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濤擡頭看時,吃了一驚,舌頭也有些打了結,“大腳?你……你這是……”
大腳上步上來,說:“還能是啥,當然是來做工啊?濤子,聽你娘說你正愁僱不到人手哩,咋,不歡迎嫂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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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學濤環顧四周,除了山杏對大腳的到來有些不感冒外,強子和妮子兩人倒是一幅歡喜的神色。自己還沒發話,妮子已經朝着大腳走了過來,嘴裡清脆地說:“哪兒可能呢!我們幾個正缺人手,忙不過來哩!大腳嫂是村裡出了名的能幹,你能來,咱們可就輕鬆多了!”
強子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大腳身體壯實着哩,比力氣,說不定我強子也不如!我看啊,咱們多了一個正勞力!”
一句話說得妮子、強子和林學濤娘都笑了起來,大腳朝強子媚着眼瞪了一下,嘴裡罵了句:“瞧你那張破嘴!”
林學濤卻在一旁冷着臉,低聲問了句:“大腳嫂,你來我這兒做工,有根哥他……”
不等林學濤說完,大腳快人快語,扯開嗓門就打斷了他,“放心!你有根哥同意哩!孃家的人也都同意。現在濤子的罐頭廠辦得有聲有色,給老林家長了臉哩!以前村裡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這會兒都能消停下來,閉嘴了哩!”
“慧珍嫂,當初濤子把機器拖進村子裡的時候,我就說啥來着?濤子是咱村的能人,將來一定要出息呢!看看,我說的果然沒錯吧……”
大腳還在一旁扯着嗓門,對林學濤說着一些漂亮話,可在林學濤聽來,卻是有些厭煩刺耳。拿眼睛朝一旁默不做聲的山杏瞟了瞟,山杏卻把目光挪開了去,一幅事不關已,由林學濤他自己決定的意思。
林學濤心裡不想把大腳招進來,可是礙於孃的面子,而且,廠子裡也確實缺人手。思來想去,無奈之下,也只好最終同意了。
大腳如願以償地加入了罐頭廠,能夠成天跟林學濤呆在一起了,心裡就別提有多美滋滋的了,工作的時候,總是時不時地拿眼睛瞟林學濤,衝他直放電。一幅貪婪嘴饞,蠢蠢浴動的模樣,恨不得把林學濤一口吃了下去。
林學濤總是小心翼翼地迴避她,尤其在有妮子和山杏在場的時候,總是目不斜視,不給大腳絲毫的機會。可是幾個總有分開的時候,大腳找着各種各樣的機會跟林學濤單獨在一起,看着四周沒人,就對林學濤對手動腳起來,一會兒清洗果子的時候趁機捏着林學濤的手不放,一會兒假裝天氣熱在林學濤的眼皮子底下就把個胸口的扣子解開好幾粒。
林學濤被她勾引的面紅耳赤的,可大腳這種放肆和浪蕩直接的舉動,如今已經並不讓他產生興趣了,反而討厭她的粗俗,自從有了山杏,有了妮子,林學濤的心裡對於女人的渴望,已經不再那麼原始而粗獷。每次與大腳剛剛獨處,他就會找各種理由迴避,跨在單車,寧可去外面收購果子。
大腳的勾引舉動每每都以失敗告終,觸了不少冷臉,這讓她飢渴的內心裡火燒得越來越旺,漸漸,這種求之不得的煎熬讓她心中免不了對林學濤產生了怨恨。
多了一個員工,林學濤的廠子裡生產能力得到了保障,趕在春末時節,終於把新年第一批貨,裝上了運往縣城的車上。
日子匆匆,氣溫一天比一天升高,短暫的春季走到了盡頭,很快,偏僻的小山村迎來了初夏的時節。
大腳進入辛莊罐頭廠做工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村子裡的各個角落。雖然林學濤有些不滿意她的加入,但不管怎麼說,大腳倒確確實實地成了一面廣告,間接地幫了他一個大忙。
大腳的加入,同時也宣告着,村裡的人觀念,在經歷了漫長的一年後,已經開始悄悄發生了變化。大腳這麼一個精明能幹的正經人家的婆娘能夠到罐頭廠做工,無形中給村裡人把罐頭廠的印象好好地糾正了一番,罐頭廠,再也不是隻有幾個毛頭小年輕,和山杏那樣家裡鍋冷竈冷的小寡婦才能乾的事兒了。
一個月後,又有三個同村的婦人找到了林學濤,小心翼翼地向他表達了想進入廠裡做工的想法,林學濤自然是大大的歡迎。經過短暫的培訓之後,
三個新的員工爲廠裡的生產再添加了一股動力。
人手充裕起來,生產能力得到極大提高,而村子裡,初夏的桃樹上,果實也正開始漸漸地由青轉紅,由酸變甜,沉甸甸起來。
林學濤開始着手收購桃子,這可是辛莊產量最大的果子之一。於是把廠裡機器也開足馬達,決定要大展拳腳一番。
不過,這一次,林學濤也開始面臨了競爭,由於辛莊遠近聞名的早熟桃子產地,附近的水果商,其他的罐頭廠家,也會在這個時候早早地走街串巷收購原材料。林學濤按照秦嵐的建議,事先就預付了那些量產大戶的定金,而且,爲了搶奪貨源,他開出的價格,比別的收購者要高上一定的比例。因爲自己的罐頭牌子已經豎起來,銷路比別人的好,他完全可以開得起這個價。
這個策略很快就取得了成功,不光本村的桃子,全部落進了林學濤的手裡,而且,他還開始向着鄰村進發,把收購的觸角擴充到了更廣的地方。
不過林學濤畢竟有些經驗不足,在鄰村收購原材料的過程中,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侵犯到了別人地盤的利益。
這天,林學濤打聽到一戶早熟桃子大戶,與對方一番商談下來,對方對林學濤憑自己之力在村子裡辦起了罐頭廠表示很欽佩,對林學濤提出價格也是蠢蠢浴動,可到了林學濤滿心歡喜地提出收購他們家桃子時,對方卻顯得有些猶猶豫豫的,林學濤追問原因,對方支吾了半天,終於向林學濤透露其中玄機。
原來,他們家的桃子向來都是一批外縣的商戶來收購的,本來這是願買願賣的事兒,可那幾家商戶跟本地的流氓混混們勾結起來,混混們收了商家的好處,就強迫他們只許賣給指定的商家,如果不按他們的辦,就會遭到他們背裡地的報復。也正因兩股勢力勾結,外縣的商戶們有恃無恐,對他們也是隨便壓價,從中謀取利益。
林學濤聽了,心中憤憤不平,高聲說:“現在都搞市場經濟了,買賣自由哩!我廠子裡開的收購價比他們高多了,你們當然要賣給我!不就是幾個地痞流氓麼,有啥有可怕的!你們只管賣,出了啥事我來擔着!”
在林學濤一番勸說下,農戶終於勉強答應了,就叫家裡人將屋子兩大筐全都擡了出來,還從廚房裡拿了一把菜刀出來,削了幾個遞給林學濤,林學濤放在嘴裡一嘗,果然品種味道都是上優,於是當即表示他們家的貨全收了,先運兩筐回去,過幾天再叫強子開車來拖。
雙方在禾場旁過完稱,林學濤付完兩筐貨的錢,又交了訂金。剛剛準備把兩筐桃放到單車後面,遠遠地看見一夥青年後生大搖大擺地走來了,戶主一看這陣子,嚇得臉都白了,手忙腳亂地就要把桃子往屋裡擔,還要把手裡的錢退給林學濤。
林學濤不明所以,手裡頭阻止着戶主,心正納悶着,幾個青年後生已經走到跟前。林學濤剛剛擡起頭,目光忽然落在最前頭一個黑瘦矮小的混混身上,頓時驚呆住了。
那個混混頭子不是別人,正是去年跟林學濤在菜地裡幹過一架的狗剩。
“嘿嘿,看看這是誰啊!這不是辛莊的大秀才麼!我當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呢!敢在我狗剩的地盤搶生意!”
狗剩看到林學濤送上門來,先是一愣,緊接着兩眼放光,嘴裡裝模作樣地吼起來,身後一堆當地的小痞子跟着起鬨。
林學濤目光掃視了對方一圈,心裡已經明白了個七八分。這纔想起來,自己一心忙着罐頭的事,完全忘記了,這裡正是狗剩稱霸的村子。冤家路窄,在這兒給遇上了。
林學濤扭過頭,問那家戶主,是不是就是這些人跟外縣的商戶勾結,搞強買強賣的?那家戶主嘴裡支支吾吾,不敢回他。一旁,狗剩卻張狂地高喊起來,“是又怎麼樣?林學濤,你挺能耐啊!早聽說你的罐頭廠辦得還挺火,今天我狗剩算是見識了,筷子都伸別人鍋裡來了哩!”
狗剩斜着眼,咧着嘴,一幅根本不把對方放在眼裡模樣,朝着身後使了個眼色,幾秒鐘的功夫,幾個後生就把林學濤連人帶單車圍了個嚴嚴實實。
“林學濤,上次你
逞英雄,救下山杏那個小騷娘們兒,這筆帳咱還沒算清,今天可算是能瞭解了吧?”
林學濤目光巡視一圈,對方有七八個人,都是年青力壯的混混,仗着在本村本地,氣焰囂張之極。
“狗剩!你們欺負本村老實人算個啥本事!今天這貨我還收定了!你有種的,就跟老子單挑!沒種的,你就跟你這幫小子一起上,老子也不怕!”
林學濤針鋒相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開辦罐頭廠以來,他也多多少少見過些風浪,知道這些混混都是欺軟怕硬的主,都示弱他們就越是張狂。
狗剩被林學濤這句硬氣十足的話給震住了,沒想到自己七八個弟兄圍住,對方竟然一點也不怵他。心裡就打起了鼓,論單打獨鬥,狗剩還真幹不過林學濤,可當着這麼多弟兄的們,人家都挑釁了,又不好退讓。眼珠子一轉,往地上啐了口,搖頭晃腦說:“行!林學濤,大傢伙出來混只爲求財,你要收貨也可以!不過得按規矩來!跟我狗剩合作的販子都交了保護費,你要能出兩倍的錢,咱哥幾個就不爲難你!你一個堂堂辛莊罐頭廠的廠長,這點兒錢對你來說不算啥吧?”
狗剩眼睛瞟着林學濤,咧着嘴,一副貪得無厭的樣子,在他看來,眼前的林學濤儼然成了嘴邊的一塊肥肉。
林學濤目光直視狗剩,一字一頓高聲吼了起來:“想要錢?做夢!狗剩,老子告訴你,我的罐頭廠自從辦起來還從來沒有給誰交過保護費!”
“看來你小子還挺……”
一旁的種植戶主看這陣勢,知道兩人早就有恩怨,一邊是本墳的地痞頭子,一邊是罐頭廠長,他是兩邊都不敢得罪。趕緊上來勸解。
“狗剩,你看……都是本地鄉里鄉親的,林老師他頭一回來,不懂這裡的規矩,這事兒還是就這麼算了吧……”
老實巴交的戶主一邊低眉順眼地勸解着,一邊已經開始從自己兜裡掏錢出來,往狗剩手裡塞。
“這些錢就當給弟兄們買菸了……”
林學濤看這情形,一大步上前,攔下那戶主,把他手裡的錢硬是重新塞回他兜裡。
“林校長,這錢……我自己出哩!”
戶主顯然是怕極了狗剩這幫混混,還要把錢往對方手裡送,一邊又掏出林學濤付給他的訂金,要退還給他。
“大叔!狗剩這種人不能慣着哩!你家的桃子我今天收定了,咱倆一分錢保護費也不出!”
林學濤斬釘截鐵地說着。
一旁狗剩本來眼看戶主都息事寧人了,滿以爲這下林學濤沒話說,沒想到,這個窮教書的竟然這麼一幅硬骨頭,當場氣得咬牙切齒的。
一羣人正僵持着,忽然聽見一陣拖拉機的聲音吼吼着來了,到了禾場邊,停了下來,從上來走下一個皮膚黝黑,身體壯實的後生。剛剛從拖拉機上跳下來,就衝着圍着林學濤的那幫混混吼起來。
“狗剩,你狗日的在幹啥?又來尋晦氣是不是?”
林學濤放眼一看,來人不是別人,居然正是強子。心中一喜,趕緊問:“強子,你怎麼來了?”
“聽妮子說你跑鄰村來收貨了,我就擔心你惹上麻煩,急急火火趕來看看,沒想到,還真讓我給說中了!”
強子一邊回答着林學濤,一邊衝上前來,兩下扒拉開人羣。跟一羣混混們推推搡搡的。
狗剩眼珠子左看右看了一陣,見強子後面再沒有來人,心裡也不怵,畢竟對手才兩個。就咧開嘴嬉皮笑臉起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劉強!好,來得正好!”
狗剩氣焰囂張地吼吼着,拿手指直往強子胸上戳去,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你們來兩個人收,那就交四倍保護費!少一分今天也別想從這兒拖走一顆桃子!”
狗剩的指頭剛剛在強子胸上戳了幾下,忽然嘴裡發出“哎喲”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整個人立馬也像打了農藥的野草,身子矮了下去。
一羣混混愣了神,再望強子身上看時,大手掌裡死死地掰住狗剩一根指頭,使勁地往後反着,疼得狗剩幾乎趴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