的老規矩,只能我們等領導,不能讓領導等我們。第二、三、四排是參賽選手和陪同人員的座位,已經陸陸續續地快被坐滿了,而坐在後面的則是縣裡喜歡音樂的普通羣衆,幾乎找不到幾個空座了,那個時代人們精神生活相對貧乏,平時也沒有什麼娛樂消遣活動,一場小學生的鋼琴比賽居然吸引了這麼多人來看,實在是主辦者沒想到的,不過免費入場恐怕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我們走到給我們預留的座位上坐好,座位是在第四排靠左側,右邊是過道,爲了上臺演奏方便,我坐在了最右邊的位置,李倩沒有比賽任務,卻硬是擠在了我和小娜之間,把小娜氣的小嘴撅的老高。

我發現每所學校選手就座的區域都用白紙寫上學校名字做爲標記,站起來數了數,居然有十二所小學參賽,光縣城就有八所小學,佔絕大多數,附近鄉鎮除了我們秦家屯外,還有大土山、金保鎮、山場屯參賽,其他的鄉鎮估計是因爲學校沒有條件就沒有派代表參加(主要是沒鋼琴啊)。以每所小學兩名參賽選手計算,本次比賽共計有24名選手參加,

“哎呦”我聽到旁邊有人驚呼,接着一條人影踉踉蹌蹌地從我身邊閃過,大頭朝下往地下摔去。

“不好!”沒有工夫考慮太多,我閃電般的一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硬生生拉了回來,我的身體素質真的是越來越好了。

“唐薇薇!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跑不要跑,你偏不聽,剛纔多危險啊!”一箇中年婦女從後面趕來,拉住剛纔那個女孩的手。

“老師,是裙子太長了啦,我不習慣就被絆住了”那個女孩怯生生的說,這時候我纔看清她的樣子,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蛋,細細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兩邊臉頰上有兩個明顯的小酒窩,笑起來嘴角自然向上翹着,穿着一套淡藍色的演出長裙。

“這位同學,剛纔真是謝謝你了,否則非把孩子摔壞了。”那位老師向我道謝。

“沒關係,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急忙站起身回答,五講四美三熱愛我可是背的滾瓜爛熟。

“你好,我叫唐薇薇,縣一小的,你也是參加比賽的選手嗎?”唐薇薇向我伸出白白的小手。

“恩,我叫莊少哲,秦家屯鐵路小學的。”我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

“那麼,比賽時見吧。”衝我甜甜的一笑,唐薇薇和她的老師回到縣一小的座位上。

我又重新坐回了座位,耳邊忽然傳來兩聲“哼”,只見旁邊的李倩和小娜不約而同的把頭撇到了一旁,兩位小祖宗我哪裡又惹到你們啦。

“各位領導、各位同學、各位老師、各位現場的觀衆朋友們!大家好!!”隨着主持人的開場白,鋼琴比賽正式拉開了序幕。

前排的領導和評委們也紛紛就坐,還沒注意,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隨着主持人的介紹,沒想到一個小學生的比賽竟然驚動了縣文化局和教育局的局長,連主管文教的副縣長也來了一個,爲了公平起見,在場的五位評委都是從省裡各個中學請來的鋼琴老師,其中一個還是東北大學音樂系的教授。

在領導們程式化的發言後,參賽選手需要上臺抽籤決定比賽次序,趁主持人宣讀比賽規則的時候,我順便和周圍的小選手們交流了一下。這時我才知道,我們小學的條件明顯比其他鄉鎮要好的多,我們學校因爲李倩爸爸的關係弄到了一架標準的三角鋼琴,而其他三個鄉鎮小學中只有金寶鎮小學有一架立櫃式的鋼琴,其他兩個小學居然用電子琴來教學,要知道電子琴根本無法掌握按鍵的力度,而且它所模擬出的聲音和真正的鋼琴相比更是天差地別,相比之下,縣裡小學的參賽選手幾乎每人的家裡都有一架立櫃式鋼琴!由此可見,中國城鄉之間的貧富差別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抽籤結束,小娜抽到第22號,我抽到了24號,最後一個出場,我留意了一下,唐薇薇出場的次序居然在我們之間。

回到座位上,我叫李倩坐進去一個位置,讓小娜坐在我旁邊,儘管她滿臉不開心,但是我一板臉,她居然乖乖照做了。因爲我看的出來,小娜顯得十分緊張,一張小臉刷白,她怯場了。

“小娜,一場比賽而已,你沒有必要那麼緊張的。”我安慰她。

“可是我就是害怕~~”她哭喪着臉。

“那天,我看你打大流氓的時候你可是一點都不害怕的哦?”

“人家那天看到你受傷,氣壞了,根本沒想到要害怕。”小娜低下頭,喃喃道。

“那你說大流氓厲害還是下面的觀衆厲害?”

“當然是大流氓厲害~~”

“所以啊,你連大流氓都不怕又何必怕這些觀衆呢?只要把你全部的水平發揮出來就可以了,就象在教室練習一樣。”

“恩”小娜臉色漸漸恢復了正常。

“再說,之前有人可是向我下過挑戰書的哦”我拿她打趣。

“哼,等着瞧吧,我一定彈的比你好!”小娜握着小拳頭,她完全恢復了正常。

臺上,第一位選手已經開始了演奏,“這場比賽真的很令人期待呢”,我心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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