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軒立刻就聽出來是她的聲音,焦急地問:“你在哪兒呢?怎麼了?”
“我……”蘇然抹了一把眼淚,擡頭張望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在XX大廈邊上呢,你快過來,我肚子好疼……”
景軒知道她懷孕了,一聽說她肚子疼,當下就變了臉色,二話不說直接衝出門了。
十五分鐘之後,景軒終於出現了。
蘇然一看見他,心裡頭的委屈就像是開閘了的洪水似的,收都收不住。她踉蹌着想要站起來,可是在地上蹲了這麼久,她的腿早就麻了,非但沒能起來,反而摔了一下。
景軒更緊張了,趕緊跑過去把她抱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她塞到副駕駛的位置上,纔給了她一個安慰似的笑容,說道:“別害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嗯。”蘇然點點頭,心裡終於沒有那麼害怕了。
景軒可真是她的救世主,永遠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及時出現,給她幫助和溫暖。
有那麼一瞬間,蘇然在心裡難過地想着,這麼好的男人,爲什麼她偏偏錯過了呢?要是她當初自愛一點,是不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她不會意外懷孕,更加不會被人用那樣殘忍的手段打掉肚子裡的孩子。她應該會被捧在掌心裡疼愛的吧?
都是她自己硬生生地把那些美好的可能給毀掉了。
蘇然悶悶地嘆了口氣,轉頭去望窗外的風景,不想讓景軒看見她眼角的淚痕。
景軒開着車一路狂飆,很快就到了醫院。他把蘇然抱進去,大聲地叫醫生和護士趕快出來幫忙。這幅場景,像極了電視劇裡抱着受傷妻子闖進醫院的橋段,他的身上找不到絲毫平日裡的溫和和儒雅,只有滿滿的焦灼和慌亂。
蘇然在他的懷裡小聲地說:“景軒,你別這樣,我沒那麼嚴重的。”
“肚子疼還不嚴重?萬一孩子出事了怎麼辦!”景軒急了。
這個時候,醫護人員已經跑過來了,甚至還非常誇張地推了那種急救牀過來,十足的搶救架勢。
到底是私立醫院,一切都以患者的感受爲先,換了是公立醫院的話,絕對不可能有這種待遇的。
蘇然的臉都紅到耳朵根了,覺得這也太誇張了吧。她只是想要檢查一下,自己流產後恢復得怎麼樣而已,要不要搞得好像她已經嚴重到不能動了似的啊?!
還不等她開口呢,景軒已經在跟醫生護士交代情況了:“她懷孕了,今天突然肚子疼,不知道什麼情況,你們趕快檢查一下!”
“呃,那個……孩子已經沒了。”蘇然小聲地解釋。
景軒錯愕地怔了兩秒,旁邊的醫生護士也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蘇然只好又解釋了一句:“我是想要確認一下,我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會不會對將來造成什麼影響。”
幾個醫護人員飛快地對望了一眼,心裡頭都有點覺得景軒和蘇然太小題大做了。但像他們這樣在私立醫院裡工作的,天天跟各種土豪打交道,早就習慣了各種各樣的奇葩事兒,也就見怪不怪了
。
再加上他們誰都不想丟掉這份薪水豐厚的工作,也就不敢在臉上顯露出什麼情緒來了。
其中一個醫生笑着說道:“小姐您放心,我們這就給你進行一次全面的檢查。”
“好,麻煩你們了。”蘇然很有禮貌地回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景軒一眼。
景軒此刻的表情非常複雜,他一直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消化剛纔的內容。發覺到蘇然在看她以後,他也同樣看向了蘇然,眼底裡充滿了擔憂和疑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蘇然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頭忽然非常難過,有種想要把一切都告訴他的衝動。她真的很想跟他說,你要問什麼就問吧,我一定解釋清楚。
可是,旁邊還有那麼多醫護人員在呢,加上景軒剛纔闖進來的時候各種大聲嚷嚷,他們早就成爲大廳中的焦點了……這種情況之下,實在不適合解釋太多。
她只好嘆了口氣,小聲說:“景軒,等檢查完了,我再跟你解釋吧。”
“好。”景軒壓下了心中所有的疑慮,沒有多問,陪着蘇然去做各種檢查。
其實嚴格來說,應該是蘇然在裡面檢查,他在門口等着。等她出來了,要去下一個科室檢查的時候,就給她遞瓶水,讓她潤潤喉嚨。
一圈兒檢查坐下來,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總算是出了結果。
“小姐,你恢復的狀況實在是……”醫生嘆了口氣,跟蘇然說:“我個人建議您還是再休養一段時間吧,畢竟,你的受損情況,實在是有些嚴重。”
蘇然的臉色沉了幾分。她其實有心理準備的,大鬍子那邊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一些,加上她自己又一直情緒低落,能恢復好纔怪呢。
“那我以後會受到影響麼?”蘇然有點擔心,萬一自己從此喪失生育能力的話,以後可怎麼辦啊?
那種因爲女方生育障礙,而鬧矛盾甚至是離婚的新聞,並不罕見啊。
醫生斟酌了一下用詞,然後說道:“你現在別想太多,好好調養,你畢竟還年輕,身體恢復能力還是比較強的……”
被醫生如此安慰過之後,蘇然的心情纔算是好了一些。
“這位先生,您方便現在去跟我取藥麼?”醫生忽然這麼問景軒。
景軒怔了半秒,旋即反應過來醫生應該是有話想要單獨跟自己說,便微笑着點頭道:“好。”
他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蘇然的頭頂,跟她說:“你乖乖在這裡呆一會兒,我拿完了藥就回來了。”
蘇然沒有多想,“哦”了一聲,就開始低着頭無聊地擺弄自己的手指頭。
景軒跟着醫生一起出了門,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景軒才問:“醫生,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醫生嘆了口氣,非常遺憾地說了句:“先生,我實話跟您說了吧,那位小姐……今後不太可能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景軒的腳步頓了一下,臉色有些差:“爲什麼?!”
“給她刮宮的那個人手藝太差了!”醫生小聲嘟囔了一句:
“真不知道那種人是怎麼當上大夫的!”他完全沒忘黑診所之類的地方去想,因爲景軒的衣着打扮根本不像是窮人,而以他對蘇然的重視程度,也不像是會讓蘇然去那種地方墮胎的人。
是的,這個醫生把景軒當成是蘇然的男朋友了。
景軒痛苦地皺緊了眉頭,好半天都沒有說話。那個醫生不太會勸人,也就沒有再開口了。
好半天之後,景軒才喃喃地問:“那……就沒有可以治療的辦法了麼?”
“只能慢慢養着了,但您最好別抱太大的希望。”醫生實話實說道。
景軒沒有再說話了,默默地隨着醫生去取了藥,然後返回診室。他心裡難受極了,但是面對蘇然的時候,還是露出了一貫的溫和笑容。
“咱們走吧。”他對蘇然說。
蘇然點點頭,站起來又跟醫生道了聲謝,才隨着他離開了醫院。
回到車裡,景軒問她:“你現在是要回家,還是回江印林語那邊?”
“去你那裡可以麼?”蘇然小心地問他。
“可以。”景軒沒有二話,直接帶着她回自己的家了。
蘇然全程沉默,她想過要跟景軒解釋一下孩子的事情,可卻始終覺得張不開這個嘴。她想,既然景軒沒問,就先不說了吧。
畢竟,自揭瘡疤什麼的,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景軒把她安頓得非常好,熱水、食物、水果一應俱全,生怕她又半點委屈。
“你想想還有什麼需要的不,等下我出去給你買。”景軒還是那樣的溫和周到。
蘇然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什麼需要的了。”
當初連大鬍子那邊的那種環境,她都忍過來了,現在到了景軒這裡,方方面面條件都好,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再說了,景軒又不是她的什麼人,肯這樣陪着她檢查,又收留她照顧她,已經非常夠意思了,她怎麼還能再厚着臉皮麻煩人家更多呢?
不過饒是如此,景軒也還是特意出門了一趟,給她買了會多雜七雜八的小物件回來,有些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東西。
景軒的貼心讓蘇然非常感動,一不小心就紅了眼圈。
“別哭,你現在不可以哭的。”景軒想要用手指去爲她擦去眼淚,可是手擡到了一半,卻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乾咳了一聲之後,才從旁邊的紙抽裡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她。
蘇然默默地接過來,擦了擦眼角,在心裡告訴自己,蘇然,你記住,這個男人再好也跟你無關。
他不是你的。
永遠都不是……
“景軒,謝謝你這樣照顧我。有你這麼個朋友,真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蘇然努力地露出笑容來,衝着景軒如是說。
景軒勾了勾嘴角,心裡卻並沒有多少喜悅。
“朋友”二字,像是南方冬天的雨,沒有排山倒海的氣勢,卻能一滴一滴地慢慢讓人寒到徹骨。
“我多希望,有一天不僅僅是你的朋友……”景軒在心裡,默默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