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圍住長桌坐下,蘇情也不敢擡頭看金定娟。蘇情心裡清楚,金定娟心裡認定的兒媳婦是藍沁。
飯桌上安靜的出奇,蘇情木訥的夾着菜。美味佳餚入口卻猶如嚼蠟,氣氛不對吃什麼也沒有感覺。
墨佳音在金定娟面前也是一改往日刁蠻任性的脾氣,舉行端莊的像個大家閨秀一般。
可能是太過於謹慎,墨佳音的筷子在夾起一塊竹筍的時候雙手一顫,雪白的竹筍掉在了桌上。
這其實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蘇情也沒有在意。卻聽金定娟突然將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指着墨佳音就罵道:“你還是小孩子嗎,吃飯如此沒有規矩。從小我是怎麼教導你的?”
蘇情夾菜的手頓了頓,擡頭看對面的墨佳音委屈的眼中含淚,側眸去看墨炎燁卻見他如同未聞一般自顧吃着,也不去幫墨佳音說話。
“怎麼說你兩句就委屈了,我說的不對嗎?”金定娟不依不饒的看着墨佳音。
蘇情想替墨佳音說話,卻見墨炎燁拉了下她,夾了些菜放在蘇情的碗中。
金定娟撇了眼蘇情說道:“吃你的飯,這還沒有你這個外人說話的份。”
墨佳音放下筷子,低着頭:“對不起媽,是我錯了。我會改的!”
金定娟雖滿臉不悅,但看在墨佳音認錯誠懇便也沒有在說什麼。
蘇情被金定娟的話憋的不知如何是好,墨炎燁依舊一副冰冷的模樣不問世事。蘇情突然對他們兄妹倆感到心酸,從小到大他們究竟是怎麼過來的呢?
一頓晚飯在極其糟糕的心情中吃下,蘇情見墨佳音吃過飯後便一個人神情恍惚的回了房間,有些不放心便跟着過去。
墨佳音的房間是典型的小女生風格,粉色的牆紙看着有些溫馨。
蘇情見墨佳音抱着一人麥兜玩偶蜷縮在牀上,淚在她眼眶中打轉。
“佳音,別傷心了。你是不是怪你哥沒有替你說話?”蘇情輕輕拍着墨佳音的背問道。
墨佳音委屈的淚一滴滴落下,她搖搖頭哽咽的聲音說:“我不怪我哥,我哥小時候受的委屈和責罵比我多多了。爸爸管教我們很是嚴格,動不動就打罵,所以媽媽纔會這樣的,我不怪他們。我只是…”
墨佳音的哭聲更大了些,倒是蘇情第一次從墨佳音口中聽到關於墨炎燁小時候的事情。金定娟之所以會這樣,蘇情想定然和過世的墨父有關吧。
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墨炎燁推開墨佳音的房門。
墨佳音一見是墨炎燁立即將眼淚收了起來,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出來,去給父親掃墓。”墨炎燁冰冷的聲音說道。
“哦。”墨佳音擦了擦眼角的淚,立即跳下牀,跟着墨炎燁出去。
蘇情愣了片刻,想到自己的身份,掃墓也是應該跟着去的,隨即跟在墨佳音的身後一併走了出去。
天色漸暗,大雨未歇。墨父的墓地就在墨家老宅的不遠處,幾個人撐着黑色的雨傘走在瓢潑的大雨中,嚴肅且詭異的氣氛在雨中更顯的陰寒。
蘇情看着走在最前面的金定娟,橘色的路燈下她的神情難辨。聽墨佳音無意間說的那些話,過世的墨父或許是有家庭暴力。
一個被丈夫改變的女人,用着丈夫的方式教育着自己的孩子。蘇情的心中五味陳雜。
往山上去的山路有些溼滑,石階因陰雨生起的綠苔更加難行。蘇情一個不小心,腳下一跌倒在了一旁的石階上。
墨炎燁見狀想去扶她,卻見一道冰冷的眼神遠遠的射過來。墨炎燁愣在原地,蘇情趕忙從地上站起來對着金定娟道:“對不起媽,是我太笨了,我一定會注意的。”
金定娟沒有說什麼,徑自朝前走着。
墨佳音本來就不敢言語,這時就更不敢說話詢問。倒是墨炎燁輕聲在蘇情耳邊問:“沒事吧?”
蘇情搖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燈光下的墓地在雨中越發的清涼,蘇情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嚴肅的表情和那雙陰婺的眸子,墨炎燁真是隨了他的。
金定娟站在墓前良久,身旁一雙兒女。大雨落在傘頂上奏出一道道美麗的旋律,可蘇情的心中卻猶如被重石壓的透不過氣。
幾人回去的時候,雨下的越來越大。墨炎燁決定留在老宅過夜,蘇情自是沒有異議。
每個人的身上都淋了雨,墨炎燁帶蘇情回了房間讓她先去沐浴。蘇情看着半身西裝被雨打溼的墨炎燁,心中有些心疼。
“你沒事吧?”蘇情憂心的問。
墨炎燁卻突然抱住了她,一雙大手輕輕撫着蘇情的發:“有你在,我就沒事。”
蘇情心中微微一動,伸手抱住他,想給他一些溫暖。
“去洗洗吧,小心別病了。”墨炎燁鬆開她輕輕颳了刮她的鼻子。
蘇情嬌柔一笑,點點頭朝着浴室走去。
舒舒服服的泡了個熱水澡,蘇情換好衣服走了出來,卻見墨炎燁躺在牀上睡着了。
蘇情不禁搖搖頭,想要叫醒他讓他洗洗在睡,卻發現墨炎燁似是很冷緊緊抱着自己,額頭滲出一絲細汗。
蘇情發覺墨炎燁不對,伸手摸上他的額頭竟然火一般的滾燙。蘇情幫搖着墨炎燁:“炎燁,你醒醒。”
墨炎燁渾身沒有一絲的力氣,頭沉的睜不開,他分明能聽見蘇情在叫他,卻沒有力氣睜開雙眼。
蘇情見墨炎燁燒的嚴重,心中焦急忙去告訴金定娟。
“男子漢大丈夫發個燒有什麼大不了的,睡上一覺就沒事了!”金定娟坐在客廳裡冷冷的聲音對着前來告訴她墨炎燁情況的蘇情。
蘇情未曾想金定娟竟然對墨炎燁漠視到了如此地步,不禁有些心寒。
“媽,炎燁燒的很嚴重還是叫醫生來看看吧。”蘇情懇求道。
“我說的話你是沒有聽見嗎?”金定娟語色震怒衝着蘇情。
聽到吵聲的墨佳音跑到墨炎燁的房中,見自己的哥哥病的竟然睜不開眼,知道情況不好。
墨佳音跑下樓對着金定娟求道:“媽,哥哥真的病的很重,還是送他去醫院吧。”
金定娟的怒色越甚,指着墨佳音就罵:“連你也要跟我作對嗎?佳音,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忘了小時候你父親是怎麼教訓你們的嗎?去,在你父親的靈位前給我跪下。”
墨佳音急的不敢在頂撞,小臉憋得通紅走到供奉父親的靈位前跪了下來。
蘇情沒想到金定娟竟還要罰跪,可憐的墨佳音都不敢求饒。
蘇情實在看不下去,走到桌前去撥電話。
“喂,急救中心嗎,我……”蘇情還未說完,手中的電話被金定娟搶去徑自摔在了地上。
蘇情被嚇住了,墨佳音同樣打了個哆嗦。
“你放肆。這裡是墨家的祖宅,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插手。給我滾回去!”金定娟似是鐵定了心,認爲自己的兒子會熬過去。
蘇情急的也不在與她爭辯,忙跑上樓去看墨炎燁。
墨炎燁高燒昏迷,若一直這樣下去肯定會燒壞腦子的。
蘇情不在多想,扶着墨炎燁起來,還不停的鼓勵自己:“蘇情,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墨炎燁是我的丈夫,我不能允許他出一絲的事。墨炎燁,你要振作,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
墨炎燁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他努力睜開雙眼看着一臉倔強的蘇情,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似是被人輕輕的攪動。
蘇情有些吃力的扶着墨炎燁下樓,金定娟見她這麼執着不禁一愣,問道:“你要幹什麼?”
蘇情不畏的看着她,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堅決。
“媽,我知道你相信墨炎燁會扛過這小小的發燒。可是,你不能拿自己兒子的命做賭注。炎燁只是個普通人,他會哭會笑會病,你就不能讓他自私一回,放縱一回?他心裡有着太多的壓力,他總是閉口不說難道你看不到嗎?作爲一個母親並不是要靠威嚴來震懾,更多的是需要給他們應有的母愛。你這麼做,他們只會怕你畏懼你離你越來越遠。”
蘇情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將這些話說出來,她看着表情驚訝的金定娟也顧不得其它。忙招呼着跪在靈位前的墨佳音:“佳音,你別跪了,我們趕緊送你哥去醫院。”
墨佳音在聽到蘇情對金定娟說的一番話後竟無比的敬佩她這個嫂子,她一咕嚕從地上站起來:“好,嫂子,我來幫你!”
墨佳音扶着墨炎燁,蘇情拿着一把雨傘,兩人架着墨炎燁出了大門。
金定娟怔怔的看着離去的他們,似還沉浸在蘇情方纔說的話裡。
蘇情舉起雨傘打在墨炎燁的頭頂上,自己卻渾身淋在雨中。墨佳音將車開了過來,蘇情匆忙將墨炎燁塞進車裡。
“佳音,雨下的大。你彆着急,慢慢開,小心爲上。”蘇情叮囑着墨佳音。
墨佳音點點頭道:“嫂子,你放心吧!”
蘇情低頭,看着倒在她腿上的墨炎燁,那一刻她突然非常心疼這個男人。那一刻,她只想好好的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