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芬眼看着木棍由緩到急向下滾落,她瘋狂地向地上的寶兒喊:“寶兒啊!快……快躲開,棍……棍子……”,她話沒喊完,兩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緊接着寶兒哭嚎了起來,……。
張廣海從堂屋快步跑到玉米架子處,大手就把壓着寶兒右腿的木棍甩了出去。他抱住寶兒,驚心地喊道:“寶兒,寶兒,……”。
朝霞和英子跑出堂屋,攙扶着劉麗芬來到寶兒跟前。劉麗芬的眼淚撲嗒嗒地往下淌,嘴裡不住地喚着:“寶兒啊!寶兒,……”。
朝霞也淚流成河,大聲地叫着:“小弟,小弟,……”。
生子和英子緊緊地圍住寶兒哭個不停。
血從寶兒的右腿上流了出來,把棉褲都染紅了。
劉麗芬說道:“他爸啊!這可咋辦呀?寶兒啊!你咋這麼命苦呢!……”。
張廣海囑咐朝霞:“霞,快去把你俊山叔叫來,讓他幫忙把寶兒送到醫院去。”。
朝霞聽後匆忙地離去了。
張俊山慌慌張張地奔了來,看到寶兒的傷勢後也嚇得不輕,嘴裡直嚷着:“俺的孩,咋傷成了這個樣子?……”。
在一番精心細緻的護理後,寶兒被放到了小木車裡,裡面有劉麗芬放進去的兩張大棉被。
張廣海回屋拿了錢,他們連早飯都沒吃,就急急地向鄉醫院趕去了。
劉麗芬哭了一路,總算來到了醫院。
張廣海和張俊山二話不說,忙着敲門子求大夫。
兩個穿白大褂的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他們看了看躺在小木車裡的寶兒,之後就伸着懶腰打着哈欠回屋去了。
一會兒又走過來另外的三個人,他們擡了副擔架,把寶兒擡到醫療室裡去了。
張廣海等三人齊步跟上,結果被人攔在了外面等候。
劉麗芬靠在丈夫身上無聲地抽泣,她不敢大聲,因爲剛纔那三個人離去時,其中的一個人對他們作出了明確聲明:“在醫院裡要保持安靜,不得隨意喧譁”。
許久,醫療室的門開了,一個白大褂徑直來到了三人的面前。
三人慌忙偎了上去。
張廣海擔心地問:“大夫,俺寶兒咋樣了?他沒事吧?……”。
劉麗芬哽咽地問道:“大夫啊!俺寶兒他咋樣了啊?求求您,一定要把俺寶兒的腿治好啊!您不知道,俺這個兒他命苦啊!……”。
張俊山也急着詢問:“大夫,您看這孩子的腿……,是不是還能……”。
來人皺起了眉頭,揚起手極其不耐煩地嚷道:“肅靜,肅靜,……。聽我說,現在診斷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看傷勢,有點懸,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他說完頓了頓,問道:“哪位是病人的家屬啊?”。
張廣海應了一聲。
“那好,先跟我去把費用交了吧!”,他說完向一邊走開了。
張廣海在他後面跟着,不用說,他們這是奔收費處去了。
聽醫生說寶兒的腿有點懸,劉麗芬心中的石頭變成了大山,淚珠“嘩嘩”地向下滑落,她幾乎站立不住。
張俊
山扶住她,苦口婆心地再三勸慰。
劉麗芬傷心欲絕,不住地嘟囔着:“寶兒啊!寶兒……。他纔是個七歲大的孩子,就要受這樣的罪……。萬一治不好,俺對不住他們啊!俺沒有幫他們養好孩子啊……”。
張廣海回來了,他辦了住院手續。
他對張俊山說道:“俊山哥,麻煩你了,寶兒現在住了院……,你也挺忙的,俺看你就回去吧!……。忙活了一大早晨,還沒吃飯吧?這點錢你拿着,路上買點東西吃……”。
張廣海說着掏錢就往張俊山的手裡面塞。
張俊山縮回了手,說道:“廣海,這是幹啥呢?見外了不是,只要孩子沒事,這比啥都強,……。既然這樣,那俺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安慰安慰麗芬,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說啥也沒有用,一心爲孩子看傷就是了。如果需要俺的話,儘管去叫俺……”。
張俊山說完正要走,又轉回身繼續說道:“廣海,你看俺差點忘了,錢上有問題嗎?不夠的話說一聲,俺這就回家裡去取,三百五百的都沒問題……”。
“俊山哥,您放心吧!俺有錢,路上小心點……”,張廣海激動地說道。
張俊山這才憂心忡忡地離去了。
半晌的時候,一位女護士走過來,對着衆人大喊道:“誰是張朝寶的家人啊?誰是……”。
張廣海夫婦聞聲奔了過去。
“張朝寶的傷勢已經穩定住了,你們可以去看他了”,她說道,說完她就走了。
推開門,劉麗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牀上的寶兒。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只是有點難受似的緊繃着。
一位醫生正站在寶兒的牀頭,手扶住一個五百毫升的大吊瓶在看來看去。寶兒的右腿上纏滿了白紗布。
劉麗芬幾步跨到了寶兒牀前。
看到劉麗芬,寶兒來了精神,他叫道:“媽媽,……”。
劉麗芬彎下身,臉緊貼住寶兒的臉,心疼地問道:“俺的兒,腿還疼嗎?”,她說着眼淚又冒了出來。
張廣海也進來了,他推了推劉麗芬,勸她別再哭了。
寶兒伸出手爲劉麗芬擦眼淚,他說:“媽媽不哭,寶兒聽話,……”。
劉麗芬這才忍住了淚水。
醫生小聲對張廣海說了幾句話,說完之後他就出去了。
很快,寶兒就從醫療室轉到了病房。
“他爸,去給寶兒買點吃的吧!咱寶兒連早飯還沒有吃呢!肯定餓壞了。你看,臉都有點黃了,給他買點好吃的,這樣傷好得快……”,剛轉進病房劉麗芬就對張廣海說道。
這時,張廣海才意識到忘記買飯了,他的肚子也在“咕嚕嚕”地直叫呢!他站起身說了聲“他媽,那你在這看着,俺這就去買”便在病房中消失了。
醫院的大門外就有很多賣小吃的。
張廣海很快就買了一大堆飯食回來。
張廣海把幾根油條几個燒餅還有幾個小籠包統統放到了劉麗芬和寶兒的面前,他自己卻啃起了買來的兩個小白饅頭。
劉麗芬眼瞅着寶兒吃下了兩根油條和三個小籠包,她的臉上纔有了幾分笑意。
張廣海在一旁一直催促她也吃一點墊墊肚子,可她卻說自己不餓。
張廣海心疼得捶手頓足,說:“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會傷身的”。
劉麗芬又說她要把那些留着,等寶兒餓了再拿給他吃。
張廣海痛苦地說:“不吃飯咋行?吃完了可以再買嘛!”。
劉麗芬依舊說不餓,又拿起燒餅往寶兒的嘴裡面填。
張廣海急得沒辦法。
最後,張廣海在醫院裡找了一壺熱水和一個瓷缸,劉麗芬在灌完寶兒後自己才喝了幾口。
寶兒打着吊瓶,劉麗芬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
醫院裡的夜是最難熬的,尤其是冬天的夜。
張廣海讓劉麗芬回去,說夜裡他一個人就行,都留下來都遭罪。
劉麗芬不走,說寶兒在這,要讓她去哪?
丈夫拗不過妻子,兩人都留了下來。
夜裡,寶兒熟睡了,劉麗芬就坐在他的牀頭,靜靜地看着他。寶兒的手露在了被子外,她就悄悄地把它放進去,再把被子好好地掖一掖;寶兒的腿疼了,皺起了小臉,她就忙把他的臉捧住,流着淚去親吻;寶兒要撒尿,她把他抱住……。
張廣海坐在牀尾,默默地注視着寶兒的右腿,這個能吃苦的漢子,早把大衣披在了妻子身上,自己卻蜷縮地硬撐着。他好想抽一口煙,可是牆壁上清楚地寫着“禁止吸菸”四個大字,儘管他不認識字,但他也猜得出。畢竟在醫院嘛!怎麼能夠再像在家裡一樣隨心所欲呢!
寒冷的夜,他們就這樣一直坐着,坐着……。
在家裡一夜未眠的還有朝霞。
天亮了,朝霞早早地做好了飯,對生子和英子說:“快吃,吃完了去上學,昨天一天都沒有上,今天早自習又沒上,吃了飯去吧!聽話”。
“可是寶兒他……”,生子和英子異口同聲地叫道。
“寶兒他沒事,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朝霞說着淚珠一個勁地往下滾。
吃過飯,朝霞連哄帶勸總算把英子送出了家門。
英子流着淚上學去了。
生子說什麼也不去,他說要等寶兒回來他纔去上學,朝霞拿他沒辦法,不得不依了他。
放學了,英子出來得很晚,她還在爲寶兒的腿傷心,沒心情去和別人爭擠着出門。
在學校門口,英子碰到了朝陽,這時,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嗚嗚”地哭了起來。
朝陽見英子這樣,忙扶住她問道:“英子,咋了?誰欺負你了?俺去找他算帳”。
“陽哥啊!不……是,是……寶兒他……他……,嗚嗚……”,英子哭得更加兇了。
“寶兒咋了?他又欺負你了嗎?他還小,你讓着他點就是了,……”,朝陽說着拉起英子就走。
“寶兒他……他的腿……斷了”,英子終於說出了口,說完後又接着哭開了。
朝陽吃了一驚,他向英子大喊道:“英子,你說啥呢?可不能胡說,這樣不吉利的,寶兒的腿咋會斷呢?俺不久還看見他了呢!”。
“陽哥啊!是……真……的,俺……不……騙……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