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儀垂眸看向身上的三種護身法陣。
眼中多出幾分古怪。
這姑侄兩人是默認了自己會殺進去?
先前突然的暴起動手,只是因爲發現了那茶湯有鬼,並不代表沈儀自信到了覺得可以憑一己之力掃清整個鄭家。
就最簡單的一點。
直到目前爲止,鄭家還沒有啓動護山大陣。
就像當初在酈州器宗時看見的那樣,對於一個宗門或者家族而言,裡面出現了不可抵抗的存在,第一反應絕對是開陣對敵。
如今這般架勢。
說明以自己剛纔表現出來的實力,仍舊沒有真正威脅到鄭家。
念及此處,沈儀取出了阿清提前畫的陣法圖:“如果他們全力啓動此物,大約是什麼樣的效果?”
這陣法出自許家的手筆,阿清自然是再熟悉不過。
她立刻給出了答覆:“就算是化神初期修士,只針對他一人的話,至少可困其十日,若是在對方絲毫不瞭解陣法的情況下,甚至有傷到他的可能。”
“當然,陣法只是死物,修士只要退出山莊即可擺脫。”
說罷,阿清也是疑惑的朝周圍看去。
只見整個山莊安靜無比,鄭家族人似乎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毫無設防,像是在告知三人去留隨意。
她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輕呼道:“我知道了,護山大陣一旦開啓,那就代表遇到了滅門之災,再加上那浩蕩的聲勢,肯定會被外人察覺。”
“畢竟鄭家背靠玄光洞,又不是軟柿子,待此事結束以後,按照常理,他們勢必會聲討來犯之敵,不可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否則就有些心虛的味道……他們這是不想讓其他勢力注意到這裡。”
阿清抱着姑姑,又疑惑道:“可是我們已經看見了這羣人的變化,難道鄭家敢放我們離去?”
離去?
沈儀略微朝周圍掃了一眼。
在金雕神通的加持下,哪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周圍死一般的安靜。
彷彿所有東西都被定格。
卻讓人莫名感覺到莫大的殺機,好似有毒蛇蟄伏,等待時機給出致命一擊。
東南西北,上天入地。
無論看向哪邊,那危險的感覺都不曾減弱半分。
這青山之間,到底藏着多麼龐大的一頭怪物。
“再快些。”
沈儀心中發令,然後乾脆的立在原地。
既然對方不肯動,那自己更不必着急了。
“回稟我主,一個時辰。”青花的嗓音中泛着冷冽殺意,不惜一切代價的意思,便是不用隱匿,直接駕馭金身而來。
一尊全力奔襲的化神金身,足以讓周遭的一切生靈退散。
聞言。
沈儀收攏心神,道嬰紅芒在肌膚間吞吐不定。
沒有絲毫懈怠。
就在這時,他驟然踏地,身形騰空而起。
就在沈儀先前所站之地,一條佈滿尖刺的樹藤轟然破土而出,那鋒銳的藤尖宛如槍頭般直直刺向他的眼眸!
墨衫涌動,青年側身將那樹藤攥在手中。
掌間紫金色火焰洶涌舔舐上去。
先前的鄭家衆人像是不知疼痛,反倒是這樹藤如活物一般,疼得渾身抽搐。
沈儀手臂猛然發力,將那藤條連根扯出。
百丈長的樹藤在空中翻滾,整座山莊的地面被青年一手扯得崩裂開來。
沈儀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偷襲自己。
此刻抓住了歲木的本體,哪裡還肯鬆手,整個人彷彿妖魔般暴戾,吞天道嬰中的氣息順着真陽麒麟石,彷彿不要錢似的轉化爲紫金色火焰。
順着樹藤一路蔓延,好似要將整片山莊都燃起!
果然,四周看似無人。
實際上自己一直都被盯着。
那歲木竟然還能看出自己依仗的乃是金雕雙眸,一上來便想廢了這對眼睛。
噗!噗!噗!
隨着接連破土聲,又是十餘條樹藤破土而出,從四面八方朝着沈儀攻去!
墨衫身影在空中輾轉騰挪。
雙臂很快便被樹藤纏住。
換做旁人,恐怕早已被撕扯的四分五裂。
但沈儀臉色愈發森寒,雙臂倏然揮動,體內諸多妖王齊齊咆哮,鮮紅紋路之上煞氣沖霄,伴隨着紫金色火焰,浩瀚力道迸發而出!
嘣——
樹藤被接連扯斷,無力的垂落下去,然後迅速撤回地下。
姑侄兩人被濺起的塵土所掩埋。
所幸有陣法相護。
“這也太恐怖了。”
阿清捂着耳朵,透過煙塵朝空中的身影看去。
“……”
許婉韻此刻被百鬼咬住神魂,只能眨了眨眼。
光是藤條就能遍佈整座山莊的大妖固然可怕,但憑着肉身強行和這般大妖角力,然後還贏了對方的沈儀,實在很難分辨他到底是修士還是妖魔。
還有一個問題。
鄭家是不想鬧出太大動靜,才遲遲沒有啓動法陣。
但就讓沈儀這般打下去,聲勢也不比護山法陣差多少了。
接下來,要麼是開法陣通知玄光洞支援,要麼就是還有別的後手……
像是在驗證許婉韻的想法。
一道怪異的身影赫然從遠處掠來。
只見其渾身枯瘦,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一截人形的木頭,身上掛着破破爛爛的乾癟人皮,以及近乎腐朽的衣衫。
身上長着密密麻麻的樹藤,連接着整座山脈。
彷彿一具提線木偶。
他空洞的眼眶盯着沈儀,嗓音粗糲的宛如鏽鐵摩擦,依稀還能聽出幾分屬於人類的不解情緒:“爲何……不肯上……通天路?”
“鄭家的家主?”
阿清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纔從對方身上那件腐朽的衣衫上面認出了他的身份。
通天路?
身爲許家之人,阿清比任何人都清楚修士對於躋身化神境的渴望。
將之稱爲通天路也沒什麼問題。
但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最後通天的到底是誰?還是鄭家人嗎?
“上來!”
淒厲之音在空中炸響。
腐朽老人對着沈儀張開雙臂,好似在歡迎對方的加入。
話音間,他的雙臂迅速暴漲,好似遮天蔽日的枯樹,將天際的墨衫身影盡數籠罩。
在那枯樹間,有無數嫩綠的新芽,朝着沈儀的身軀紮了進去。
相較於那靈茶。
這般手段,纔是真正邀請青年加入,成爲和老人一樣的……歲木的主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