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來的路上,林悅爾的腦子裡一直就是這句話。
留下,留下這個孩子。
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她心底的企盼。可是,一旦決定留下來,那就意味着她跟顧忘川,從此都會牽扯不清……
林悅爾想得頭都在痛,一時也拿不了主意,只有逃避的等到十天後再做決定。
在車上,她接到了楊部長的電話,他在那頭吱吱唔唔的,先是說了一大堆安慰她的話,最後才艱難的說出來,想她自己主動遞辭呈!那樣的話,這件事纔算告一段落,他也會想辦法幫她爭取更多。也許,過一陣子,風平浪靜了,她又可以再回公司也說不定。
楊部長後面的話,林悅爾沒有再聽,她疲憊的說,“部長,我會把辭呈寫好。”
顧夕岑正在開車,聽到她的話,微微側過頭。不必問也知道,他大哥最終的處理結果,是鐵定要維護嚴曉君到底的。
靜默片刻,他緩緩開口,“大哥曾經被綁架過。”
林悅爾睜大眼眸,吃了一驚,“綁架?什麼時候的事?”
“那個男人,離開的那一年。”
她知道他指的是他們的父親,陌生的稱呼他爲“那個男人”,足以見他對父親的成見。
顧夕岑口吻平淡的敘述道,“大哥那年才16歲而已,就被迫跟着爺爺進入公司學習。他很聰明,爺爺說他是個商業天才,可也正因爲這樣,他被人盯了上,僱人綁架了他,被藏在一個廢棄的工廠裡。後來,是那裡一個負責看守廢棄設備的工人發現了他。可就在放他離開的時候,綁匪回來了,爲了救他,那個工人被亂刀砍死……”
林悅爾聽得心底一陣陣冒寒,沒辦法想像,才16歲的顧忘川,是如何經歷這些的!還有那個救他的人,令人唏噓不已。
“大哥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變得更加沉默,內斂,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開始瘋狂的鍛鍊自己,他絕不允許這種事再發生。後來,他找到了那個工人唯一的女兒,當時,她正在住院,她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大哥找了全球最好的專科醫生給她做手術,她這才慢慢恢復。從那以後,大哥就一直照顧她,直到現在。”
他回過頭,“那個工人的女兒,就是嚴曉君。”
說到最後,林悅爾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也總算明白,爲什麼顧忘川會那麼愛嚴曉君,不惜違背原則也要維護她。也深深的體會到,他又爲什麼會那麼恨他的父親,那麼恨她的母親,那麼恨她。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望着顧夕岑,由衷的說。
顧夕岑開着車,視線直抵前方,情緒不明,口吻依舊頗淡,“每個人理解痛苦的方式都不同,遭遇的程度也不一樣,我沒有大哥那麼恨,也許是因爲我那時還小,並不能深刻的感受失去父親是怎樣的痛。如果,我的遭遇跟大哥一樣,沒準,我會比他更恨也說不定。”
他淡淡的說着,但林悅爾就是能聽出來,他並不是在玩笑。
“你想我理解他?”她問。
他搖頭,“與其強迫自己去站在別人的角度理解別人,不如看清自己,給自己一個舒解的機會。”
她心頭一悸,望着他,竟愈發的看不懂這個人了。
可不管怎樣,這個故事着實讓她觸動不已。如顧夕岑如言,說是理解,太牽強,但她卻可以試着放下,不那麼怨,就不會太痛。她也可以告訴肚裡的孩子,他的爹地,其實並沒有那麼遭。
在顧家休息了兩天,顧夕岑好像有事,一連兩天都沒見到人影。而顧忘川就更不用說了,既然跟林悅爾攤了牌,索性搬到了嚴曉君那裡,方便照顧她。
林悅爾心境平復許多,並不是很在意,配合花姨,一日三餐的進補。就算最終決定要放棄這個孩子,她也希望跟他一起時,哪怕只剩下了一秒鐘,她也會盡力盡力做好母親的本分。
幾天來,她的氣色好了許多,這纔去了公司,正式遞交辭呈。
這些天,她想了許多,心境也大不相同。有些事,顧忘川根本就是心知肚明,她所謂的清白,其實只是證明給自己看。就算她做到了,又能怎樣?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在發生這樣的事後,還能繼續留在gl,留在天天見得到他的地方。
楊部長遲疑的接過她遞來的辭職信,一副欲言又止,最後,重重的嘆息一聲,“小悅,以後有什麼困難,只要你一個電話,部長我就算赴湯蹈火,也一定會幫你的!”
林悅爾一笑,“部長這句話,我可是會記得牢牢的。”
楊部長拍拍胸脯,“我說到做到!”
旁邊,楊柳氣道,“既然那麼厲害,怎麼就不能去跟小總說說情,讓小悅留下來?”
楊部長臉一紅,“我說過了啊,可是……”他擔憂的看了眼林悅爾,將後面的話又咽了下。
林悅爾並不介意,安慰似的拉住楊柳的手,“別爲我操心了,我也是累了,想要放個假,四處走走。”
張佳佳紅着眼睛,撒嬌似的挽住她,“小悅姐,我們捨不得你嘛~”
“我會經常過來看你們的。”
楊柳低聲罵了顧忘川幾句,然後鼓勵道,“小悅,離職就離職!我就不信,離了gl,你還會愁找不到工作?”
張佳佳也一個勁的點頭,“沒錯沒錯,小悅姐那麼棒,走到哪都會搶手!”
林悅爾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的笑了。
楊部長拿着她的辭職信,要去22層交差,其實,他也是想趁機試探下小總的口風。畢竟,這事都過去幾天了,該氣的也氣過了,或許還會有轉圜餘地!爲了手下愛將,他說什麼也要去試一試!
楊柳和張佳佳則陪着林悅爾聊天,張佳佳難改八卦本色,指着嚴曉君的空位說,“小悅姐,你不知道,自從你離開後,嚴曉君也請假了,到現在都沒見人呢!依我看啊,她這是做賊心虛,怕我們揪出她就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