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如何做好一個工具人的體驗，龐統是非常適應的。
誰還不是個工具人了。
做謀士這份活計的，自然就要替主公出謀劃策，代表劉備接觸益州人士。
所以，現在聽着關平口述，他在一旁下筆謄寫，完全是沒什麼不適應。
而且這個故事從關平嘴裡說出來，總是那麼的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聽下去。
現在龐統總覺得關平傳聞當中的那個老師傅，是不是也學習了小說家的本事。
他可以肯定，這本書，不管是上層名士，還是下層鄉間百姓，大多數人都能聽得懂。
通俗易懂，纔是最能夠廣爲流傳的。
劉備的前半生，就這麼一點點被關平給略微的加工了一下，由龐統寫下最初的版本，待到後面統一修改。
馬鈞除了口吃之外，對於關平提出的要求，他覺得很有挑戰性也很有意思。
而且關平還時不時的說出一些解決方法，這讓他頓時有一種知音的感覺。
特別是像關平這種比較尊重匠人的將軍，特別少。
不止如此，關平還允諾以後，可以讓他在荊楚講武堂以一名博士的身份講學。
這是所有人不能給馬鈞開出來的價碼，同時在公安觀看，關平以前指導匠人留下來的東西，大感長進。
活字印刷兩三本無所謂，但是幾十上百倍效率便出來了，常用字全都弄出來，要是有生僻字，便臨時用草木灰燒成。
從印版上抄下來來的字，都按照韻腳放在一起，檢索的時候用。
《劉備的前半生》就這麼被活字印刷刊印出來了。
劉璋的宴飲依舊是在繼續，而且愈演愈烈，許多益州士人全被劉璋請過來，作爲陪客。
而作爲劉備的侄子，關平還特別貼心的給衆人送了伴手禮，也就是一本《劉備的前半生》。
關平的名字，除了是當世名將關雲長的兒子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流傳的價值。
可偏偏那天在酒宴之上，現場吟唱了一首歌，在法正等人的宣揚下，倒是傳播開來了。
特別是在喜好文采的蜀地，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細細讀之，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向蜀中名士秦宓等人讀了之後，對於關平也越發有些好奇，故而也欣然前往涪縣。
原蜀郡太守王商天天向劉璋舉薦賢才，許靖等人皆是接受了王商的邀請，才進入益州。
王商同樣也給秦宓寫信，讓他來見一見劉璋，被秦宓回信拒絕。
待到王商故於任上，秦宓頗有些傷感，纔出仕劉璋。
他們有些人當即被現場關平所講的故事吸引，一聽是連續場的，沒聽到前面大感失望。
秦宓的文采那也當得上是蜀地翹楚。
但是關平及時送出了《劉備的前半生》這本小冊子書籍更是讓他們大感驚詫。
若是竹簡記載，那沒有一輛車是不可能裝完的。
可現在讓他們更感興趣的，便是這紙質版的書籍。
紙早就出來了，蔡侯紙也在流傳，可依舊不被大衆所接受。
一個是大家用不起，也不宜保存，紙張質量差，私家制作的跟皇家制作的能是一個樣子嗎？
可是秦宓拿着手中的書籍，仔細摸索了一陣，驚詫的發覺紙張的質量極好。
“關小將軍，還望慢行。”秦宓急忙叫住遠走的關平。
關平聽到有人喊自己，遂止住腳步，看向秦宓，極其禮貌的拱手：“子敕先生，可是有事？”
秦宓把書放進懷裡，連忙拱手道：“關小將軍，敢問這紙張何處可以買到？”
“蔡侯乃是荊州人士，我特意派人在那裡尋來手段，又交麾下能工巧匠仔細琢磨，纔有如此紙張，怕是天下沒處買去。”
“嘶，倒是可惜。”
秦宓懂了，原來是人家花了極大的代價才能製作出來的，鐵定是耗費極多。
“不過子敕先生若是想要，一百張還是可以滿足的。”
關平微微拱手，咱也不多送，別看後世紙便宜，可就是鹽一個道理，夜裡猛論斤送，紙那就論張送。
“啊，這合適嗎？”秦宓臉上頓時就露出一副驚喜的神情。
“子敕先生，我這個人最喜歡交朋友，區區紙張，算不得什麼。”
關平頓了頓又道：“待到我多給工匠一些賞賜，讓他好好研究，如何能花費少一些，再多送子敕先生一些。”
秦宓本就是關平有好感，畢竟以文會友，聽關平所做的詞，就曉得他是一個敞亮人。
此時直接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塞到關平手中：“多謝關小將軍了。”
“這是何意？”關平把玉佩拍到秦宓的手中：“若是如此，那紙也就不送了。”
“這是爲何？”秦宓一時間有些着急。
關平嘆了口氣道：“既然子敕先生想要，我本意是想要交個朋友，
你還送往這個，你是在羞辱我！”
“絕無此意，萬萬不敢！”秦宓急忙躬身道歉。
“且隨我回去拿些紙張，不夠再拿。”關平帶着秦宓出了涪縣。
秦宓帶着劉備的前半生以及一百張好紙，回了自己的任上。
杜瓊與秦宓一樣同樣是蜀中有名的學者，且自有跟隨蜀中大儒任安學習，學識淵博，沉默寡言。
他與秦宓相識，得知秦宓見劉備回來之後，便前來拜訪。
“伯瑜，來訪也不提前說一聲。”秦宓急忙出來迎接。
杜瓊先是拱手行禮，眼睛就瞥到了秦宓矮案上的白紙，以及那本書籍的模樣。
一看就是新鮮的玩意，他有些奇怪，遂直接走上前去，先是摸索了一下紙張，頓感驚奇。
緊接着《劉備的前半生》幾個大字，便是讓他呆了一下，隨即撿起來翻看。
連序言都沒有，翻開的第一頁便是，關平那首廣爲流傳的詩歌。
秦宓對於杜瓊這般行爲，早就見怪不怪的，三棒子打不出個屁來，除非他想要說話。
你就當他是個不會說話的人就好了。
這種人冷不丁的冒出幾句話，這樣一想，豈不是驚喜。
這便是秦宓與杜瓊關係不一般的交流秘訣。
“這是？”
秦宓見杜瓊主動開口，遂摸着鬍鬚笑呵呵的道：
“此乃紙張所印出來的書籍，方便攜帶，乃是關平關定國送與我的。”
“倒是有些意思。”
杜瓊說完之後，便坐在席子旁，靠近火盆，快速的翻閱起來。
這本書從劉備於涿郡起家，從北到南，一直更新寫到了佔據荊州。
其中不乏對劉備大力的吹捧，桃園三結義，什麼青梅煮酒論英雄，甚至還寫了劉玄德前往江東娶親發生的種種故事。
以及劉備因爲性格，錯過一些絕佳的機會的點評，這樣看來，關平寫的倒是中規中矩。
尤其這本是關平所書，故而對關羽的描寫也頗爲精彩，特別是千里走單騎以及華容道義釋曹操。
而本書對於關平的有一些吹捧的嫌疑，特別是曹操的生子當如關定國，五百人就大破上萬蠻兵等等故事。
在杜瓊看來，是有一定的吹捧嫌疑的。
畢竟關平弱勢兵力，他不僅不守城，還膽敢向敵人發起衝鋒，並且還俘虜了五溪蠻王以及比他手下人還多的俘虜
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
杜瓊一邊看，一邊在心中吐槽，等他翻到最後一頁，發現故事戛然而止。
“沒了？”杜瓊盯着秦宓問道。
“劉備的前半生，大抵上就是這樣。”
秦宓聳聳肩，要是想續寫，還得在過上幾年，等劉備再幹出一些大事。
所以想看也沒了！
杜瓊聞言又翻回第一頁，看了一眼關平的詩歌：“頗有些虎頭蛇尾的意思。”
秦宓則是鬍鬚鬍鬚笑道：“估計等劉玄德故去，纔會再續寫《劉備的後半生》吧！”
“此書極好。”杜瓊捏着鬍鬚沉思了一會道：
“我前兩日好像聽坊間流傳過這個故事，但並未理會。”
“哈哈，今天你在我這過癮了，旁人想要聽得完整版，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嗯。”杜瓊伸手摸向矮案上的紙張道：“這個你與我一半，我拿回去研究研究。”
秦宓慌忙放下手中的竹簡，啪的一聲，很快就按在紙上，堅定的道：“不行！”
杜瓊瞪大了眼睛，未曾想秦宓竟然變得如此小氣。
秦宓想了想，又開口道：“伯瑜，一半太多，莫不如給你~”
秦宓咬了咬牙，一狠心一跺腳：“十張，不能再多了！”
杜瓊眨了眨眼睛，沉穩的道：“四十張？”
“你也知道，這紙不常見，產量極低，乃是從荊州帶過來的，想要再要，
只能再隔上兩三月，還不一定能夠有的，十張不能再多了。”
“三十張？”杜瓊進一步的試探秦宓的底線。
“咱們兩個雖然親如兄弟，無話不談，
但是這紙實爲難得，乃是代表了關定國與我之間的情誼見證，實在是不好割愛，
待到下次，我定然多送伯瑜一些，十五張，真的不能再多了！”
“子敕，你再饒我五張，我就告訴你一件秘密。”
“你且說來聽聽。”
“我精通占卜。”
“我知道。”
“益州要易主了！”杜瓊沉穩的說道。
秦宓瞪大了眼睛。
杜瓊從矮案上數了三十張紙，又笑道：“我再與你說件事。”
“啊，你說。”
秦宓差點都以爲接下來便是劉備入主益州的話了。
卻聽杜瓊指了指矮案上的《劉備的前半生》道：
“這書上的字可不是寫上去的，可能是一種秘法，向印章一樣印上去的。”
“啊？”
秦宓停頓了三秒，這纔看向矮案上的書，這一點他倒是沒在意。
“此舉對於傳播學問大有裨益，怪不得荊楚講武堂能夠開辦起來，緣由在這！”
杜瓊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這種肯定不是突然間就拿出來的。
未曾想劉備竟然會如此重視，對學問的傳播研究，倒是個不錯的人。
秦宓只是覺得今日的杜瓊實在是算不得什麼沉默寡言之人。
一直都是他在說話挑起話頭，要是以往，都是由自己挑起話頭。
杜瓊拿着紙張走了，他決定抽時間去涪縣一趟。
反正益州牧劉璋還在款待劉備，並且短時間沒有散場的意思。
看看有機會，從關平哪裡再拿一些紙來的可能性不？
一時間，荊州紙成爲益州文人學者的大愛！
可謂是千金難求，想要買都沒有渠道。
而涪縣，便是一個很好的交流地點，畢竟關平表面上發出了一種，只要來就送雞蛋的戲碼。
而送幾斤雞蛋改爲了送十幾張到幾十張紙的套路。
一時間，益州學者前來拜訪劉備的人，絡繹不絕！
劉璋對此倒是大感滿意，畢竟這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來的。
他越發的覺得，這次請劉備入蜀，絕對是他人生當中，走出的最正確的一步棋。
同樣，劉備的前半生，這個通俗話本，在關平培訓的說書人的傳頌下，也越發的吸引人了。
這些人不止是分佈在主要縣城，甚至還前往村落當中說書。
這種情況，就跟六七十年代看電影的人一樣，聚攏了不少人。
畢竟這種娛樂項目，從來都不屬於他們。
現在有人下鄉送溫暖，大家都高興的很。
劉備的名字迅速在益州，被人人傳播開來。
村落裡的小孩子又開始了角色扮演，大哥，二哥，三弟。
在田野上，在小溪流，對着天，對着地，義結金蘭，然後去拿着小樹枝殺呂布，殺曹操。
嘴上說着俺也一樣的臺詞！
三兄弟社團的角色是正面形象，那必須要有反派，才能得到襯托。
關平也玩什麼花活，塑造曹操的時候，自然是要突出他的惡行，屠城吃人什麼的。
如今江東的父母嚇唬小孩子，就說張遼來了，下孩子就不哭。
益州的父母嚇唬小孩子就說曹操來了，兒童便一鬨而散，跑到自家父母懷裡躲避！
諸如等等，過家家角色扮演，永不過時！
劉備對於關平寫自己的前半生爲他在益州揚名的時候，心中也曾犯過嘀咕，覺得這有用嗎？
可現在看來，當真是用處大了！
特別是公然在劉璋面前，就可以跟巴蜀集團的人接觸，偏偏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
劉璋也樂。
劉備也樂。
巴蜀集團得到紙張的人也樂！
只有馬鈞在傷心，少將軍又提出新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