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一怔,他不過發了一陣感慨,竟然引發肥義請辭,於是,急忙開口道:“相國這是何意,寡人並非由怪罪先生的意思。這幾年來,相國因爲變法的緣故,不僅需要操勞國事,推行變法,還需時刻防備宗室勳貴射出的暗箭,哪裡顧得上對外的事情。
再說,趙國的兵事一直有寡人親自負責,又算有錯,也怪不到先生頭,只是一時被利益矇蔽,這才昏了頭腦罷了。”
肥義拱手下拜道:“大王,辭去相國之位,這是臣深思熟慮的。”
趙王一驚,急忙從王位上走下來,扶起肥義,目中含淚,情深意切道:“先生受先王之託,在寡人年幼之時便開始輔佐寡人,至今快二十年了。若是寡人因爲這等小事,而讓先生辭去相位,寡人豈這般忘恩負義之人!”
肥義搖了搖頭道:“大王,臣擔任相國是爲了趙國,如今辭去相位同樣也是爲了趙國。自從變法以來,雖然大王刻意籠絡宗室勳貴,但是他們還是日漸與大王離心,以致形成對大王行事造成掣肘。
如今面對秦國的的進攻尚且如此,那麼未來大王攻略中山之時,來自內部的掣肘那不就是更加嚴重嗎?”
見趙王若有所思,肥義再拜道:“大王,變法數年,如今百姓與官吏已經不再牴觸,胡服騎射的改革基本已成,只需緩步推進即可。現在這個時候,臣與其繼續呆在相國的位置上,讓宗室勳貴不痛快,還不如讓一個趙國宗室擔任相國,以團結趙國上下。”
“這···”趙王略有遲疑。
肥義再道:“大王,中山國並非小國,趙國想要吞下中山,還需全力以赴才行。”
趙王聞言沉默許久,這才點了點頭。
良久,趙王纔開口道:“相國,如今寡人想從上郡脫身,與秦國講和。另外,在齊國接連被削弱的情況下,寡人現在倒是越發的忌憚起魏國與楚國來,寡人擔心魏國自持其強,會在趙國全力攻打中山國之際,出兵干涉,且爲之奈何。”
肥義開口道:“如今我們與秦國在上郡齷齪不斷,交好秦國的事情,還需一個契機。至於魏國,眼下就是機會。魏國因爲秦國之故,貿然插手齊楚之戰,並且與齊國越走越近,引起楚國的忌憚,這就是削弱魏國的機會。
對於魏國的事情臣以爲不必擔心,真正令臣擔心是楚國,楚國戰勝齊國,士氣正盛。而且楚國還控制這上郡的那支聯軍,若是楚國不快,那將是對我們趙國的沉重打擊。”
肥義停頓了一下,接着道:“所以,臣以爲,我們現在有求於楚國,應該明面上交好楚國,最起碼不能讓楚國把上郡的聯軍撤走。但是,在暗中,我們應該慫恿魏國繼續與楚國作對,最好,是讓魏國組織起一場連橫弱楚之戰。”
趙王點頭道:“不錯,先生所言有理,楚國如今太強了,這也是寡人的擔憂所在。齊國遭此大敗,恐怕數年內難以恢復元氣,以齊魏兩國之力,恐怕還不是楚國的對手。”
說着,趙王目光一寒:“既然魏國想要與齊國合力對抗楚國,那寡人就順魏王的意,支持魏國好了。不過只能效仿秦國,暗中支持魏國與楚國對抗,畢竟,楚國離趙國太遠,楚趙之間並沒有直接衝突,就算趙國打贏楚國,又有什麼好處呢。”
肥義沉吟道:“大王,之前宋王請我們派出一位大臣去宋國任職,於是我們派出了仇液。現在,仇液在宋,正好可以竄梭宋王拉上楚國與齊魏兩國開戰。只有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我們趙國才能找到機會,不僅是與秦國講和,還有攻打中山國的機會。”
趙王笑道:“先生說的有理。”
君臣相視一笑,接着,趙王又擔憂的道:“先生,剩下的秦國怎麼辦,不久後,秦國肯定大舉進攻趙國。”
肥義想了想道:“眼下的形式,還需全力備戰,擋住秦國接下來的攻擊。只要秦國沒有上郡,那麼我們就可以以南面的大戰爲由,割上郡給秦國,與秦國講和,隔河自守。”
趙王聞言嘆道:“秦國強大,留下上郡有害無益,也只能如此了。”
說着,停頓了一下,向肥義道:“先生,有勞你去安排使者出使齊楚魏宋四國,讓使者暗中向四國許諾,就說只要寡人騰出手來,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唯。”
肥義離去後,趙王大聲吩咐道:“傳寡人之令,請大將軍趙成來宮中一會。”
“唯。”
薛城外楚營中。
熊槐把身邊的三個重臣全都召集過來,將公孫衍傳來的消息告訴諸臣後,開口道:“諸卿,魏國得到秦國的支持,不久前正式拜田文爲相,並且,齊魏兩國互換人質,齊國同意以翟強爲滕相。眼下的局勢,寡人甚是憂慮,不知諸卿何以教我。”
羣臣聞言俱是一驚,秦齊魏三國有聯合的趨勢,這種局面對楚國很不利。
秦齊魏三國,從大海之濱的齊國,一直延續到西陲之地的秦國,全都與楚國接壤,一旦發生衝突,楚國這延綿上千裡的戰線,肯定會陷入多面作戰,這是楚國所不願意看到的。
在場的諸臣中,景翠地位最高,故而景翠率先開口道:“大王,如今魏國已經倒向齊國,我們繼續留在薛地,已經不能取得更多的戰果。不僅如此,而且薛地離本土太遠,消耗巨大,繼續留在此處,弊大於利。
所以,臣以爲大王應該返回郢都,調用整個楚國的力量,以應對來自三國的挑戰。”
陳軫贊同道:“大王,柱國所言極是,面對三國聯合,我們不能繼續留在薛城,理應儘快從薛城脫身,重新對天下進行佈局。”
熊槐點了點頭。
楚國的主要力量在郢都,現在楚王發佈命令,還需要從薛城傳到郢都,再從郢都發布出去,太耽擱時間了。
而且,熊槐與令尹景鯉他們相距太遠,僅僅用書信溝通,難免會讓景鯉他們不能完全理解楚王的意思。
只是,一想到齊魏兩國肆無忌憚的行動,熊槐又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想回去,其實他早就想回去了,但是,若是此時退走,無疑會助長魏國的囂張氣焰,讓魏國以爲楚國怕了,從而變得更加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