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真人與司馬權交涉之後,就道:“我當將此事告於諸派真人,稍候定回覆尊駕一聲。”
司馬權冷笑道:“此事我只告知你等一聲,做與不做,卻無須你等贊同。”
蓋真人不言,稽首一禮,而後其身軀彷彿沒了支撐,一下崩散開來,最後就在這虛空之中化爲塵埃。
司馬權嗤笑一聲,“怕我作弄什麼手腳帶了回去麼?倒是小心。不過那又如何,我司馬權以後做事,卻不再需看你等臉色了。”
同一時刻,坤勢山下魔宗諸真也是從蓋真人分光化影口中得知了司馬權目的。
衛真人緊蹙眉關,道:“他一個天魔,要了弟子又有何用?”
天魔無需修持,只要吐納濁陰靈機或是吞吸修士神魂就可增長神通法力,且這等魔物,就算遇得同類,也是相互之間先自相殘,絕然不會放過對方,就是當真教了弟子,其最終結局也定是悽慘。
桓真人道:“就算那些弟子被他接去了虛天之外,也無有靈機可供其修行,除非……”
陸真人沉聲接言道:“除非其門下弟子,人人會使那魔蟲之術。”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心頭一沉,若是當真如此,那天魔門下弟子數目一增,那所吞吸的靈機也必更多。
蓋真人神色動了幾動,開口道:“方纔我那徒兒報我,我派門中,有一弟子竟是身化黑煙,飛去天外了。”
此間之人俱是一怔,隨即都是反應過來,司馬權這是已經開始有所動作了。
溫清象問道:“這弟子資才如何?”
蓋真人沉默下來,似在問詢,過了一會兒。他給出了答案,道:“其人資才稟賦,俱是平平。”
溫青象若有所思道:“難道其用意在此。”
李真人沉聲道:“溫道友可是想到了什麼?”
溫青象道:“我六派門下,乃至玄門十派,難免有許多弟子心思不正,修行不用功,卻偏偏欲行捷徑,不過這般人物,在我等門中。往往是得不了正傳的。”
衛真人不屑道:“那是自然,我靈門沉寂萬載,後輩弟子若心志不堅,道心不正,資纔不佳,又何以與玄門爭鋒?此那等蠢濁之物,不要也罷。”
溫青象道:“可如今其卻是又多了一條出路,那就是去往天魔宮中投奔司馬權。”
衛真人一擰眉,道:“那又如何,此些人能做出什麼事來?”
溫青象淡笑道:“現下一個二個。或是看不出什麼來,但時日一長,等其一個個得了好處。怕是引得諸派弟子競相效仿,不願安安穩穩修行,都接去投奔那天魔,若魔宮弟子也可佔奪靈機,那其數目一多,必致我靈穴不穩,人心動搖,以至投奔天魔的人越來越多。局面也將愈加崩壞。”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聽得都是悚然動容。
李真人這時出聲道:“諸位,此只溫道友猜測,況且眼下局面,也遠還未到那一步。”
溫清象點頭一笑,道:“不錯,究竟是否如此,溫某不能確定。但這天魔遲早必要剷除,只未必要我來做。我等可來一個將計就計,假意宣稱我等已是答應司馬權開宗立派的條件,並將這消息放了出去,等玄門門下弟子也被接去天外時。卻不信其等還能坐得住。”
虛空之外,一道渾霧直直往上空六口巨鼎飛去。到了裡間之後,煙霧一散,地面之上便現出一名修士來。
過了許久,這名修士終是醒轉過來,他自原處爬起,看了看四周,見自家身處金銅柱大殿之內,上有一個臺座,正坐着一名黃袍道人。慌忙跪下,道:“可是玄陰魔宮上師?弟子在東華洲聞得上師可傳神通大法於有緣之人,故特來拜師。”
說着,前額重重往地上一磕。
司馬權道:“看你根基穩固,當不是小門出身,你姓甚名誰?原是哪個宗門弟子?”
那弟子慌忙言道:“在下於韶,本在骸陰宗門下修道。”
司馬權道:“於韶,你既是骸陰宗門下,那又爲何來拜我爲師?”
於韶道:“弟子不敢欺瞞上師,我因得罪了門中一位長老,自恩師故去後,處處與我爲難,道法玄功俱不相傳,數十年中,只學得一些皮毛,看着同門個個功行精進,心下極是不甘,昨日聽得上師廣開山門,有教無類,便願前來投奔。”
司馬權哈哈一笑,道:“好得很,自今日起,你便我是門下三弟子了,我可賜你神通真法,日後修行有成,你也可與我一般,化身天魔,神氣不衰,便不死不滅。”
說罷,他伸手一點,就有一道法符落入其眉心之中。
於韶先是一怔,待將那法符以法力化煉之後,臉上卻是露出狂喜之色,在地上砰砰叩首道:“多謝恩師賜法。”
司馬權所傳功行,並不需他每日修持打坐,也不看你資質,只要不斷煉化魔頭魔蟲,再放其往東華洲上,就可由其供養靈機,坐看修爲增進。
而等道行更進一步後,還可御使更多魔物,自家則可去逍遙自在,少了許多修道清苦,他心下自思:“看來投奔這天外魔宮,當真是做對了選擇。”
司馬權道:“你可在我這處修煉,待煉化六陰魔蟲之後,就可去往東華,爲本座招攬更多弟子。”
他既然另立一派,自然不能事事親力親爲,而當先來投奔之人,自當多給一些好處,好讓他們更爲賣力。
他那六陰魔蟲,一旦得人御使祭煉,吸食靈機比原先快上數倍不止,弟子修爲越高,人數越多,則他所得好處越大,故需吸引得更多之人到此。
於韶道:“是,那恩師若是無有交代。弟子這邊下去修煉了。”
司馬權揮了揮手,令他下去。不一會兒,又有兩道煙霧入得殿中,待散去之後,出來兩名身着白衣的妖媚女子,上來一個叩首,齊聲道:“弟子拜見恩師。”
司馬權望向其中一女,皺眉道:“你怎少得一臂?”
那女子惶恐道:“弟子修行時一時不慎,被一名玄門弟子所傷。“
司馬權轉了轉念。道:“如此,我就轉你二人一門相轉奪舍之術,若身軀有損,可設法再去奪一具合用軀殼,免得在修行之上有所滯礙。”
這兩名女弟子,是他當時被玄魔兩家追得東躲西藏時,因魔念分身幾乎被滅盡,故把分神寄藏其身,本想留一條後路,不過現下卻已是用不到了。此刻正是用人之時,可以正式收歸門下。
他拋下一枚玉簡,道:“你等自去看來。有不明之處,再來問我。”
那兩名女弟子忙是叩首拜謝師恩。
司馬權一揮袖,掀起一陣陰風,將兩人送去了偏殿之中。
他轉目看着下方東華洲,暗道:“三月之內,若靈門不來人,當就是默許我所爲,不過玄門未見得會應允。不過歷來建門立派,從未有一帆風順的,若是其遣人與我鬥法,卻要叫其知曉我的手段。”
很快一月過去。
張衍在天青殿看着那六座巨鼎,這些時日來,他自也能感覺到,自這方天地多了這一頭天魔後,靈機比往日更是少缺。不過只要那天魔不來東華洲殘害生靈,他暫還不會主動出手。
至於司馬權欲在天外立派一事,他也是有所耳聞,只是魔宗那處卻是一片沉寂,便是補天閣於丕宮宮請其等議事。也是絲毫不作迴應,態度頗是耐人尋味。
不過司馬權既爲天魔。與魔宗便是天生死敵,他不信其會放任這魔頭,當還是在坐等玄門出手,好坐收漁利。
景遊小心翼翼行步過來,躬身道:“老爺,還真觀龐真人求見。”
張衍點首道:“該是來了。”
他神意一動,一道分身已在是在渡真殿外殿坐定,少頃,龐真人自殿外入內,見了他後,打個稽首,道:“見過張真人,冒昧登門,還望恕罪。”
張衍還了一禮,道:“龐真人請安坐。”
龐真人道聲謝,在客席之上正身落座,而後目光投來,道:“貴派當也知那天外魔頭之事了?”
張衍道:“已是有所耳聞。”
龐真人嘆一口氣,沉聲道:“天魔如此大搖大擺現身天外,還揚言要開宗立派,我還真觀絕然無法坐視,欲行降魔之道。”
張衍微一思忖,道:“此是貴派濮掌門之意?”
龐真人正容道:“正是,不過溟滄派與還真觀同爲友盟,故掌門真人要我先來此與貴派打一聲招呼。”
張衍也理解其爲何如此做。
還真觀一向秉傳除魔衛道之志,先前天魔到處潛藏,行蹤難覓,那還罷了,現下竟敢光明正大出現在天外,這又能怎能容忍。
似龐真人到了洞天真人這一步,降魔之志雖是不改,但還能夠審時度勢,不會輕動,可門下弟子見識淺顯,要是得知此事之後,見門中長輩居然對魔頭放任不理,則道心必生動搖。
他想了想,道:“我知貴派苦衷,但貧道有一句得罪之話,卻不得不問,若貴派此戰不勝,又該如何?”
龐真人肅然道:“我可帶上我換真觀‘降魔雙鏡’,不難除此魔頭。”
張衍搖頭道:“天魔飛遁來去,無形無影,其在虛天之中藏身有近百年,難知得了什麼機緣,貴派縱是有降魔之力,怕也無處施展。”
龐真人知他並非故意挑刺,而是事實確實如此,稍作思忖,道:“那張真人有何教我?”
張衍把袖一揮,將一隻玉匣送了下去,道:“天魔來至東華之後,曾在洲陸各處魔穴之中佈置此物。”
龐真人打開一看,卻見是一隻魔蟲,她看有片刻,雙目之中忽然泛出一縷紅芒,嗤的一聲,此蟲立時化作飛灰。
她放下玉匣,擡頭道:“真人是從何處得來此物?”
張衍道:“我溟滄派中有一處小魔穴,就是從中尋得此物,現已着弟子前去鎮壓。”
龐真人皺眉道:“我若未曾看錯,這魔蟲似能吸攝靈機,那司馬權精研相轉之術,他之所爲,莫非是利用此蟲來供養自身麼?”
張衍點首讚道:“不錯,龐真人看得極準。”
龐真人神情之中帶有一絲凝重,道:“此蟲不除,天魔難以徹底誅滅。”
張衍道:“故貧道以爲,貴派弟子不妨先去各處地界鎮壓魔蟲,而平都教門下,因到處深溝地壑,小魔穴着實不少,想來蓄積魔蟲也是極多,只是礙於臉面不曾開口,貴派擅降魔之術,又同爲友盟,不妨伸手幫襯一二。”
龐真人容色一正,道:“義不容辭。”
張衍又道:“至於天魔之事,我可與道友做個約定,以三年爲期,若是屆時魔宗仍是不動,貧道自當親去九天之外,誅殺此僚。”
元陽派,明璧山,對影潭。
一名兩鬢見霜,面容剛毅的中年道人正在坐在潭邊青石之上,正看着手中一道青虹劍光,隨他目光來回,那劍上就有灼光劍氣閃過,片刻之後,就化爲一柄寒光爍爍的三尺法劍,呼嘯生波,顫鳴不止,似隨時可能化光飛躍出去。
巫真人着一身披薄紗明衣,緩緩自後走來,纖手搭上他肩膀,目光中隱含擔憂,道:“師兄,你當真要去誅殺那天魔麼?”
中年道人一吸氣,那劍光化一道白芒,入他口鼻之中,他言道:“掌門真人說得不差,大劫將至,諸派分立,各出奇謀,我元陽也不能默默無爲,天魔現身,此正是我發聲之時。”
巫真人道:“師兄,不如奴家與你同去?”
中年道人搖頭道:“不可,若是去得二人,怎可顯我元陽手段?且此去在天外交手,必損功行,你我都去,就無法儘早把法力修回了。”
元陽派有一門陰陽轉合互濟之術,若是兩名洞天真人彼此爲道侶,一方功行法力若是受損,另一方只要自家法力渡運一部過去,再以陰陽調濟之法運煉,只要不是受損太重,至多隻需三四載,就可把法力練了回來。
巫真人仍是不太放心,道:“那天魔手段極多,掌門真人又未說不準我兩人同去,到了那處,我可不出手,只在旁爲師兄掠陣就是。”
中年道人猶豫了一下,想到天魔諸般詭異手段,道:“也好,但是切記,此事關係到我山門顏面,不到萬一,千萬不可出手助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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