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因已經在心中,默默的重新調整了關於聯盟實力的判斷。
不能等閒視之了。
他必須要考慮,往後跟聯盟之間的關係要怎麼處理。
血鯊既然接受了徵召,來參與這場的鐵鎧戰團掀起的叛亂,向一百三十年前曾經讓戰團吃過一虧的鐵鎧復仇,那麼顯而易見的,他們還需要與聯盟進行一段比較長時間的合作。
這場平叛戰爭,看起來不是短時間內會結束的。
顧航這個強大的靈能者、不能小看的聯盟統治者、平叛戰爭南部戰區總司令,就是個要長期打交道的對象。
尤因作爲血鯊的戰團長,當然要仔細應對。
頗爲心事重重的尤因,與不死鳥與聯盟軍隊一起,完成了對整個戰列艦的攻佔任務。
聯盟宣揚着可以接受俘虜,甚至優待俘虜的政策;星際戰士們領銜,戰鬥修女們配合,榮耀近衛們擔當主力,多次瓦解了艦船裡的一些阿方佐死硬分子,在臨死之際,試圖對艦船造成破壞的行動。
最終,這艘報應級戰列艦完全被聯盟掌控。
有船員,乃至於整套的指揮系統進入到了艦船之內,開始了調試工作。
很快,這艘本來屬於阿方佐艦隊的報應級戰列艦,重新被開動了起來。
只不過,如今它是聯盟的了。
依照慣例,這個級別的鉅艦,聯盟以龍鷹星域內的一個星區,給它命名:鐵馬號。
它的狀態不太好,之前的太空海戰給它造成了一定破壞的同時,血鯊、不死鳥與聯盟軍隊,向其發起的登艦作戰也不算太溫柔,從內部造成了一定的損傷。
聯盟的工程師和隨軍的明陽教派技術神甫們,已經在全面排查艦船的各方面狀況。
就目前來看,情況還算樂觀。
鐵馬號至少不需要進行返廠大修。
把船開到一個條件相對好一點的星港,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應該就能夠讓它恢復正常的戰鬥力。
至此,星際戰士們的任務也算是徹底結束了。
尤因正打算帶着自己的戰鬥兄弟們,返回他的旗艦‘幽靈惡鯊’上。但就在此時,他見到一位穿着鐵騎終結者的紅甲戰士,向自己走來。
尤因認識他。
其名爲卡爾督索,是不死鳥戰團的一連長,同時也是在艦船上行動的三百不死鳥的指揮官。
這位面容兇悍的星際戰士,其實也給尤因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他總是會下意識的通過他人的表現,評估他人的實力與自己的差距。在他看來,這個卡爾督索比自己還是要差一些,但是已經跟血鯊自己的一連長差不多了。
很難得了。
有些名氣不行、實力也一般的戰團的領袖,都未必有這個實力呢。
點名批評新世火炬。
只不過,這位不死鳥的連長神色不太好看,看向他的目光,帶着些許仇視的樣子。
爲什麼呢?
尤因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們對不死鳥沒什麼仇恨,但不死鳥對他們可不是。
一百三十年前的紫荊花大叛亂中,雖然他們主要打擊的目標是紫荊花戰團,但是順帶也弄死了不算少的不死鳥。
但他對此並無什麼愧疚、抱歉的心思。
當年,雙方是在打仗,不死鳥是被帝國定性爲叛徒的,那麼血鯊平叛打不死鳥,理所應當,職責所在。在戰場上的廝殺就是這樣,你死我活,別無二話。
不死鳥若有仇恨,去找把他們打成帝國叛徒的人,不應當來找自己。
就算是看血仇,那當年血鯊幹掉的不死鳥數量,肯定沒有怒焰和鐵鎧多。
但不管怎麼樣,如果不死鳥非要抱着仇恨的心態,對待他們的話,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如果更進一步,顧航總督因爲跟不死鳥之間那更爲親密的關係,所以做出了非此即彼的一些選擇的話,那隻能很遺憾的宣告雙方成爲敵人了。
帶着這樣的心態,尤因坦然的迎上了卡爾督索。
卡爾督索在他面前,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仍舊不好看,甚至鼻腔中還發出了一聲冷哼。
但最終,他什麼過激的事情都沒有做,甕聲甕氣的說道:
“總督邀請你,去見他一面。”
……
尤因沒有糾結,沒有猶豫,在接到邀請的第一時間,就坐上了飛船,抵達了顧航所在的聯盟航母‘鷹馬號’上,與這位總督見上了面。
顧航可不像是卡爾督索那樣,只有一張臭臉。
他笑盈盈的,態度溫和的迎接了尤因戰團長。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簡單茶點,被侍從端了上來,顧航邀請尤因戰團長品嚐一番。
尤因對此不爲所動,甚至對於這裡的環境、這一套禮儀、顧航嘴裡寒暄的話語,都表露出了一些不適的感覺。
說實話,尤因沒有應對着場景的經驗,他既不擅長,也不喜歡。
顧航很快也看出了這一點。
他輕笑了一聲,還真不出預料呢。
也正因爲提前就有了預估,所以顧航並沒有讓人大操特辦。
而他本身,也在初步的寒暄試探之後,迅速提及到正事:
“我希望,血鯊戰團與聯盟,能夠成爲更爲緊密的盟友關係。”
“不僅僅是這場戰爭,也包括戰爭結束之後的未來。”
“我知曉血鯊的傳統,也知曉灰稅、血稅的存在,這些都沒有問題,我完全認可。但是我要說,聯盟不能允許血鯊以暴力的、不商量的手段直接收取灰稅與血稅,同時我也認爲,這是一種非常低效率的、存在巨大浪費的事情。”
說到這裡,顧航頓了片刻,觀察着沒有戴頭盔的尤因的表情。
他沒什麼表情。
星際戰士們向來都是這樣的,更不要說在各個戰團之中也算是比較沉默寡言、情緒不外露的血鯊們了。
但尤因沒有在顧航這麼說的時候,直接憤然離席,那就是很好的結果。
畢竟,血鯊是有前科的。他們跟鐵鎧之間的矛盾,就是發生在這裡。
就算是有可能觸怒血鯊,顧航也必須要把這個底線,先劃清楚。
“很好,看來我們在最基本的這個原則上,有了共識。”
“我認同血鯊有收取血稅和灰稅的權利,這是你們與聯盟並肩作戰,打下戰果之後,所應得的。你也認同,收取血稅和灰稅需要聯盟提供,而非直接暴力獲取。互相尊重,我們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礎。”
“依照血鯊打下來的戰果,血鯊有權向我們提出一系列的物資、人員需求。就按照血鯊的傳統來,先說灰稅,你們在過去,與那些機械教做交易的時候,是什麼價格,聯盟對於從血鯊中回收的技術、裝備出的價格,一定會超過他們的20%以上。”
“血稅方面,可以分成兩部分來談。血鯊需要優秀的後備人員,來作爲戰團發展的新血來源。我承諾,當血鯊有需要的時候,無需有什麼戰功、戰果,只要你們需要補充新血,那麼只需要跟聯盟說一個數字,聯盟就將會提供這個數字的優秀青年。”
“血稅的第二個方面,血鯊需要普通凡人,來作爲血鯊輔助軍、戰團艦隊船員、戰團僕役的人員補充。聯盟同樣也可以提供,並且完全無償。但在這個基礎上,血鯊需要答應我們一系列的條件:聯盟提供的凡人,有服役年限,有基本的待遇,有得到基本保障的權利,他們的生命不應被隨意踐踏,他們應該得到基本的尊重。”
“等等……”講到這裡,尤因不得不打斷了顧航的講話。
他凝視着顧航,甚至沒有提出自己的問題。
他相信,顧航明白他的意思。
血鯊從來不把凡人當人。
不只是敵人,不只是友軍,同樣也包括他們自己的輔助軍和凡人僕役。
這不僅僅是傳統的問題,還是個觀念問題。他們不在乎,同時也認爲只有血與火的磨鍊之中存活下來的,才配好好當他們的輔助軍,也就是去當個高級炮灰;如果沒能活過磨鍊,那麼正好,他們在光榮的炮灰工作之中犧牲正是他們的最好的歸宿。
然後,現在顧航說,要他尊重這些凡人?
還他媽要給報酬?還有服役年限,到了能退役?
尤因希望用眼神,告訴顧航,這件事情有多扯淡。
但是,顧航沒在這件事情上退縮。
“你們想要的那些傳統的血稅,不是不行,我可以從戰俘營裡給你;但是每一個被聯盟宣佈爲領土的世界,都不會提供這種沒有權利的‘奴隸’。”
“但請聽我說,這件事情也是有好處。報酬不需要伱們支付,聯盟來付;但也正因如此,他們仍舊是聯盟的一份子,所以你們不能踐踏他們的生命與尊嚴。同時,我相信在這段時間以來,你也看到了聯盟的凡人戰士們的英姿。容我大言不慚的說,他們之中的很多精英,除了沒有機會被植入基因種子、沒有具備超人的身軀之外,他們在技術上,在精神意志品質上,他們並不比任何一位星際戰士差。”
“就像是你們的榮耀近衛那樣的?”
“是的,當然,我沒法保證在提供給你數萬、數十萬規模的人力的時候,每一個都有這種水平。但是,我會保證,他們之中會存在這樣的精英,同時,他們的平均水平,不弱於帝國的星界軍。你應當知道,這是怎樣的價值。”
尤因再度陷入了沉默。
這一回,他是在思考。
他當然知道,這樣的價值意味着什麼。
血鯊戰團這麼多年收血稅,也是收出來了不少經驗了。那些被他們強擼來的‘奴隸’,要在他們口中的‘血火洗練’中,真練出來到他們認可的輔助軍水平的,別說十不存一了,恐怕百不存一都是好聽的。
所以,他們需要不停的徵收血稅。一方面,他們確實需要相當龐大數量的炮灰,但同時他們也是需要相當多數量的炮灰洗出來足夠數量的輔助軍。
但如果聯盟直接提供了,那麼他們爲什麼還要那麼多的炮灰呢?
更何況,其實低劣水平的炮灰,跟他們的戰鬥風格其實不那麼匹配。他們是擅長打快速反應、快速突擊的戰團,要炮灰幹嘛?打正面戰鬥互相消耗嗎?
更精銳的輔助軍,顯然會更好的協助他們作戰。
就算是有時候需要一些普通部隊,在正面戰場幫忙吸引住敵人的注意力,好給他們創造快速突擊後方的機會和空間的話,那用炮灰也不如用精銳的輔助軍,在正面把敵人給頂住的效果好。
聽起來,是很有好處的。
唯獨一個問題就是,戰團需要改變他們的傳統,改變他們的認知,改變他們的觀念。
這是個有些挑戰性的事情。
“放開這些先不說。”尤因先擱置了這個爭議,說道,“你的條件從頭到尾聽起來都很好。灰稅的交易更多,血稅由聯盟平白提供給我……”
“那麼,代價呢?”
“聯盟要血鯊的什麼?”
顧航露出了一個很大的微笑,險些就要說出‘這一切’。
但他還是忍住了。
他說道:“盟友,我們需要一個長期的,可靠的盟友,建立統一指揮體系,爲統一的目標行動的盟友。”
“僅僅是盟友?”
顧航的微笑仍舊保持在他的臉上:“當然,僅僅是盟友。這些就是聯盟全部的條件了,你聽下來有更多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