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進入意守的狀態?”石磯娘娘愕然。
陳實的骷髏身軀如今的狀態叫做意守,又叫做意守一念,就是在留存一線意識,讓這一線意識守住身體。
這在修煉中經常用到。
比如意守丹田,意守眉心等等,都是將意念化作一念,留守住特定的地方,以此煉氣。
還有的修士修行時,元神出竅,在外遨遊天地,要留下一念守住自身,免得元神迷失在天地間找不到回去的路。
陳實的意守,顯然是不自覺的留下一念守住身軀。
石磯娘娘觀察陳實的骷髏身,發現這具骷髏修煉累了,居然還會歇息,而且在夜晚的時候還會在五大三粗的宮女們的伺候下,泡在岩漿池中,舒坦的張開雙臂。
他洗好後,還會披着皮草大氅,戴着王冠,有模有樣在宮中走動。
他並不會一直呆在宮中,還會出去走動,只是不說話,不交流。
石磯娘娘看着陳實的骷髏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心中嘆道:“上使這具身軀看起來很可口,可惜不能吸收。”
她難得出來一趟,望向東宮的那個巨大銅錢,心道:“銅錢還在,掌握銅錢的神祇何在?強大如你,也隕落了麼?不,不可能!”
她飄然而起,飛出王宮,落在那枚巨大銅錢的錢眼中。
石磯娘娘輕觸銅錢,細細感應其中的氣息。此寶威力非凡,久經祭煉,秉承天下香火,其主人多半會在其中留下自己的氣息。
她以神識探查銅錢內部,只能找到諸多散亂的不凡之力,以及許多破碎的殘念,其他的任何東西都沒有找到。
“這些殘念,可能是趙道兄最後的意識了。”
石磯娘娘嘆了口氣,黯然神傷。
正在此時,王宮傳來神通的波動,石磯娘娘心中一驚,騰空而起,飛身便來到王宮的上空!
只聽王宮中有人叫道:“殺了昏君。”
下方亂成一團,數十尊鬼神殺入王宮之中,與侍衛交鋒,向陳實所在的王殿衝去。
這些鬼神顯然並不知道元神已經離開,此刻骷髏中的只是陳實的一念而已,就算他們殺了陳實,也只是殺了陳實的骷髏身,對他來說並無半點損傷。
石磯娘娘注意到,已經有不少鬼神攻入王殿,急忙向王殿衝去,心道:“上使把這具身體的安危交給我,我若是沒做好,豈不是地位又低了?”
“擁立太子!重振朝綱!”有鬼神叫道。
石磯娘娘衝入王殿同一時間,只見殿內血光乍現,陳實的骷髏身形快如鬼魅,從一衆鬼神之間穿插而過,猛然頓住。
王殿中那十幾尊鬼神身軀僵住,突然肉身飛速收縮,各自化作乾屍。
他的前方,一尊鬼神將領怒吼一聲,身軀節節暴漲,現出數十丈的鬼神真身,周身瀰漫熊熊怒火,一拳轟出,火焰尚未接觸到陳實,便開始爆炸般膨脹開來!
這是一種奇特的火焰神通,血脈之力,火焰溫度極高,觸碰便會爆炸,威力驚人!
陳實的骷髏身腦後血湖地獄瘋狂運轉,擡手迎上這一拳。
那尊鬼神將領乃火魈族,身軀魁梧無比,他的骷髏身卻顯得瘦弱萬分,一大一小,拳頭碰撞的剎那,熊熊火焰將陳實骷髏身包圍,呼嘯而過將他的骨骸燒得赤紅,發光,但竟未被燒成灰燼!
與此同時,大殿另一側衝出另一尊鬼神,擡手間滔天洪水摧枯拉朽般衝來,撞擊在陳實骷髏身上,水火交匯,冷熱之間,哪怕是堅固無比的法寶也要破碎!
陳實骷髏身卻依舊站在原地,血湖地獄的神力爆發,前方那尊火魈口吐鮮血,被巨大的力量衝擊得倒飛而去,剛剛飛在半空,卻見陳實腦後的血湖地獄一隻只大手抓來,將他的頭臉扣住,拎起他向血湖地獄中拖去!
那尊火魈驚恐莫名,奮力掙扎,但還是被一隻只鬼手拖入血湖地獄!
陳實骷髏身轉頭,看向另一尊水魈。
那尊水魈見勢不妙,立刻逃竄,腳下一頓,便化作一道大河,浪花飛出,托起他的身軀呼嘯而去,衝出王宮。
陳實骷髏身擡腳重重一頓,腦後的血湖地獄平鋪開來,頃刻間,以王殿爲中心,半徑十六裡,悉數化作他的血湖地獄!
那尊水魈跌入血湖地獄中,奮力掙扎,卻只覺一身血氣飛速流失,眨眼便化作一具枯骨沉入血湖之中,只剩下冤魂在血湖中掙扎。
“唰——”
血湖地獄立起,豎在半空中,飛速收縮,化作直徑約莫一尺的一汪血湖,掛在陳實骷髏身的腦後。
而在地上,適才那數十尊攻入王宮的鬼神,已經化作地上一具具乾枯的屍體。
其他侍衛則好端端的,一個個驚疑不定。
石磯娘娘也是驚疑不定,她原本打算出手相幫,但看到陳實的骷髏身的舉動,便知道自己沒有必要插手。
只是,這只是一具骷髏身啊,竟然煉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但最讓石磯娘娘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陳實留下的這一念意識,戰鬥本能太可怕了!
“可能上使自己都沒能察覺,這一念留存的戰鬥本能,竟會將骷髏身發揮得如此厲害!”
陳實骷髏身,跏趺而坐,催動血湖真經,煉化適才掠奪而來的血氣,鞏固擴張血湖地獄。
石磯娘娘爲他護法,心道:“這次來襲擊他的,應該是鬼神之中覬覦王位的鬼怪,自己不敢親自前來,所以收買了一批鬼神衝擊王宮。這些傢伙應該是看到我離開王宮,這才衝進來試圖除掉上使。”
在各大鬼族的族長眼皮底下還敢這麼做,只能說權慾薰心!
之後幾天,陳實骷髏身如往常一般,修煉,洗澡,睡覺,再修煉,洗澡,睡覺。
偶爾還會遇到一兩次刺殺,但還未等到石磯娘娘出手,陳實骷髏身便親自將鬼神刺客幹掉!
天池國上下這才知道,陳國主看起來柔弱,但實力卻極爲高明。
這日,陳實骷髏身將身上帶着的所有神血煉化,徑自走出王宮,出了天池國都,向無量崖走去。
石磯娘娘緊隨其後,提防被人偷襲。
在天池國都,還不至於調動百丈鬼神、千丈鬼神刺殺陳國主,但到了外面,他們便百無禁忌。
石磯娘娘一路跟隨陳實,路上的確遇到覺醒血脈之力的千丈鬼神,但與她稍微碰撞一記,便立刻知難而退,不敢對陳實下手。
陳實的骷髏身來到血溪邊,如陳實那般小心翼翼的採集神血,然後返回天池國,繼續修行。
石磯娘娘瞪大眼睛,這是一念所能做到的事情?
黃坡村陳家,陳實孃親巫輕妤面若寒霜,帶着怒氣看着陳棠。
陳棠拎着箱子,低着頭站在牆邊,沒有與她目光接觸。
黑鍋夾着尾巴,低頭站在他的身邊。
青羊吹着口哨,東張西望。
狐族小亮族長坐在牆頭上唉聲嘆氣。
沙婆婆灰頭土臉的,一手牽着自己兒子向天雨,一手牽着自己徒弟小丁香,臉上堆滿了笑容。
阿拙老實巴交的坐在門檻上。
“賢侄女,這件事情也怪不得小棠……”
杜怡然咳嗽一聲,正欲說話,巫輕妤冷清的目光掃過來,杜怡然噤若寒蟬,沒有替陳棠求情。
他們此次爲陳實拔魔,地點在陰間,陳棠做了萬全準備,但還是出了差池。
先前,他們順利拔掉六十多尊魔,收入搜神袋中鎮壓,一直沒有出事。陳棠的佈置的確精巧,拔魔輕而易舉,省心省力,就算遇到實力驚人的魔,他們也儘可以壓制。
只是他們也發現越到後面,出來的魔實力就越強大。
第六十四尊魔附身時,其魔域已經擴張到四百餘里,哪怕有陳棠一手帶出來的衆多高手,也難以將那尊魔的魔域困住。
陳棠不得已動用天機,這纔將那尊魔壓制,沙婆婆將魔魂從陳實體內轟出,黑鍋趁機一口咬住,終於將之封印。
只是第六十五尊魔時,陳棠的佈置終於出現紕漏。
這尊魔更爲可怕,陳棠在調動符神天機鎮壓時,那尊魔竟趁機附身在天機身上。
它從陳實體內脫離,立刻又有一尊魔佔據陳實屍身,趁機逃之夭夭!
陳棠等人與符魔天機惡戰,好不容易將之鎮壓,這纔去搜尋“陳實”,找了數日這才找尋到“陳實”,又是一番惡鬥,這纔將之擒下。
他們將陳實屍體送回黃坡村,便有了巫輕妤訓夫一事。
“你差點害得幾位叔伯都丟了性命!”
巫輕妤氣道,“小十也差點被你弄丟了!你不是說萬無一失麼?”
陳棠道:“我未曾料到會有兩隻魔同時出現的場面,是我的錯。”
巫輕妤放緩語氣,道:“兩隻魔,一隻佔據符神天機,一隻佔據小十肉身。那麼有沒有可能,小十體內同時出現多隻魔的現象?”
陳棠道:“識海乾涸,深淵顯現。倘若識海尚在,深淵便會封閉。一隻魔佔據小十肉身時,識海便會涌現,深淵關閉,因此不會出現多隻魔佔據一具身體的情況。”
巫輕妤道:“你說的情況,是一隻魔爬出深淵。但倘若是兩隻魔或者三隻魔,同時爬出深淵呢?”
陳棠搖頭道:“我翻閱過朝廷記載魔變的典籍,裡面從未出現過兩隻魔佔據一個身體的情況。”
巫輕妤搖頭道:“他們體內的魔,沒有小十那麼多。”
陳棠思索片刻,面色凝重道:“夫人教訓的是。勞煩沙嬸嬸,先將小十元神召回。我們要從長計議。”
沙婆婆作法,喚來陳實的元神。
陳實幽幽醒來,卻見院子裡沙婆婆、杜怡然等人在跟陳棠和黑鍋商議如何佈局,對付雙生魔或者三生魔,討論得很是熱烈。
“我醒了!”
陳實詢問道,“我體內的魔是否拔完了?”
“唔唔。”
衆人含混其詞,道,“醒了啊?醒了就好。”
陳實狐疑,道:“爹,你們是不是又沒有把我體內的魔全部拔出?莫非,又出了差錯?”
陳棠面色如常,道:“出了那麼一丁點兒的差錯。不過我們已經發現癥結所在,下次不會出錯了。”
他們繼續商談對策,把陳實晾在一旁。
巫輕妤端來熱好的飯菜擺在桌子上,笑道:“由他們去。你被他們折騰很多天,粒米未進,趁現在多吃點。”
陳實坐下吃飯,狼吞虎嚥。
他這段時間在陰間什麼也沒吃,肉身在陽間也是被追得滿地跑,早就飢腸轆轆。
巫輕妤含笑看着他吃飯,道:“吃慢點兒,不夠鍋裡還有。”
陳實怔怔的看着她,巫輕妤疑惑的看了看自身,笑道:“怎麼了?”
陳實努力的嚥下飯菜,低頭道:“我小時候看到別人家,總是幻想自己也有這一刻,父母都在身邊。如今終於變成現實,覺得特別幸福,又怕是假的,是在夢裡,醒來你們都不在。”
巫輕妤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笑道:“我們一家現在團圓了,今後便不會再分開。”
陳實扒飯,甕聲甕氣道:“還要找回爺爺!我有把握,可以煉化爺爺身上的魔氣!”
巫輕妤笑道:“對,還要找回你爺爺!”
陳實遲疑一下,悄聲道:“娘,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在陰間,做上天池鬼國的王位了。你信不信?”
巫輕妤目光閃動,笑道:“信,我當然信。”
陳實撓了撓頭,道:“這件事多離譜,你居然會信。”
巫輕妤噗嗤笑道:“當年你身上發生的更離譜的事情我都見過,區區一個天池鬼國的王位,我還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