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爲難了,對於楚南風的暗示,視而不見。
不是他不明白暗示,而是心有顧慮。哪怕他在社會名流中的聲名不好,但是卻依舊擠身於上流社會之中,就是由於他的知進退。
他會做面子工程,參加了許多社交、慈善活動。
哪怕是僞善,也確實幫了不少人。
說到底他很清楚,齷齪是藏在暗地裡的,表面的面子一定要光鮮亮麗。
所以這張臉,一定不能丟。
更何況,當着一羣社會名流的面,昧心地撒謊。
那麼就不僅是丟臉那麼簡單了,肯定還會上升到人品的地步。
算計白葉,行事卑鄙,也可以歸根於與白葉有仇怨。對待養女冷酷、無情,也可以說是家務事,別人管不着。
這些事情,都可以圓過去,談不上私德有虧。
但是當着大家的面,昧心挑剔雕像不好,這就是人品問題啦。
顛倒黑白,指鹿爲馬。
何止過分,這分明是侮辱大家的審美嘛。
在場衆人都覺得雕像魅力無窮,就你一個人覺得不行,這是要標新立異,突顯自己的獨特不同,還是瞧不起大家的眼光啊。
一個生意人,又不是藝術家,還想脫離大衆,純粹是找死。
湯姆就是明白這點,所以纔會這麼糾結。
特別是注意到,白葉那明亮眼睛,充滿了笑意的時候,他更是不甘心。
但是再怎麼不甘心,在衆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選擇認栽,咬着後槽牙,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點頭道:“滿意,我……對白葉先生的雕像,非常滿意。”
“混蛋!”
聽到這話,白葉倒沒什麼反應,可是躲在角落中的楚南風,卻直接氣炸了。怒火攻心,在衝動之下,他纔想破口大罵,卻被旁邊的青年制止住啦。
“噓!”
青年小聲提醒:“風少,慎言。”
“憑什……”
楚南風纔想宣泄,但是下一秒鐘,他就直接閉嘴了。
因爲這時候,圍觀的羣衆終於反應過來了,猶如潮水一般涌向了白葉。轉眼之間,白葉被淹沒了,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不過人潮中傳出來的聲音,卻讓旁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先生,我想定做雕像。”
“……訂單多少錢?”
“能不能特別定做啊,我喜歡這樣的姿勢!”
“……”
貴婦、少女,全部放下了矜持,變得十分的瘋狂。整個宴會大廳,也變成了菜市場一樣喧囂、熱鬧。
旁邊一衆男士看得瞠目結舌,好半晌纔回過神來。隨即他們對視一眼,也紛紛圍了上去。
誰說男的,就沒有愛美之心?
雕像又沒規定是女性特權,他們也可以呀。再說了,男的也有女兒、老婆,就算不給自己定做,也可以給妻女送驚喜嘛。
總而言之,受到氣氛的感染,許多人上頭了,瘋狂追逐白葉。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雕像,也非要定做一尊不可。
或許在冷靜下來之後,他們會後悔。
但是現在,從衆的心理,在這裡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到這一幕,楚南風也有一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們辛辛苦苦佈局,費盡了心思才搞出這麼大的場面來。
不僅沒達到目的,反而事與願違,成就了白葉。
這哪裡是讓白葉身敗名裂的坑呀,分明是讓他出盡風頭的高光時刻。
外人不瞭解內情的話,恐怕會以爲他們與白葉是一夥的,所以纔會這麼百費周折,替對方揚名呢。
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楚南風想吐血。
“啊!”
他嘶吼一聲,再也看不下去了,狠狠一跺腳,直接甩手而去。
“風少,風少。”
旁邊的青年,也連忙追了出去。
可是還沒追上去,冷不防一道身影,擋在了他的面前。青年止步,擡頭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曹象!”
“木青!”
曹象的眼神,也有幾分複雜:“你……”
“你認錯人了。”青年面無表情,一個轉身與曹象擦肩而過,腳步十分快速,很快就消失在角落。
曹象望去,眉頭如鎖,神色變幻了幾下,才重新擠進了人羣之中。不久之後,他護着白葉離開了大廳,鑽進了停在外面的車子。
呼……
坐在車廂中,白葉扯開了衣襟鈕釦,大口呼吸吐氣。
被人羣包圍,密不透風,他差點憋死。就算鑽進了車中,外面也有不少人跟了上來,拍着車窗張口大喊大叫,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白葉怕了,急忙揮手道:“曹象,開車……趕緊走。”
“嘟嘟!”
曹象早啓動了車子,按響了喇叭,隨着一陣引擎聲,車子緩緩行駛。確定安全了之後,他才加快了速度,甩開了後面那些人。
這時候,白葉才安心了,抹了一把汗,感嘆道:“太熱情了,有點吃不消。如果把他們的訂單都接下來,我接下來兩年基本不用幹別的事情啦。”
這語氣,也有點小得意。
畢竟受人追捧的感覺,真的很讓人着迷。也難怪那麼多人想成爲明星,誰不想萬衆矚目,成爲全場的焦點啊。
直到現在,白葉都有些回味。
就在這時,曹象忽然道:“我看到木青了。”
“誰?”
白葉愣了下。
“木青,東興畫廊簽約畫家,當年李老闆力推的幾個藝術家之一。”曹象慢聲解釋道:“在李老闆的規劃中,他以後或許會成爲東興畫廊的臺柱子。”
“……臺柱子,不應該是我嗎?”白葉關注的重點偏了。
“你是備選之一。”
曹象淡聲道:“事實上,臺柱子的備選不少,據我所知道的,就有七八個。其中你的排名,說實話不怎麼高。排在第一的,就是木青。”
“嘖嘖。”
白葉撇嘴,然後癱在車椅靠背上,漫不經心道:“看到他又怎麼樣?李老闆出事之後,很多人銷聲匿跡了,不知道是避風頭,還是改行。現在風頭過了,一些消失的人不甘寂寞,重新冒泡也很正常。”
曹象沉默了,不知道是認同白葉的判斷,還是有自己的見解卻不肯透露。
“看到了之後呢,他和你打招呼了”白葉隨口問道。
“沒有,相反我和他打招呼,他卻說我認錯人啦。”曹象的表情,也有幾分古怪。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向來有自信。況且才一年時間而已,他更不可能忘卻了木青的模樣。
白葉多了幾分好奇:“你以前是不是得罪過他呀?”
“在東興畫廊的時候,我從來不得罪人。”
曹象飛快瞥眼,然後道:“或許我是受到了你的牽連。”
“……啥意思?”白葉不解。
曹象呵了聲,婉轉道:“你和他的關係不好。”
白葉一聽就懂了,敢情得罪對方的是自己的前身呀。對此他習慣了,無所謂道:“怪不得也沒和我打招呼,原來還在記仇。”
“不,不是記仇。”
曹象搖頭,表情有幾分異樣:“感覺他是心虛。”
“嗯?”
白葉擡望,目光尖銳:“你確定?”
要知道,在他的安排下,曹象密切關注大廳人羣,尋找可疑的對象,也就是那所謂的幕後黑手。聽這話裡的意思,曹象有所發現?
“看到我的時候,他有點慌張,反應也有點微妙。我也不確定,事情是不是與他有關。不過除了他以外,我還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和你有過矛盾衝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