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女主的神威(三更了)
歡娛不惜時光逝,一下去又過去大半個月,院裡的兔子生了十六隻兔寶寶,把大家高興壞了,甄知夏隔幾日跟着小姑夫上山,不僅不搗亂不闖禍,還每次採滿一籃子苜蓿菜回來給兔寶寶加菜,又搶着給小兔子燒開水餵食,李氏擔憂的心思也漸漸放下來了。
這大半個月內,張青山隔三兩日便來一趟,不讓他帶東西,他就空手來,來了就幫忙耕耘屋後頭的半畝田壠,現在宋梅子家裡吃的蔬菜瓜果倒有一半是經過張青山手的。
宋梅子都和李氏說了好幾次了:“我瞧着張家小子可是真疼我那大侄女兒,你咋說啊,我看那小子瞧見你就緊張呢。”
李氏道:“青山人是好,我也是看着他長大的,做事一門心思,人也踏實努力。而且難得是他娘也是個善心的,對我家兩個閨女都不錯。青山上頭又只有一個哥哥和姐姐,家裡人口簡單。”
“那你還猶豫啥?這多好的孩子。”
“就是因爲太好了,青山家在村子裡算富裕的,沒聽這回他來,說是家裡打算把村裡的磨坊也承包下來麼。”
宋梅子笑了:“嫂子你啥意思,我咋聽不懂了,還有嫌棄女婿家有錢的啊?”
李氏輕嘆道:“有句話叫門當戶對,我還不是擔心兩個閨女沒了爹,女子失了雙親中的任意一個於婚姻都有虧,我是怕人家挑剔。”
“我是覺得嫂子多心了,莊戶人家挑媳婦實在,看爹媽也要看,但是更重要的還是看閨女本身,知春丫頭模樣性子樣樣出挑,我就不信張家人沒這個眼力勁兒。”
“我總得替閨女多考慮考慮才放得下心。”
宋梅子急道:“哎呀,我是個急性子,你就說你這邊成不成吧,吊着我的胃口,我晚上睡不着呢。”
李氏笑道:“又不是你嫁閨女,你急什麼,再說,咱知春到底是閨女家家的,難道我還親自去張家問,你家小子要不要我閨女,咱們可等的急死了。”
宋梅子笑道:“那就是答應了唄,所以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下次我讓張家小子別緊張,你未來丈母孃稀罕你呢。”
“梅子你可別鬧,我是尋思着,等三年孝期一過,知春也滿一十四了,正當時,張家要是有這個意思,自然會上門來提,他們要是真的來了,就給他們兩個定下來吧。再等知春及笄,看着時辰嫁出去,我也了了一樁心事了。”
二人是在李氏的臥房商議着,甄知夏原本打算去自己的箱子裡取個東西,她懷裡抱着個雪團兒似的奶兔子正要踏進去呢,不意外聽了這一耳朵,頓時高興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她小步挪到門外,撒丫子就跑去廚房找甄知春報喜去了。
秋季的時候,好多農戶都會把曬好的紅辣椒絞乾做辣椒粉,家裡好些人都喜歡吃辣,所以桌上的辣菜是越燒越多。甄知春今天做麻辣野兔肉,甄知夏一步搶進來,見了鍋裡紅呼呼的兔頭,嚇得連忙遮住懷裡小兔子的眼睛:“別看別看,太殘忍了。”
甄知春又氣又笑:“出去,別搗亂,這又不是家養的,是小姑夫今天新抓來的。”
甄知夏捂着兔子眼睛不鬆手,兔子略微驚恐的在懷裡蹬了蹬腳:“物傷其類啊,就算不是一家生的,看着也受不住啊。”
甄知春作勢那鐵勺敲她:“行,我記住你這話了,中午的麻辣兔肉你別吃。”
甄知夏壞笑着刺溜一聲鑽出廚房,把兔子放窩裡又跑回來,衝甄知春揚了揚空着的雙臂:“現在可以了,它看不見了。”
甄知春笑罵一聲,不理她,甄知夏拿瓦缸裡的水舀了洗手,又黏黏糊糊蹭過去,也不怕燙,夾了一根鮮紅還粘着紅椒的腿骨就往嘴裡塞:“熟了熟了,可以盛起來了。”
甄知春又笑又皺眉,用力拍開她的手:“沒規矩,大家都沒吃呢,你丟人不丟人,貓兒狗兒都不會像你這樣的。”
甄知春趁姐姐不備,又偷了一塊小些的兔肉塞嘴裡:“別告訴貓兒狗兒,會學壞的。”
甄知春覺得簡直沒法和她溝通,只得把人往外轟:“趕緊走,不然我叫娘了啊。”
“姐,我來是有正事告訴你的。”
“你能有什麼正事。”甄知春怕她偷吃,衝她背過身子才小心裝盤。
“我剛剛聽見,娘和小姑說,等守滿三年孝期,就把你和青山哥定下來。”
甄知春的呼吸有些急促,嘴角怎麼也忍不住的往上彎,甄知夏站在身後看着她的背:“姐姐,我可要恭喜你咯。”
甄知春歡喜了一陣,又不願意當着妹妹的面表露出來,於是低着頭把滿盤的麻辣兔肉往外端,甄知夏曉得她不禁逗,也就不再跟過去,順手拿起個土豆開始切絲。
甄知春再轉回來的時候,臉上的喜色已然淡了許多。
甄知夏手執厚重菜刀,面帶錯愕道:“姐,你怎麼了?”
甄知春低着頭順過她手裡的刀:“我聽小姑說,咱們沒啥家底,她要幫着娘置辦我的嫁妝。”
甄知夏鬆口氣:“就這事兒,你忘了我們有這個。”她拍了拍衣服裡的木牌牌:“小姑還不知道咱們有保命錢,她只是好心而已。”
“我曉得的,但是這錢是娘拿了那麼重要的東西換的,我用的會心安麼,而且娘那個性子,這錢定然大半都留給咱們,那娘以後怎麼辦,她這輩子過的太苦了。”
甄知夏點點頭:“姐你別擔心,簪子最後的贖回期限和你定親的時間都還有兩年半,我們能賺到錢的,不過現在和你說,你以後得在娘面前幫我。”
甄知春疑心道:“你要做啥?”
“我還能做壞事麼?就說這養兔子,我問過小姑夫了,一張兔皮起碼八十文,家養的兔肉比野生的便宜些,也起碼二十五文。咱們把那些個兔子再養三個月能賺四兩多銀子。不過我想的更遠,之前咱們賣滷雞,一個月就能賺四兩多銀子,這次我打算把兔子肉也滷了,再去中山樓好好和掌櫃談談,肯定要比滷雞賣的貴。”
甄知春聽得目瞪口呆:“妹妹,我覺得你好聰明啊。”
甄知夏得瑟無比的睨她一眼,纖瘦的身板兒邁着方步往外走,到了門口又故弄玄虛的扭過身來:“姐,你的嫁妝,包在我身上。”
白駒過隙,歲月如流,不知不覺已經時至十二月,後山頂層白雪皚皚,山腳下的天氣也已經冷的讓人有些難以忍受,宋梅子家的堂屋,都要提早在屋角將火盆暖上燒個一盞茶時間才能進人。
每每這時,宋梅子總要抱怨一回:“我小時候在北方,家裡要麼是火牆要麼是地龍,之前找匠人蓋這屋的時候,就想這麼做來着,誰知道找來的匠人都是南方人,啥都沒見識過,害的咱們沒到過年就受罪。”
甄知春盛了一碗高辣的兔肉豆腐湯端給神色不太好的甄知夏:“喝了暖和暖和身子。”
甄知夏怏怏的接過喝了一口,又香又辣的又鮮美,她卻覺得滿嘴不是滋味兒。
甄知春道:“別難過了,咱們第一次養兔子,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甄知夏低低的嗯一聲,眼看再過兩天就能拿去賣的兔子,也不知道是凍着了,還是籠子做的不透風,活活給悶死了,反正活生生的竟然死了一半。
其實就算把兔子賣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但是眼睜睜看着死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氏見小閨女難得的無精打采更擔心:“知夏,我替你做了雙皮手套,你待會兒試試。”
這個時代的手套鮮有分開手指的,好在李氏的女工實在過硬,甄知夏只是提了提,她居然真的做了出來,還教着宋梅子替她當家的也做了一副,等再外頭打獵的時候用得着。
這一日,甄知夏傷心兔死,李氏一時心軟,便依允了小閨女天寒地凍的日子,還要隨華銅上山的事體,卻沒想到因爲這一念鬆動導致的後果,差點把自個兒的魂都嚇沒了。
後山山腰處已漸有雪痕,甄知夏和華銅穿着特製的厚重皮靴,小心的踏在已經走過無數次的山路上。捕繩索鋪就的野地上雪土混雜,處處有野物奔走的痕跡,可惜幾個捕繩索都是一無所獲,甚至有幾個明顯有掙扎逃脫的痕跡。
甄知夏跟着小姑夫繼續再往山上的方向徐徐前行,忽然見前方雪白反光的雪地裡,忽的出現大片黑漆漆的凹陷,凹陷處還有數道掙扎的爪痕,那說明……
二人疾步上前探頭一看,粗壯四肢,棕黑毛髮,突出的吻部以及外露的獠牙,甄知夏周身一震,驚多餘喜,華銅卻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凹陷的深洞自然也是華銅挖的,不過他挖這陷阱的初始目的可沒打算能捉到這大傢伙。
這應該還是一隻沒成年的野豬,估摸着有七八十斤重,姿勢彆扭而僵硬的倒着栽在陷阱裡,可能費勁掙扎過,後腿骨有折斷的痕跡。豬這類生物,脖頸只有一根連續的脊骨,沒有轉頭的能力,估計還是餓暈了追食物纔會誤入陷阱,因着頭部先着地,又因洞口挖的狹窄,它折騰半天還是沒爬出來,竟然被十二月的山裡天氣活活給凍死了。
華銅興奮的摩拳擦掌,這麼頭野豬運到鎮上的飯館,沒有五兩銀子可下不來!他以往不是沒獵到過野豬,但靠挖陷阱捉到卻是頭一次,不費一弓一箭這般好事委實不多。
華銅把隨身的弓箭和布袋子往一旁的雪地裡一方,招呼甄知夏走遠些,自己一腳一邊踏在陷阱兩側,彎下腰身,沉悶的一聲大喝,竟然是想空手將野豬給提起來。
但是這洞挖的顯然有些深了,若是平地上,區區七八十斤的重量何足掛齒,一旦有了落地差,明顯抓起來就不容易了,何況野豬渾身的鬃毛,碰到就扎手,你揪着它腿吧,不着力,將它抱起來吧,又扎的臉疼。
一隻不足百斤的野豬把華銅累得喘氣,他支起腰身歇了會兒,見甄知夏這丫頭瞪着烏溜大眼正在身後緊張的盯着他,不由道:“三丫頭離遠些,這畜生怪嚇人的。”
再嚇人也是死了,還怕它作甚,不過甄知夏還是依言乖乖推到十來步遠的樹下頭,本來盯着小姑夫的視線就向左向左再向左,終於定在某處,不動了。
她疑惑的眨了好幾眨眼,心中忽然突突狂跳起來,她尖叫道:“小姑夫小心。”一邊已經將隨意搭着的弓箭急急舉起。
變故叢生,一隻足有兩百斤重,鬃毛深的發黑的野豬忽然從樹叢中跳了出來,直朝華銅頂去,從甄知夏的角度,能看到突兀的吻部森白的獠牙,帶着奪命的弧度。
感謝常年練武的冷靜自制,甄知夏不單不慌張,反而眼疾手快的引弓射箭,但可惜她的弓箭太輕,力道薄弱,射在這成年野豬的身上竟然被彈了開去,索性的是,野豬被激怒,急急的轉向,一頭朝着她奔過來。
華銅急速反應過來,丟下陷阱中野豬,撈起弓就想射箭,卻發現野豬上躥下跳的一直線奔跑,而甄知夏一身灰皮襖在另一端時隱時現。
射箭,容易誤傷,不射箭,甄知夏小名險已,華銅一時間悔的差點咬碎滿口白牙。
卻見兔起鶻落的一瞬間,那野豬忽的發出一聲嘶吼,笨重的額頭本該朝着甄知夏撞去,卻意外的重重一頭撞到一顆一人抱粗的大樹上,將大樹生生折斷後,那大樹居然不偏不倚的將野豬砸在身下。
雪土齊飛。
華銅幾乎是肝膽俱裂,他手持抓弓飛奔上前,急促的喊聲已然帶了破音。
“三丫頭。”
佛祖保佑,萬萬莫要出甚紕漏纔是。
他飛奔至樹身折斷處,那裡狼藉一片,破碎的木屑,遍地的樹葉,還有狼狽倒地的枝椏橫生的大樹。
唯獨不見三丫頭。
華銅心猛地一沉,雙手發狠的將樹身抱起來丟了開去,卻見那野豬已經死的透透的了,讓他吃的吃驚的卻是,有一隻箭羽深深沒進野豬的右眼珠內,只留一撮被血染紅的箭羽。
能從這個角度射中野豬眼睛的,只有甄知夏這個丫頭。
“小姑夫。”
華銅聞言驟然轉身,這才發現身後的樹叢上的積雪被什麼擦去了一大半,甄知夏在樹叢中探出大半個身子,似是才從地上爬起來的模樣,衣服上沾了半面的積雪和灰泥。
“丫頭你咋樣?”華銅依舊是一臉的驚魂未定。
甄知夏當着他的面,將渾身的筋骨都動了動,咧嘴一笑:“沒事兒,我剛纔朝野豬射了一箭,有沒有把野豬射死?”
華銅怔怔的看了她半響,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好,好,三丫頭,能這般逢凶化吉,日後必有大作爲。”
甄知夏挺直脊樑傲然立於雪地中,欺霜壓雪的一張臉,是脣紅齒白的漂亮,毫無驚慌的杏仁目神采飛揚,本是個孩子卻有着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光華。
華銅且看且嘆,這丫頭若是爲男兒身,定然非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