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性靈一亡,造化之靈與諸有的牽繫自也是徹底斷開了,本來就籠罩在其人身上的劫力之勢猛然大增,將之不斷推動着往寂中而去。
張衍及兩位祖師俱是望向棋盤對面,看此僚會做何種選擇了。要知這一步可是極爲關鍵,說是影響到後續所有對局也不爲過。
而這一回,造化之靈卻是沒有繼續糾纏的意思了,直接伸手在大道棋盤之上一點,便將一枚棋子落了下來,霎時間,原本籠罩在身上的劫力盡數退去。
其人是以大道規序來規避劫力,如此就算下了棋盤,那劫力對他也是沒有什麼作用了。
張衍卻是精神一振,造化之靈先前百般迴避落子,可這一子落下,說明其人在被反覆逼迫之下,已是放棄了原來策略。
只是沒了劫力遏制,那個現世就被造化之靈完全掌握在手了,此處什麼時候崩毀,全是由其說了算。
這等情況,就和他治下布須天一樣,完全是造化之靈自身主場,所以陷在其中的一縷造化之氣他們恐怕是無法拿到了。
造化之靈這時將偉力一放,須臾將那一處現世整個都是填滿,而後傾滅其中諸天萬界,順勢將所有生靈都是覆滅。
整個現世被從內部動搖了根本,便開始徐徐崩散了,只是片刻之後,造化之靈就將那縷造化之氣收了回去,隨後任得那處現世繼續破散。顯然在其眼中,這裡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張衍看到此景,稍作思索,便對着那現世一揮袖。
這縷造化之氣是得不到了,但他還是能做一些事情的。
雖是那處現世崩毀,可他將那裡所有被造化之靈滅去的人道生靈都是復還了出來,並安置於布須天內。
大德高高在上,現世歲月,億萬載瞬息輪轉,這些生靈相對於他們好似沒有什麼意義。
可若是由得現世輪轉,此輩自行生滅,那麼他的確是用不着插手。可造化之靈直接崩散現世,這就是干涉轉運,提前終了這一切了。
這些生靈雖非有意,可終究是在方纔相助他們贏了這一局,此輩不當就此終了。
儘管最後殺滅那性靈的只是幾名真陽修道人,可若沒有衆多生靈爲土壤,億萬載中不斷有俊秀人傑冒了出來,前赴後繼對抗那性靈,他們也不可能成功。
造化之靈在收取了那一縷造化之氣後,卻是沒有將此物停留在手中多久,反手一按,此氣就再度被他祭了出來,可見那氣機在諸有之中一轉,就又重化現出一座現世來。其人動作到此並未停下,再是伸手一點,竟是又將一枚落子點在了大道棋盤之上!
張衍及兩位祖師俱是神情一凝,造化之靈此番接連動作,看去就有些不同尋常。
然而等有片刻,卻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曜漢、鴻翮兩位祖師各自推算了一下,卻是發現這一落子下落不明,不知到底作用於何處。畢竟大道規序被推動後,在未曾展現出來之前,也不是能輕易得見的。
張衍一挑眉,那現世不會是造化之靈隨意造出的,一定是能起到極大作用的,而現在又有什麼可以用在現世之中的?
他念頭轉了轉,縱觀造化之靈落子,從來都是先行考慮上層之事,所以這現世當只是作爲承載之用,更爲關鍵的東西不在這裡。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隱隱約約有了一些頭緒。
鴻翮祖師這時發聲道:“不管其人有何佈置,只要那現世存在,就不可能與衆生靈無關,我都當是將道法傳遞入內,這般有甚異動,也可有個應對。”
張衍點頭道:“道友說得極是,當是如此。”不管事情是否如他所猜測的那樣,這般做總是沒有錯漏的,順便還能作一個試探。
三人主意一定,就一同起得偉力,往那現世涌去,不出預料撞上了造化之靈偉力,順利將道法送渡到了那處現世之內。
造化之靈似沒有什麼反應,任得那現世自行演化。
張衍再是觀察了一會兒,微微一笑,他與這位在棋盤之上來回幾次攻守,有些時候對手的目的不用推斷,通過博弈也能感受出來,這一回是針對他的力道道法而來。
之前崩散的那現世之中,造化之靈已是用過這一手,不過那並不成功,先不說此輩能否超脫,就算自裡出來,無法更上一層,也執掌不了力道道法。
所以他敢肯定,此僚一定把主意打到了那些造化寶蓮身上,想以此物推動更多人出來分散他的力量。
只是他成就力道後,那些造化寶蓮便全數碎裂了,當時似還有了另一種變化,而其人落子的目的,當就想借助大道棋盤之力,將這些寶蓮重塑出來。
至於爲何其人放着方纔現世不用,反而要再造一座,那是因爲原來那片界域幾乎已爲人道所佔據,無可能再興力道了,所以勢必要推倒重來。
他心念一轉,造化之靈想在棋盤之上削弱他的力量,而不再是要吞奪某一位祖師,說明其人已然是在爲此後下得大道棋盤考慮了,不然不會把重點轉到這裡。
他當即將自己發現以神意傳告兩位祖師,二人一看,發現果是如此。曜漢祖師笑道:“看來造化之靈察覺到道友所執力道法門對其威脅甚大,不然不會如此。”
張衍思考了一下,道:“兩位道友,我當一用那造化之氣,不知兩位於此可有考量?”
力道成就極難,人道修士若不是像他這樣先成就氣道,再煉合力道的,那幾乎沒有修成可能,能以此法超脫的,多半也是異類。
此輩超脫出來,他也可以設法打滅,用以維護力道完整,只是他能出手,造化之靈也可出手阻止。而且這一回,造化之靈由於沒有劫力壓迫,現世之內是完全是由其人說了算,他們並無法在裡間插手太多。故是他決定,乾脆直接斬斷這條路,這樣就不用與其人在此糾纏了。
鴻翮祖師道:“既由道友主持大局,若道友以爲這般做無礙,那便放手去做便是,我等無有異議。”
曜漢祖師也是道:“合該如此。”
張衍見兩人都是贊同,便一揮袖,就將手中那一縷造化之氣拋了下去,此氣霎時化變不見,從此刻起,直到這處現世崩滅,修行力道之人,無一人能自此中超脫出來。
隨後他神情一肅,眸中有銳芒隱現,方纔他就想着將造化之靈逼下棋盤,現在看來,使動的時機已然成熟了。
鴻翮、曜漢兩位祖師顯能感覺到他身上勃發氣勢。曜漢祖師沉聲道:“玄元道友,你可是準備落子了?”
張衍緩緩點首,道:“這一子落下,積勢甚重,就看造化之靈如何應對了,其人若是不退,那在棋盤之上他便無可能勝過我等,或許可以一勞永逸將此僚解決。”
鴻翮、曜漢兩位都是鄭重點頭。
他們是知道張衍計劃的,也知道這一棋招的厲害,可以說先前所有積累的棋勢就是爲了這一步。
甚至先前諸位大德願意讓張衍上來主持大局,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應在此處,若是一切順利的話,的確是有極大可能將造化之靈擊敗的。
張衍擡袖而起,兩指重重點下,亦是一子落在了棋盤之上!
這一刻,整個大道棋盤都是震動了一下。諸有之內好似發生了什麼事,又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對面造化之靈卻不難分辨出來,張衍這一枚落子分明就是將先前積累的棋勢一起引動,導致了這次推動的大道轉運遠勝之前,所以才引發了這麼大的動靜。
只是他同樣無法推算出這一子究竟應在何處,僅能感覺有一種深重威脅籠罩上身,似自己只要繼續在大道棋盤上待下去,那麼就會被對面吞沒一般。
造化之靈沒有人心人性,自是也沒有遲疑猶豫這等情緒,在感受到危險之後,他立刻選擇了躲避。
其人起得身來,當即甩袖而走,卻是從大道棋盤之上直接退了出去。
大道棋盤本是雙方合氣同築而成,其人現在不經大德這邊允准,便強行擺脫,那勢必要付出嚴重代價。
損失一部分氣機偉力不說,所有未曾用盡的落子也不得不一齊拋卻了,也即是說,這些道法再也無法動用了。
不止如此,除了自身最根本的道法尚還保留之外,之前從大德身上索拿的道法幾乎全都吐了出來。
可以說,從此刻開始,其連借托之身也是一樣無法運使了。
其人不是不想將剩下棋子用盡之後再走,而是他算到,就算他將這些棋子都是拿了出來,也無法對抗大德這一邊此次所使出的手段,且若再耽擱下去,甚至連離開的機會都沒有了。
張衍望着這一幕,卻依舊很是冷靜,儘管造化之靈損失這般大,可那些道法因爲太冥祖師之前鎮壓之故,並沒有能真正轉化爲自身能爲,所以其人真正實力實則未曾損失多少,不過己方目的終是達成,下來可以放手一戰了。
他把雙袖一展,也是站了起來,振聲言道:“兩位道友,我等也當離此棋盤,下去與之決一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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