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組人馬雄赳赳氣昂昂,一起登上楊樹坡,上去之後,約定好下完夾子到原地集合,再一起下楊樹坡到太歲廟內休息,然後大家分頭行動了。
我和劉賓一組,常漢強和常雲亮一組,陳金和郭超一組,薛志剛和姚京一組。
分工很是明確,各組拎着四十個黃狼子夾,奶奶-的,那玩意兒多了也夠重的,一個人二十個,足有四十多斤啊。
接下來的事兒,就不去詳細地講述了,畢竟下夾子也就那麼點兒事兒,技術活兒,講得詳細了也沒啥用,而且中間也沒出什麼意外,自然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也懶得講,就說我們回到了太歲廟之後吧。
廟裡的地方實在是太小了,所以兄弟們一回去,就把自行車都推了出去,又從外面撿了些磚頭石塊兒什麼的,搬到廟裡壘起來,墊上稻草就可以坐。點上兩支蠟燭,小小的廟內就亮堂了,在火盆裡生起火,添了些柴,廟內不一會兒就熱乎起來。我們拿出帶來的花生和菸酒,圍坐在供桌前開始喝酒嘮嗑,打發閒暇時光。
正聊得興起的時候,劉賓突然猛然回頭看向廟外,警惕地說道:“有人來了!”
大家都靜了下來,皺着眉頭滿是疑惑地望向廟外,不遠處果然傳來拖沓的腳步聲,伴隨着腳踩積雪時發出的嘎吱嘎吱聲響。
誰半夜三更的來這兒啊?
我第一個放下心來,八成是郭老漢回來了吧?這老小子說的就是在這兒住呢,也不知道犯什麼神經病呢,非得住到這荒蕪人煙的地方,唉,興許,這老頭兒和太歲還真是鐵哥們兒吧。
陳金站起來,叼着煙走到廟門口向東看了看,疑惑地說道:“哎哎,兄弟們,真他-娘-的怪了啊,是郭老漢,他是不是犯神經呢,大半夜的跑這兒來?”
“啊?不會是……”姚京又往裡面坐了坐,滿臉驚恐地說道:“不會是啥東西變成了郭老漢的模樣,來禍害咱們吧?”
“沒事兒沒事兒。”我起身說道:“昨天我見郭老漢了,他跟我說過這幾天要搬到太歲廟這兒守夜呢。”
“他來這兒守夜?幹啥?吃飽撐的?”陳金回頭問道。
我笑了笑,說道:“這老傢伙和太歲關係好,沒聽人說過麼?以前他在北地看泵房的時候,晚上就愛到這兒和太歲喝酒。”
“看來還是真事兒啊,我以前以爲都是村裡人瞎說的呢。”
“對對,我也聽說過啊。”
“看來郭老漢也是個有來頭的人啊……”
……
流言蜚語,就是這樣越傳越神的,您看明白上面這幾句話了沒?
其實這就是人的本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毛病。
這邊兒我們幾個胡說八道着,那邊兒郭老漢已經走到廟門前了,廟門大開着,只見郭老漢依舊穿着那破舊的棉大衣,彎腰駝背,滿臉溝壑鬍子拉碴,原本這樣顯得應該是邋遢可憐的,可因爲那雙明亮得有些和他年齡不相符的眼睛,過於炯炯有神,所以讓人看起來就覺得他是那麼的……猥瑣。
郭老漢笑呵呵地邁步從很沒禮貌不懂讓開門口的陳金身旁擠着走了進來,說道:“孩子們,都在這兒呢,怎麼樣?今兒晚上有收穫沒?”
“沒呢沒呢。”我上前兩步擡手虛扶一把,禮貌地將他請到供桌旁,一把抓住姚京的衣領拎起來,“哎哎,你傻麼?這麼不懂禮數,讓座兒!”
姚京有些不樂意地撇着嘴站到了一邊兒,郭老漢歉意地衝姚京笑了笑,便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椅子上,說道:“喲,還喝上了呢,正好,我也愛喝兩口,平時也沒人陪着喝酒,今天就倚老賣老,跟你們坐一起熱鬧熱鬧。”
“哎哎,你這麼大歲數了,跟我們坐一塊兒喝酒有啥意思?熱鬧個屁啊!”陳金從門口走過來,瞪着眼睛看着郭老漢,很不禮貌地說道:“我說郭老爺子,您這不在家裡好好呆着,大半夜的跑到這荒郊野外,犯神經呢?”
我趕緊說道:“嗨,金子,胡說什麼呢?咱們這不是也閒着嘛,郭爺爺在這裡跟咱們大夥兒講講故事也好。”
“好個屁!他能講啥故事?八成是要騙酒喝吧?”陳金不屑地說道。
“哎喲喲年輕人哦,我這麼大歲數了可沒臉騙你們的酒喝,我自己帶酒了。”郭老漢說着話,笑呵呵地伸手從懷裡面掏出兩瓶滏河大麴,放在了桌子上,衝陳金說道:“鎖柱家他兒子,一會兒你們喝完了酒,你可不能喝我的酒啊。”
陳金不屑地哼了一聲,可一瞅我們帶來的那兩瓶高粱大麴,再看看旁邊兒的滏河大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屬狗臉的他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郭老爺子,您這笑話我呢,別跟我這號渾球一般見識嘛,既然大家一起喝,總不能讓俺喝那高粱大麴,看着你們喝滏河大麴吧?要不……我們這捉黃狼子,您也算上一股?”
我們幾個一聽這話,立馬就不樂意了,紛紛拿眼睛瞪着陳金,奶奶-的,你可真夠大方的,一點兒革命立場都沒有了,張嘴就分人家一股,他郭老漢憑啥就能和咱平分啊?咱又沒求着他喝他的酒,你陳金是真傻還是假傻啊?郭老漢平時沒個收入,巴不得和咱們合股賺錢呢,這要是人家一答應,咱還好意思反口麼?娘-的,這要是放在抗戰年代,你狗-日-的陳金就是典型當漢奸叛徒的料子。
雖然心裡不滿,可畢竟當着人家郭老漢的面兒,大家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哎哎,我可用不着。”郭老漢微笑着擺了擺手,說道:“說笑呢,好了好了孩子們,你們能夠聽銀樂的話,來太歲廟陪陪我,我已經很開心了,這些酒啊,本來就是給你們預備的,我自己也喝不了這麼多的。”
我們兄弟聞言大喜,滏河大麴五塊二,比高梁大麴的貴兩塊八啊!
更關鍵的是,郭老漢並沒有打算入我們的股份。
於是乎,弟兄們紛紛圍上前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身體健康萬壽無疆、寶刀未老……等等諂媚之詞一併用上,把個郭老漢哄得是眉開眼笑、老臉開花。
三下五除二,兩瓶滏河大麴已經瓶幹見底,只餘半瓶高梁大麴。幾兩小酒下肚,各個面若桃花,容光煥發。
我估摸着郭老漢多少年來孤寡一身,哪曾和如此多的人同坐一堂、把酒言歡呢?所以老傢伙也是心情大暢,所以這點兒小酒下肚,喜不自勝之下,竟有些飄飄然暈乎乎了。只見他一雙老眼的眼角浸出淚珠,臉上佈滿笑容,半眯着眼睛說道:“孩子們啊,我這多少年了,從來就沒有這麼高興過,唉,就衝這點,我便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進去,也要保全你們的安危……”
我們兄弟就納悶兒啊,這老爺子扯到哪兒了?什麼事兒犯得上把性命都得搭進去呀?就憑我們幾個身強力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用得着你郭老漢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傢伙來保全?別說沒有事,就算真有了什麼事兒……
誰保全誰啊?
“郭老爺子,您這說得是哪兒的話……咱好好的提什麼生死啊?來來來,這剩下的半瓶酒,也歸您老喝吧。”陳金很是難得地表現出瞭如此的客氣,眼神兒卻一個勁兒地往郭老漢懷裡瞄,好像郭老漢懷裡還能再掏出兩瓶酒似的。
“是啊是啊。”我在旁邊應和着,想到此番來楊樹坡太歲廟的最重要目的,便問道:“郭爺爺,咱們閒着沒事兒,您就跟我們講講這太歲和黃狼子、白狐子的事兒吧。”
郭老漢似乎未曾聽見我的話一般,牙都掉光了一多半的嘴巴樂呵呵地張開笑着,一邊兒還剝了兩粒花生米塞了進去,艱難地蠕動着嘴巴子,伸手塞到懷裡,摸索了半天,竟然再次掏出來兩瓶滏河大麴,往桌子上一擺,說道:“還有酒還有酒,都別饞啊,年輕人少喝點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的,一會兒不還得上楊樹破去往回拎那五隻黃狼子麼?”
陳金他們似乎沒聽見郭老漢說什麼似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郭老漢的破棉大衣,尋思着這破得都露着棉花的大衣裡面能藏多少酒?還剩下多少沒掏出來呀?
我卻疑惑地瞅着郭老漢,這老傢伙不會是喝多了吧?又是拿出酒來給我們喝,還一邊兒勸着讓我們別多喝,對身體不好,這算什麼呀?尤其讓我感到疑惑的是,你郭老漢竟然說一會兒我們得去楊樹坡上拎回來五隻黃狼子,難不成您老爺子就知道,我們一會兒準能夾住五隻黃狼子?
竟然,還有具體數字!
邪行啊!
大概是剛回過味兒來,想到我還曾問過話,郭老漢樂呵呵地看着我問道:“啥?你讓我講講太歲那個老不死的東西都幹過啥事兒?還有那黑了心的黃狼子、還有那白狐子?呵呵,不急不急,這些天啊,我總會都講給你們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