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知道我,她遲疑了一會,略顯深沉地開口:“兄弟總還是兄弟。遇上問題了就該找兄弟幫忙纔不見外。”
我不說話,好像我主動找天寶挺沒面子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搭理我,想想他曾經和我說過的話,我就傷心。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弟情,就因爲一個女人,一個賣的女人,搞成這樣,我真的無話可說。這讓我覺得好失敗。
我媽推推我,“兒子,現在是個機會。也許他就等着一個機會讓你去找他呢”。
她期盼的目光讓我很受用,我鼻子有點酸,問:“媽,你知道我和天寶的事?”
她笑着點點頭,“知道一點點,是德嬸和我說的。”
我知道還有他們不知道的事,天寶變了,藏在他溫順的外表之下。但這份感情,恕我難以割捨,我還是想試試。人總該努力爭取過,纔會不留遺憾,不是嗎?
於是,我跟媽說吃了晚飯我去天寶家看看。
就爲了這句話,我媽特意把晚飯趕早了。我吃好晚飯,去天寶家,那時天還大亮,西邊的雲霞紅得有些慘烈。我強裝淡定,內心還是有些起伏。也許從此後,再無交織,也許自此起,得到延續,誰知道呢?但我很在意。
“德嬸,天寶和德叔還沒回來嗎?”我進屋就同屋裡的人打招呼。家裡的電燈還不用開,德嬸一邊看着煮飯的火,一邊用刀子刮芋艿。
那時,家裡煮飯煮柴,燒開水,煮豬食什麼的,用的都是木柴。高級一點的人家,廚房砌了個又大又方的省柴竈,天寶家用的就是這種。他家裡有錢,兩人吃的都是皇糧,沒人力去山上砍柴,也不會。燒的柴全是買的,大根大根的木頭,燒起火來煙都不大有。
我家也是有錢,我也沒去山上砍過柴,就是比不上天寶家高級。先不說沒有省柴竈,就連花錢買回來的柴都不同。我家那柴是我媽從一個傻子手裡買來的。人也不是完全傻,就是不高,腰有點粗,穿得破爛,頭髮
和鬍子又濃又長,還有一點,挑柴的時候看起來特別像武大郎。
也不知道我媽怎麼認識這種人,反正每次趕集,武大郎大哥就從山裡挑一旦柴來,我媽給他一筒米,加一塊錢。這位大哥不識數,但知道要多的。一塊錢你要是給他一張整的,他會不高興。你要是給他10張一毛的,他要笑死了。每次武大郎大哥,拿了米,拿了錢,就高高興興地趕集去了。有時,我真的很羨慕這類人,笑對他們來說如此簡單。而我們這些不傻的人,卻做不到。
聽說我爸在的時候就這樣。這些是日常瑣事,我不去管它,我媽愛怎麼弄就怎麼弄,隨她高興。
不過,我站在天寶家廚房的時候,確實覺得他家比我家要高級那麼一點。
德嬸見我來,放下手裡的刀子和芋艿,洗了個手。“狼娃子“她說,“我想不到你來了,快坐下。”
我爸在世的時候,村裡我家和他家的關係最好,可以說她是看着我長大的。聽說,德叔和德嬸能在一起,我爸起了很大作用。
我笑笑,“我來找天寶和德叔有點事,怎麼這個點還沒回來,不是公務員嗎?”
“唉!”德嬸嘆息着,有心事,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對我說,“天寶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天沒個信了。”
天寶我說不好,最近幾乎都沒碰見過他,不知他在忙些什麼。聽德嬸的口氣,估計裡面真的有點事,我想知道得更多一點,便問:“天寶不在鎮上局裡上班嗎?”德叔是局裡的領導,天寶就在他眼皮底下做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天寶的行蹤。
德嬸顫聲說道:“一直安安穩穩在鎮上局裡呆着,上禮拜非自告奮勇加入一個跨省的緝毒任務。去了幾天後,就失聯了,電話打不通。”
這事她不說,我還真不知道。緝毒可不是好玩的事,那些人可是玩命的。我暗暗罵他逞什麼能,說得不好聽就是作死。在鎮上這種小地方安逸慣了,他以爲能鬥得過
那些天天晚上睡覺牀頭放刀放槍的人嗎?
我隱隱覺得這背後有事。
我說:“德叔什麼時候回來?”他知道的肯定比德嬸知道的更多,更詳細。
“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剛纔打電話問了,他說他在追問那邊的情況。”德嬸告訴我。
我說:“那我等着。”
德嬸感激地看着我,說我是個好孩子,天寶糊塗。
我說,每個人的處境不同,很多事都是說不清楚的,德嬸不可簡單下論斷,現在我只希望天寶不要出什麼事。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了很久,聽着德嬸炒菜的聲音,看着德嬸吃完飯,又聽到她刷鍋的聲音。德嬸一直很焦慮,精神不好,等她閒下來,我陪她說說話。說天寶是警察,他比你們想象的聰明,肯定出不了事,只是暫時聯繫不上而已,可能只是一點小事情,不必過分擔心。
德嬸聽了,當時情緒稍微好一點,過了一會又開始說一些傷心的事。也難怪,她就天寶一個兒子,又一直寵着他。
等到10點,夜已深了。再坐下去多有不便,於是我起身打算離開。我剛走到他家門口,一輛摩托車帶着紅燈,朝這邊駛來。德嬸欣喜地說:“德叔回來了。”
我也早就看清來人的模樣,德叔看起來很憔悴。突然間,我發現他也老了。外面有點涼,騎摩托車更是冷的。德叔喝着氣,縮着身子,動作看起來有些僵硬。摩托車停下後,他緩緩下來,一點都不利索。
他見到我,問:“狼娃子,你怎麼來了?”
我說:“德叔,我一直在等你呢。”
他思索着看了看我,指着家裡,道:“進屋說。”
我們來到客廳坐下。德嬸先問:“還沒消息嗎?”
德叔搖搖頭,“我打通了刑警大隊隊長的電話,他告訴我人進去了,估計被那些人繳了手機。對方做了轉移,現在具體位置在哪還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