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與霍軒一番商議,決定三日之後便即出發,至於具體人手,他便不插手了。
他從十峰山洞府告辭出來,便回返了昭幽天池。
入了主殿之後,他把小壺鏡一轉,光影漣漣,就現出了陣中景象。
見汪氏姐妹與田坤猶自那妖修王魁甲相鬥,因是免去了生死之危,還有翁知遠,袁燕回時不時在旁照應,這三名徒兒最初還是拘束侷促,現在已是手腳放開,打得有模有樣了,彼此之間甚至還又隱隱有了幾分配合。
張衍心下思忖道:“我這三個徒兒與這妖人修爲境界畢竟相差太遠,似眼下也只能是這等粗淺練手了,待日後修爲上來,便可如雁依一般放出去歷練了。”
想到此處,他瞄了那翁、袁二人一眼,神情微微一動。
幾人在陣中這一場好鬥,持續了足有一天,見三個徒兒已是疲憊不堪,張衍就傳命鏡靈,將他們轉出大陣,送回洞府之中,隨後又把翁,袁二人召來。
這二人來得殿上,與張衍見過禮後,便束手端立。
張衍目光投注下來,沉聲道:“如今你們二人如今也已修煉至玄光二重境界了,我且問你們,是想出外尋藥,撞一撞機緣,還是想在洞府之中化藥凝丹?”
袁燕回聽了這話,並不開口,只是望着翁知遠。
她對這位師兄尤爲信任,不管他做出何等決定,自己都唯其馬首是瞻。
溟滄派中師徒一脈,按理說都應該外出尋藥,但翁知遠聽得出來,張衍的話中卻透出另一個選擇,就是他們可在這洞府之中凝丹,所需外藥由這位府主拿出。
現在他只要一開口,化丹之藥,便唾手可得,從而就能免去一場辛苦奔波,就是以翁知遠的城府,也是忍不住心動。
只是他畢竟是冷靜睿智之人,心下覺得,如是眼下得了化丹外藥,看似是少走了一段彎路,佔了不少便宜,但實際上很可能使得張衍認爲自己二人沒有堅定的修道之心,或許不會放棄他們,可將來定然不會再對他們有所看重了,這卻是因小失大了。
反而如果放棄了捷徑,選擇出外尋藥,雖是多了番波折,但對日後長遠來說,卻是能到得更多的好處。
他思索了沒有多久,就有了決斷,努力壓下心底這份誘惑,拱手道:“府主,如是可以,請放我師兄妹二人出外尋藥。”
張衍目光平靜,道:“你可做好決定了麼?機緣錯過,那便不再有了。”
翁知遠打躬道:“弟子已然決定了。”
既已下定了決心,無論是對是錯,他也不會再更改了。
張衍面無表情道:“既如此,稍候我命張境各贈你二人一件法寶,你們回去修煉之處,隨時都可出外尋藥。”
他一揮袖,這大殿之中就起了一陣大風,瞬息之間就把二人推出了主殿。
等二人回過神來,已是身在殿外了。
袁燕回眉宇間略有擔憂之色,道:“師兄,府主這是怪責我們麼?”
翁知遠笑了一笑,自信言道:“師妹,恰恰相反,卻是我等選對路了,若是府主怪罪我等,又怎會有法寶賜下?”
袁燕回偏頭想了想,覺得有理,歡喜道:“說得也是呢。”
翁知遠自入府之後,雖然表面上一副輕鬆模樣,但畢竟是寄人籬下,心下一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做錯了什麼事,可如今卻是心神稍定,籲出了一口長氣,放鬆言道:“師妹,回去收拾收拾,我等這便出門尋藥。”
袁燕回似也感染到了他的心情,嬌俏一笑,道:“是,師兄。”
張衍揮退二人之後,就喝了一聲,道:“張境,把那妖修給我帶了上來。”
鏡靈領命,催動護山大陣稍加挪轉,將王魁甲送了出來,扔在了大殿之上。
王魁甲與幾個小輩相鬥,每次出手,都被陣法護住,有力無處使,正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突見眼前景物一變,頭重腳輕,一跤跌倒在了地上。
等他一骨碌爬起,擡頭一看,只見張衍坐在大殿正中,立時看出他乃正主,頭腦一熱,大叫一聲,仗着皮糙肉厚,就不管不顧衝上前來,一拳奔向張衍面目而去,殿中頓時呼嘯之聲大作,涌起一陣猛惡狂風,壓將過來。
張衍面現哂笑,起手一抓,拿住了對方拳頭,輕輕一使勁,就將其掀了一個跟頭,王魁甲頓時摔了個昏頭漲腦,只是他猶自不肯服輸,仰天一聲長嘯,把身一扭,自平地之上掀起了一陣腥氣,黑風繞旋之中,一隻耳豎吻長,白毛褐瞳的鐵背蒼狼現出身來,兇睛中現出幾分殘忍之色,四爪一頓,踏煙而起,又一次撲上前來。
只是這次還未到得近前,張衍只是屈指一彈,十幾滴幽陰重水如珠而出,接連打在王魁甲身軀之上,只聞一聲聲的悶響,縱然後者修得乃是力道,身堅體固,但也經不住等衝擊,渾身被打出一個個血洞不說,一身鐵骨也被打得幾欲折裂。
張衍這一輪攻勢,一直將其挫退至十丈之外方纔罷手,王魁甲將身軀抖了一抖,傷口瞬時合攏,他瞪着張衍,這時才知道眼前這人實在不好惹。
他並不死心,就地一滾,又復了人形站起,手一晃,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對銅鞭來,分左右持了,嘿了一聲,將身形猛地拔高至三丈之高,似巨人一般,腳下只向前一步,就到了張衍面前,高舉銅鞭,朝着當頭砸落下來。
張衍對那來勢視若無睹,神色不變,一捏法訣,就見玄黃大手自頂門騰起,將王魁甲身軀一抓,再一催動,竟把他憑空拿起,扔去了數十丈外,登時將其摔了個四仰朝天,渾身痠麻。
王魁甲胸膛起伏不定,他哀嚎一聲,把兩根銅鞭一丟,自暴自棄道:“我不是你這道人的對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張衍呵呵笑了一聲,搖頭道:“聽聞你乃是泉圖部妖王泉和帳下親衛,我還以爲是何等人物,如今看來也並無什麼出奇之處,着實令我失望。”
王魁甲平時最恨別人看他部族不起,聞言頓時一怒,口中大嚷道:“放屁!放屁!我乃是王上麾下旱廣將軍親衛,似我這微末道行,又豈能與王上相比?”
張衍淡淡言道:“我從羅娘子處得知,你嘴中那王上也不過是化丹修爲,我卻看不出,與你有什麼不同?”
王魁甲聞言更是惱怒,道:“你這道人分明是胡說八道,我家王上乃是天狼後裔,大妖血脈,所修功法則豈是我這等小妖可比……”
他滔滔不絕,越說越是起勁,張衍又時不時刺他一下,不知不覺之中,便把泉圖部分的老底給都抖了出來。
張衍聽了半晌,最後點頭笑道:“原是如此,我此去討伐你們泉圖部,正愁不知路數,還要多謝你告知詳情了。”
王魁甲愣了愣,這時才反應了過來,知道是上了當,怒罵道:“你這道人不是好人,竟然套我的話……”
張衍已然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這王魁甲在他面前便再無作用,也無心與這等蠻妖計較,揮了揮手,就令鏡靈將其重又困入陣中。
他事先從羅蕭那裡知道,在那泉圖部中,最高修爲也不過是化丹修士,但妖修之中,便是同一境界,卻因修行功行和血脈的關係,道行也是各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那等尋常小妖,只是仗着妖身能欺壓凡人,通常無法與玄門弟子相爭。
只有那等立下大功,或者天賦過人之輩,方能得大妖或族長賜下精血殘骨,去濁化清,提升自身修爲,直至逆反大妖之身。
看一名妖修修爲,若其修煉的乃是力道,只需看其出身,便知大概。
似羅蕭這等揀選氣道之路者,畢竟乃是妖修中的少數。
張衍本還打算帶上幾名府中徒衆前去觀戰,不過聽了那王魁甲所言,知道那泉和乃是天狼血裔,族中也頗有幾個硬手,不好對付,思慮了一番,覺得自己一人來去自由,遇到什麼危險也能及時抽身。
打定主意後,他就回了小壺鏡,入定打坐去了。
三日之後。
張衍從定中醒來,他擺袖乘風,化一陣輕煙出得洞府,來到天池之上,這裡經過商裳一番佈置之後,又增添了不少雅緻的亭臺水榭。
他來到一處臨近湖畔的小亭中,負手而立。
此刻天高日麗,碧水清冽,泛起粼粼波光,風光極是怡人,直教人生出泛舟垂釣之心。
按照約定,今日霍軒便會遣得門中弟子與前來他會和,一起前去剿殺妖部。
心中正想着霍軒會派何人前來,這時卻忽有所覺,不禁擡頭望去,只見半空中,正有一名盛顏仙姿的女子輕舉蓮步,自雲中走來,每一步腳下都生成一朵冰霧也似的凝煙,清清玉潤,甚是雅潔。
她身着荷色曲裙,纖腰修束,鬢上佩有蝶翼掛飾,環佩璆然相擊,發出悅耳之音,人還未至,就有一陣清雅暗香襲來。
張衍有些出乎意料,本擬此次與他同行者,很可能是那方振鷺,但未曾想竟是此女,他走前一步,稽首言道:“原來是韓師姐到此,有失遠迎了。”
韓素衣落至地下,也是斂衽一個萬福,靜靜言道:“張師弟安好,此次霍師兄命我與你一道,同去清剿妖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