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昊一手撐着牀,一手攥着方靜的手,危險地向她逼近。
方靜在他的身下一動不動,只有偶爾眨一下的眼睛顯示出她不是一個木偶,而是一個活人。
賀文昊的臉離她只有半尺,她灼熱的呼吸撩動着他的心,他望入她的眸中,卻只看到滿眼的迷惑。
他吐了一口氣,忍不住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賀文昊啊賀文昊,你竟然無賴到要欺負一個病人的地步了麼?
他鬆開攥住方靜的手,伸到她的額前,重重地彈了她一下。
“啊,痛!”
“哼,這就是對你隨便摸我的懲罰!”
隨即他重新坐正,抽出方靜嘴裡的體溫計,一看:39度!
其實他剛剛摸過方靜的額頭,再看她紅撲撲的臉,就知道她在發燒,用體溫計測量只是想確定燒的程度。
他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個飯盒,打開,裡面飄出一股肉粥的清香。
“你還沒有吃東西吧?”
方靜搖頭,“我不餓。”
“不行,不餓也得吃點兒!”他買藥的時候就問過藥店裡的人,凡是感冒退燒的藥幾乎都是得飯後用的,所以他又去小吃店裡打包了一碗雞肉粥。
可是方靜很不配合,皺着眉扁着嘴,一副被強迫吃□□的樣子。
“唉……乖,吃一點兒,好不好?”賀文昊放軟了語氣道,一邊還伸手摸摸她的頭。
他現在已經懂了,發燒的方靜好像一個小孩,時而要用硬的,時而要哄。
“你看,我也吃……”賀文昊用勺子舀了一口放到自己嘴裡,“嗯,真好吃!”說着他又舀了一勺,這次遞到她的嘴邊。
果然,方靜見賀文昊吃了,便也不再拒絕,不過吃了半碗就不再吃了。
賀文昊想了想,也算了,反正她沒怎麼活動,消耗不大,喂她吃點東西是爲了不讓她的胃在那裡空磨,而且吃藥空着胃不好。
收拾好東西,賀文昊喂方靜吃下退燒藥,然後幫她掖好被角。
一開始方靜睡得很不安穩,輾轉反側,口中有時喊着“媽”,有時喊着一個外文名字——那應該是她丈夫的名字。
不知道幫她擦了多少次汗,掖了多少次被角,她的情況才漸轉平穩。
輕輕抽出剛剛被攥緊的手,賀文昊再一次幫方靜掖好被子,然後把她額頭上的冰袋扶正,把她臉上的髮絲捋好。此時她的臉已經不像方纔那樣又紅又燙了,只餘一點點微紅,眉頭有點蹙,嘴脣緊抿。
賀文昊把手輕輕地覆到她的臉上,又滑至她的眉間,他想把她眉頭的憂愁撫平,想讓她在睡夢中都能露出微笑。病中的方靜顯得脆弱無助,讓他覺得憐惜,覺得心痛!
透過窗簾間的縫隙可以看到外面夜色已深,賀文昊俯下身,輕吻了一下方靜的眉心,然後朝客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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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明媚的陽光射進房間,方靜緩緩睜開雙眼。
轉過頭,額上已經不冷了的冰袋滑下枕邊。方靜把它拿起放回牀頭櫃上,看了看鬧鐘,它顯示時間是早上八點半,鬧鐘旁邊有一個杯子,和一盒退燒藥。
對了,昨天賀文昊好像來過,看來是他帶來的冰袋和藥,回頭要打個電話好好跟他道謝纔是,方靜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她下了牀,穿上毛毛拖鞋,走出臥間。剛轉過屏風,她就愣住了,客廳的沙發上儼然躺着一個男人,他的頭髮有點亂,襯衣有點皺,因爲沙發不夠長,所以頭枕在扶手上,一隻腳在沙發上曲着,另一隻腳伸到地上。
他,竟然在這裡留了一晚麼?
愧疚和感動霎時涌上心頭。
看來賀文昊很累,這樣子都能睡着。方靜不好意思叫醒他,便走回臥間。
昨晚好像出了不少汗,她身上粘糊糊的不好受,而且想到待會兒賀文昊醒了看到她這一身睡衣打扮也不妥。雖然昨天他可能已經看過了,但那時候她病得稀裡糊塗,可以原諒,現在清醒了,可不能再這樣丟人現眼!
於是方靜輕手輕腳地在衣櫃裡找了一套日常服,然後走入浴室。
清洗了一夜的汗跡,感覺果然舒爽了好多。她不敢用吹風機吹頭,怕太吵了,可是走出浴室卻發現,賀文昊原來已經醒了。
他身姿慵懶地半躺在沙發上,雙眼半開半闔,看像還沒完全睡醒的樣子。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嗯……沒事,也睡得差不多了。”說着,他伸了個懶腰,終於坐了起來。
“你感覺怎麼樣了?”他問。
“好多了。”除了身子還有點兒乏,鼻子有點兒塞,喉嚨有點兒痛之外。
“能借你的洗手間用一下嗎?”
“嗯。”方靜指了指連着浴室的洗手間。
趁賀文昊洗漱之際,方靜去廚房打算做些早點。由於剛出差回來又沒有去超市,冰箱裡只有幾個雞蛋,方靜只好湊合着做了兩碗雞蛋麪。
賀文昊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方靜的面也做好了。
“呃,我隨便做了點兒面,你要不要吃?”還是自己到外面吃?不知道賀文昊平時早餐吃些什麼,不過無論怎樣,雞蛋麪可能還是太簡單了吧?
沒想到賀文昊卻毫不客氣地走到餐桌旁坐下,笑容可掬地道:“好啊,我正好也餓了!”
方靜見此便也大方地拿出碗筷放到餐桌上,然後在賀文昊對面坐下來。
“對了,昨晚謝謝你!”方靜凝視着賀文昊,目光真誠。賀文昊不但給她買了藥和冰袋,還照顧了她一整晚,甚至還幫她清潔了客廳——她記得昨天去開門的時候好像打翻了些什麼,可今早起來,整間屋子都被收拾得乾淨整齊,自然是賀文昊做的了。
賀文昊笑了笑,道:“不客氣。不過你一個女孩子住,怎麼不找個人合租?萬一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人照應啊。”
“當初找房子的時候時間比較緊,一找到這裡就租下了。後來住習慣了,而且也怕與合租的人合不來,到時又要再搬太麻煩,所以就這樣住下來了。其實平時我很少生病的,工作這麼多年,我可是每年都拿全勤獎!”無論在法國還是在中國。
賀文昊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今年就算了吧?”
“爲什麼?”
“我看你明天還是請個假,好好休息一下,把病徹底治好纔對。”
“不用了,今天再好好睡上一覺,明天起牀應該就沒事了。剛出差回來,上頭肯定等着我的彙報。”
“錦榮的管理層不至於那麼苛刻吧?員工生病了,出差報告等兩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啊?”方靜愕然。
“哦,抱歉,我昨天收拾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賀文昊瞟了一下茶几上的幾個文件夾,方靜瞭然。
文件夾裡是錦榮酒店對Z集團客戶答謝會的設計和實施方案,既然方靜能把它帶回家,就說明她是操辦答謝會的主要負責人。方靜不可能是Z集團的人,因爲賀文昊已經參加過他們舉辦的其他活動,見過負責公關活動這一塊的所有人,所以方靜只能是錦榮的人。
這次客戶答謝會,賀文昊的公司自然也有收到邀請,他在想是否現在就告訴方靜,他那晚也會出席。
“怎麼了?”見賀文昊突然默不作聲,方靜疑惑地問。
“哦……沒什麼。”還是當晚再給一個驚喜她吧。
兩人吃完麪,賀文昊堅持要去超市幫方靜買菜。
“你的身體還沒有痊癒,就不要出去了。”
“那也不能再麻煩你了呀,我待會兒餓了叫外賣就好。”
“外賣沒營養!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這尊佛就別再婆媽了!”
賀文昊按着方靜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轉身就要出門。
方靜無語,怎麼婆媽的那個人變成是她了呢?她不知道,其實賀文昊是害怕她的病情有反覆,所以想等晚一些確認沒有問題了再離開。
“你……買過菜嗎?”雖然不應該質疑賀文昊的能力,但方靜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賀文昊的臉僵了一下,方靜心中好笑,但沒有出聲。她拿出紙筆寫下要買的東西,然後又交代了幾句。
於是賀文昊生平第一次去超市逛肉檔和菜檔,按照方靜的吩咐,買了青菜,買了一隻雞——當然是已經洗好又切好了的,又買了一條魚,同樣是讓人去了內臟和魚鱗。
“你坐在那兒別動,告訴我怎麼做就好了!”賀文昊在廚房裡惡狠狠地朝方靜瞪了一眼,後者假裝看不到,過去他拉出客廳。
“你把菜都洗好切好了,飯也煮下了,接下來其實也沒多少功夫,讓我來吧。”最重要的是,她怕賀文昊繼續折騰下去會把她的廚房給拆了!
看着凌亂不堪的廚房,賀文昊不甘心地倒在沙發上。
很快,熱騰騰的菜就上桌了。事實上,賀文昊把東西都準備好了,方靜只需翻幾下鍋鏟就把菜都做了出來。
下午四點吃飯有點怪,不過兩人早上只吃了碗麪,中午什麼都沒有吃,其實都餓了,所以這頓飯就當作是午餐加晚餐。
“嚐嚐你自己煲的湯怎麼樣?”方靜盛了一碗雞湯給賀文昊,後者喜滋滋地喝了一口,得意地道:“還不錯!”
又喝一口,他嘆道:“我倆真是廚房的最佳拍檔!”
方靜不禁莞爾,這一個湯,是由她口授,賀文昊實操而成。其實煲湯並不難,只要把材料都洗乾淨放鍋裡煮幾個小時就好了,不過看到賀文昊如此認真的表情,她實在不忍打擊他,畢竟剛纔看他的表現,這可能是他生平第一次下廚。於是方靜盈盈笑道:“嗯,來,再嚐嚐其它我們合作出來的菜……”
飽餐一頓後,兩人把碗碟都收到廚房裡。方靜不好意思再讓賀文昊洗碗,但賀文昊堅持不讓她做,最後她只好提議先把東西都撂那兒,等她明天起牀再洗,並信誓旦旦地表明今晚一定不會再做任何家務或工作,洗完澡就上牀睡覺,賀文昊才答應。
見方靜的確沒有大礙了,賀文昊終於告辭,臨走時再次叮囑她吃藥和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