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丁格爾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極其日常的事情,就比如今天下午我要去逛街,要不要陪我去,或者找到了一家餐廳,要不要陪我去嚐嚐。
用這種語氣,來邀請一個人跟自己前往一場中型魔潮阻擊戰的前線,就顯得有些古怪。
當然了,如果她真的用這種語氣邀請夏洛克陪自己下午去逛街,那就更讓人無法接受了。
也不知道是面前的少女後知後覺般認識到了這一點,還是本來就有些心虛,她因爲疲勞和低溫而略顯蒼白的臉上,突然的帶起了一抹不知因何而釀成的紅潤,但她完全無視自己的變化,或者說,她故意讓自己顯得十分的平靜和從容,伸手從一旁拿起了一塊壓縮餅乾,塞進嘴裡,開始大力的咀嚼起來,脣畔的臉頰被撐得微微鼓起,這是一種完全不顧及形象的吃法,但卻很奇妙的讓那疲乏的容顏,顯露出了幾分清美動人。
因爲這段時間平凡使用自己的治癒能力,讓南丁格爾時常感覺飢餓,軍方特意找了許多飽腹感極強的壓縮餅乾送過來,她在工作之餘總會嚼上幾口。
但是華生總覺得,這個時候去嚼餅乾,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於是,他的雙眼迷得愈發的銳利起來。
“要我一起去麼?”夏洛克想了想,問道:“軍方不派人手護送?”
“當然有護送團隊,只不過我覺得那些軍人對我有些過於尊敬了,明明是在前線,卻非要花費大量的精力,想盡辦法要讓我過得舒服一些,你能想象到麼,我前天從臨時駐地回來的時候,這羣人竟然在列車的車廂裡給我弄了張牀”
面前少女苦笑着用手比量了一下:“就是那種放在臥室裡,一米五x兩米的柔軟大牀。
在一節前線負責軍事運輸的列車上。
用他們的話說,是覺得我這些天太累了,需要休息.”
夏洛克腦補着那幅畫面,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太適應,同時也能感覺到南丁格爾內心中的苦惱,雖然能理解那些前線士兵對於這位少女的尊重,但是這也太過分了一點。
“哎,總之,他們完全把我當成了一個易碎的花瓶一般,其實我真的很想告訴他們,我雖然只是一個女人,但我也是一個很不普通的女人,說個殘酷一些的例子如果這座軍事基地裡的彈藥儲備庫突然爆炸了,那麼我活下來的機率,比任何人都要高。
所以,我想要找找幾個人,負責我的行程安排,時間,安全,等等事宜。
總比一切都讓軍方操心好一些。
華生先生這些天一直替我和軍方接觸和溝通,前線的戰報他會替我接收,大多數行程也都是他安排的。
所以,我想讓你也加入進來,再找一兩個隨行的人,這樣就夠了。”
說到這,可能是爲了讓夏洛克沒有拒絕的理由,所以南丁格爾小姐笑着道:“你不是偵探麼,放心啦,這個活不會讓伱白乾的我會付你佣金的。”
夏洛克苦笑着尋思,你是不是還不大清楚自己在前線軍人心中的地位到底是個什麼樣子,還付我佣金?
你就算不付,我敢說一個‘不’字,估計今晚就會被一個連的士兵堵在營房裡。不過有佣金賺總比沒有好,所以夏洛克欣然的就接受了這個業務。
接下來,南丁格爾並沒有挽留對方,自己的工作關係到無數人的生命安危,自然不可能將時間用在客套上,得到了夏洛克的同意後,她便立刻再次將自己扔進了那幾乎沒有盡頭的傷情病例之中。
房間的門被關上了,周圍一片安靜,窗外的夕陽翻越了遠處的雪山,拂過這棟建築的牆體,昏黃的顏色穿過玻璃,偶爾會有窗外軍人的報告或吶喊聲音傳來,或是有一絲調皮的冷風擠進牀縫,拂過少女的頸肩,讓她不由的緊了緊衣裳。
南丁格爾的眼鏡有些酸澀,所以她閉上眼揉了揉,也許是因爲某種時間較長的習慣性意識殘留,在閉上眼的這一刻,她下意識的想到了剛纔夏洛克那張極其平凡的面孔,不修邊幅的胡茬,對什麼都提不起幹勁的雙眼,又想到了他們之間的種種經歷,以及曾經在倫敦的街道上,那位審判庭官員所說過的關於他的那些傳言。
懶散,迷糊,但是卻能給人某種極其巨大的安全感,但是在一些看不見的地方,他又似乎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反社會份子,其實在離開貝克街的那些天裡,她一直都在想,如果夏洛克真的曾經做過那麼多無法原諒的事情,那麼他又是怎麼安然無恙的沒有受到法律的懲罰,甚至於軍方現在都有求於他?
窗前的少女歪着腦袋,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這一想,便有些收不住了,曾經無比短暫的相處時光裡,他們兩個人之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在自己那麼多年的遊歷時光之中,這些點綴就顯得那樣的鮮明。
就像是夏洛克曾經說過的那樣,南丁格爾時一個20出頭的女子,她沒有什麼心理疾病,而她的特殊體質也不可能讓她有激素分泌一類的問題,所以,作爲一個健全的人類,物種基因裡帶有的某些信息就註定她會對某些異性產生好奇,當然,現在的少女,並不知道這種好奇意味着什麼。
同樣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天總是時不時流露出一些不太符合常態的發呆神情,而這一幕幕,都被那個對她崇拜到了極點的約翰.華生看在眼裡,更加的不會知道,華生剛剛走出房間,就立馬側過頭,像是看着一個極度危險的混蛋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洛克。
“你幹嘛?”夏洛克莫名其妙的問道。
華生兩道眯的極細的雙眼見,迸射着犀利之際的目光,半晌後,才悠悠的用質問的語氣道:“這些天,我委託你找的人,有眉目了麼?”
夏洛克一聽,立刻搪塞到:“哦,在找了在找了,不過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你別總催。”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華生突然的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
“你說.在你經歷過的這麼多案件裡,有沒有過這種情況,那就是.兇手不知道自己是兇手?”
“額”夏洛克想了想:“也有過吧,記不清了。”
華生湊近夏洛克,用極其嚴肅的語氣,一字一句的道:“總之我盯着你呢。”
說完,他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告誡夏洛克這幾天趕緊收拾好東西,別到時候讓南丁格爾小姐等你,之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只留下了一個在風中稍顯凌亂的孤單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