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秩序並不是全部崩潰,舊時代的文明火種也並不是全部都已經熄滅。
在一些組織、秩序的核心以及堡壘,舊時代的一部分肌體還艱難的存活着。
在大部分肌體已經死去,已經陷入混亂的情況下,這部分依舊存活的組織,在全新而又陌生的環境中,艱難的求存,頑強的適應和生長。
女媧基地並不是個例。
在世界各地,混亂與秩序,文明與野蠻,生與死,血與火,前進與後退,正輪番上演着,碰撞着,共同譜寫着一首新時代的恢弘旋律。
無情也好,殘酷也罷,這是新舊事物交替所必須經歷的陣痛。
李旭就是這樣理解的,也是這樣看待的。
他站的是如此之高,謀劃的是全局,看到了是新時代這一整體,自然就忽略或者說無視,普通人在這樣的破滅與新生中,到底經歷了多少苦難與悲慘。
峨眉山!
原來的佛教和旅遊勝地,如今已經被靈劍盟當仁不讓的侵佔,圍繞景區的核心區域,一塊十幾萬平方公里的地盤已經被劃歸他們的勢力範圍。
在這個範圍內,靈劍盟的就是主宰,就是秩序,就是生命和財產安全的保證,就有基本的生存要求和必須。
大遷徙的潮流在一個星期內興起,無數難民拖家帶口,本能的趕往這塊口口相傳的秩序之地。
“太慘了,太慘了!!”
下面是蹣跚前行的難民潮,一望無際。
上面是接應和照應的靈舟,靈舟上的修士目睹腳下的慘狀,無不惻然!
滾滾的人流,哭聲和喊聲震天!
崎嶇難行的前路,遙遙的不知道盡頭!
飛翔在頭頂的靈舟,已經完成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蛻變!
在這滾滾的人流中,文明退散,秩序只限於強壯的身體,兇狠的拳頭,鋒利的匕首,尖利而決裂的爪牙之間。
一路上,倒斃的屍體隨處可見,爲了一口食物,爲了一點藥品,生命被踐踏,尊嚴被拋棄,道德倫理、血緣親情面臨着最嚴酷的考驗。
有人堅守,有人墮落,有人麻木,有人隨波逐流,任何情況都不新鮮。
“誰能想到,這纔不到一個月!”
一位女修復雜的感嘆。
是啊,不到一個月。
最初,文明的慣性作用之下,人們還按照以往的方式、眼光、節奏去恢復滿目瘡痍的家園。
然而,這種慣性很快就被打破。
救援遲遲未到,一切現代化的設施、便利都不復存在,每個人、每個家庭的財富一朝化爲烏有,經濟崩潰,貨幣淪爲廢紙,恐慌性的物資爭搶中,混亂就像瘟疫一樣,閃電般的在所有人中間傳染。
恢復秩序的努力,恢復大災變之前模式的企圖,在龐大的人口基數和低下了無數倍的組織關係的背景下,大都以失敗告終。
時間流逝,混亂愈演愈烈,人們終於確定和認清,回不去了,救援也許有,但絕大部分地域和人都沒有這樣的幸運,再加上,一直消耗而沒有任何生產和補充!
徹底的混亂降臨!
高尚和奉獻,罪惡和血腥,不分彼此,分不清,道不明,再沒有一個判斷標準,誰也無法分清。
靈舟上的修士感嘆、同情、惻然,然而,這種心情很快就被打破。
十幾艘靈舟從後方的山脈中飛出,李珂冷着小臉帶着一衆小輩,迎着洶涌而來的難民潮,向這邊趕來。
“喂,你們是不是人,怎麼這麼冷血,爲什麼不幫幫他們?”
面對李珂的呵斥,四五艘靈舟上的修士面面相窺。
“現在你們聽我指揮,馬上展開救援,聽見沒有!”
職責所在,領頭的一位外門弟子不得不硬起頭皮,上前一步,遙遙的對李珂抱拳,“這個……魔法師李珂閣下,我等職責所在……”
“屁的職責,你們看看下面,看看,他們是人,是人!!”
李珂眼含熱淚,下方的難民聽到上面的爭執,哭喊聲驟然下降了許多,無數老人、婦孺、孩童望着李珂所在的靈舟……
“看清楚這是什麼!”
“……齊發峰的首座令牌!?”
李珂一擦通紅的眼睛,恨道:“現在,諸弟子聽令!”
“我等謹遵首座令旨!”
“老人,孩子優先,先把他們接上來,送到山下的營地……還有,該救治的救治,不得有任何拖延!”
“這……我們……”
“你們難道想抗命!?”
“不敢,不敢!”
“那還不快去!!”
於是,前一刻還高高在上的修士、靈舟,不得不降落在難民潮中。
說是老人和兒童,實際呢?
“嗆!”一聲,一把飛劍騰空而起,“嗆嗆嗆!!”幾十道劍音連綿不絕!
“誰再敢放肆,立斬不饒!”
這吼聲就像雷霆,震的洶涌而來的難民潮瞬間安靜。
“老人小孩上船,一個個來,誰敢擁擠就驅趕出去,這種人,我靈劍盟不收!”
現場何止萬人,而且這只是一個方向的一個批次,四面八方,各個方向,各個批次的修士都被李珂狐假虎威的拉了壯丁。
這時,修士們的同情沒了,惻然也沒了,感嘆變成了抱怨,變成了鐵面而冷血的呵斥!
在他們的強力彈壓之下,上百艘靈舟徹夜不停,一直運輸和努力救治,這本是活人無數的善舉,然而,無論是出手修士,還是被挽救的難民,鮮有隻言片語的感激言辭流出。
李珂感覺所有人都不理解她,都在埋怨她。
一次,她接近一個抱着孩子的單親母親,迎接她的卻不是感激和親近,而是戒備、疏遠甚至……仇恨!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他們好可憐,我只想幫幫他們!”
對此,小林的回答是鼓勵和勸慰。
而關婷婷的回答卻是直接,是真實:“因爲他們認爲,現在的一切都是修士帶來的,我們毀了他們的生活,毀了他們的世界,現在沒辦法才投靠我們,並不能讓他們就此消融怨恨。可以說現在也悲慘,對我們的恨就有多強烈。你這一點小恩小惠就想消融這些,太天真。”
“可我什麼都沒做!”
“你是修士!”
“那怎麼辦,那怎麼辦,我好傷心!”
關婷婷撫摸着李珂她的頭,作爲一個孕婦,一位準母親,她的臉上母性十足,對李珂也無比慈愛。
只是說出口的話,和話裡所指的對象,就漠然和冰冷無比:“傻丫頭,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高高在上的看着,兩代之後,自然遍地都是對你登頂膜拜的順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