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來自省城泉水的電話，在東山省十七個地級市的水利系統引起一陣陣漣漪。
是的，只是一陣陣漣漪。
有心人興奮的討論着去泉水的可行性，無關人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反而期盼着多走一點人，這樣自己的競爭壓力就會小很多。
趙鑫磊就是有心人之一。
他接到來自省城的同學劉海的電話。
雖然心裡一百個願意，可是他畢竟不是剛畢業的小年輕，已經結婚，且有了孩子，在這個不大的城市裡有太多羈絆。
讓他不敢輕易下決定。
一上午，趙鑫磊都有些神不守舍，坐在辦公室裡呆呆的出神。
趙鑫磊是書城市水利工程公司的副經理，本來這次很有希望當經理的！
老經理也許諾會推薦自己。
市局那邊該走訪的也走訪了！
可是就在半年前，老經理退休前夕，有人向中央巡視組舉報，局長收受賄賂。
同時被舉報還有他，說他向局長行賄五萬，買官。
雖然最後查無實證，自己也確實沒有行賄買官。
就是送了兩瓶茅臺，兩條煙。
如果平時這根本不是事，可現在從中央到地方，都在嚴查幹部貪腐，還是被舉報到中央巡視組。
最後，局長因兩瓶茅臺和兩條中華煙，被調離水利局，平調到林業局擔任局長。
而自己則給了個黨內嚴重警告的處分。
經理的位置自然是沒有了！
上位的人，是自己的競爭對手，自從上位之後，趙鑫磊就開始諸事不順。
原本分管技術科、工程科、預算科全都被拿下，就分管一個一輛工程機械都沒有的機械科。
爭，自己一個揹着處分的人，怎麼爭？
現在市局的領導見了自己就像耗子見了貓，恨不能躲着走。
“月蓉，我想辭職去省城！”回到家，趙鑫磊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妻子。
“去省城？
也好！換個地方，散散心，重新開始！
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家裡你不用擔心，孩子老人我都會照顧好的！”王月蓉一愣，隨即拉着趙鑫磊的手輕聲鼓勵着丈夫。
“月蓉，我說的不是我去，是我們一家人都去！”
“都去？我倒是沒什麼，可是孩子還要上學，老人年齡大了，跟着咱們去受罪……”
“月蓉……”本來能言善辯的趙鑫磊突然感覺自己說話有些詞不達意，“你聽我說，我同學劉海，他在省廳下屬的一家單位上班，今天給我打電話，說他們公司招人！
如果我去的話，不光安排我的工作，還能給你安排工作，解決戶口和孩子上學的問題！
就是不知道事業編制能不能保留！”
“其實事業編有沒有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夠在一起！
你再給劉海打個電話，問問靠譜嗎？
真要是靠譜的話，我明天就把工作給辭了！”王月蓉比趙鑫磊更加乾脆果斷。
“好，我這就打電話！”有了妻子的支持，趙鑫磊又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喂，老劉，我老趙！你上午說的那事靠譜嗎？”
“當然靠譜了！我可告訴你，你要來就抓緊時間，不然晚了，就算能來，也沒有好位置了！
剛纔我聽安總說，已經確定要來的超過三十個人了！
有意向來的超過二百人！”
“好，我明天，不！我下午就去泉水！
麻煩你幫忙引薦一下！”趙鑫磊也是當領導的，辦事果斷。
“下午？”劉海看了一下時間，“可以，從書城到泉水，也就三個小時，來得及！
我一會就去找餘總彙報！”
“謝謝了老劉，等我到了請你吃飯！”趙鑫磊高興道。
“滾蛋，來泉水讓你請客吃飯，你這是罵人呢？”劉海笑罵一句。
“不說了，餘總過來吃飯了，我去向他彙報！”
掛了電話，劉海端着自己的盤子湊到餘慶陽的桌子上。
“呵呵，老劉，怎麼吃個飯還帶串桌的？”黃建國笑着打趣道。
“這不是看到領導都在，正好有事向領導們彙報！”
“什麼事不能吃完飯再說？非趕吃飯的時候彙報，你是誠心不想讓餘總吃個肅靜飯！”何宏偉插話調侃道。
“嘿嘿，我忘了！對不起餘總！我下午去您辦公室彙報工作吧！”
“行了，你老劉的臉皮什麼時候變得薄了？
過來都過來了，說吧什麼事？”餘慶陽笑着用筷子點了點劉海。
“嘿嘿，那個，我有個同學，在書城市水利工程公司，是副經理！
想來咱們單位，剛纔給我打電話，說下午過來看看！”
“好啊！歡迎啊！
我下午要是不在公司，就讓安總接待一下，咱們公司的原則就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只要有真本事，就絕對會有合適他的工作崗位！”餘慶陽笑道。
“我那位同學，絕對是有真本事，本來都已經內定讓他接任公司經理，結果被小人陷害，接任經理的事黃了不說，還背了個處分！
所以想着換個環境！”劉海如實把趙鑫磊的情況說了一遍。
他不說也瞞不住，人事調檔案的時候，黨內嚴重警告，這個是記錄在人事檔案裡面的。
而且，這次書城過來的，估計不是一個兩個。
根本不可能瞞得住。
“哦，沒事，我們不看這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只要有能力，我們一樣重用！”餘慶陽笑道。
嚴重警告，他不照樣揹着一個警告處分嗎？
這個一點都不影響工作調動。
……
下午薛琴從銀行回來，一上午跑四家銀行，填寫各種材料。
雖然不用她親自填寫，可是一上午轉四家銀行，要陪笑臉，要說好聽的話，也夠辛苦的。
貸款的材料已經提交了，四位行長也同時承諾，只要看到土地轉讓合同，立馬放款。
餘慶陽親自泡茶慰勞薛琴，和她聊了一下上午她不在，公司發生的事情。
主要就是從下面地級市挖人的事情。
“你這個辦法不錯，只可惜，我原來在重汽，對下面的地級市不是很熟！
你要是需要修車的師傅，我倒是能幫你找幾個！”薛琴享受着餘慶陽的孝心。
她是這麼認爲的。
“薛姨，修車的師傅，咱們要啊！我正打算自己培養呢！
你要是能從重汽挖幾個工程師過來，那可是太好了！
人家會造汽車，修車肯定也沒有問題！”餘慶陽一拍大腿笑着說道。
“你現在都是來者不拒了？會造車的工程師那麼好挖啊？
要找也只能找退休的老師傅！”薛琴也知道餘慶陽準備在機械服務公司下面成了一個機修處的想法，所以纔會說這件事。
“那肯定的，我現在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餘慶陽嘿嘿笑着，“薛姨，你知道下個月有十幾個水利工程項目要招標！
這還只是省城的，算上下面地市的項目，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個水利工程項目招標！”
“項目是不上，上個月，這個月都不少，問題是你得有人才行啊！”薛琴笑道。
“所以，我才急着挖人啊！看着大把大把的錢，從身邊溜走，實在是令人傷心！”餘慶陽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把薛琴逗得咯咯直笑。
“行了，別在那裡裝可憐了！我回頭打電話幫你問問！
這些老師傅幹活可能不如年輕人了，不過帶帶徒弟還行！”
“能帶徒弟就行，到時候安排一批退伍兵跟着他們好好學一學！”餘慶陽笑道。
又說了一會話，薛琴就告辭離開。
薛琴離開沒多長時間，安玉青又敲門進來。
“餘總，現在彙總過來的，有意向的已經超過六十人，但是都對能不能帶編制過來，存在一定的顧慮。”
“嗯，我去廳裡向領導彙報一下，下午劉海的同學過來，如果我沒回來，你接待一下！”
“好！我知道了！剛纔我像書城的同學打聽了一下趙鑫磊的情況！
這個趙鑫磊確實有能力，爲人也比較正牌，就是比較倒黴！
關鍵時刻，被人捅了一刀！”
“如果他願意來，技術科、預算科、工程科三個科室科長的位置隨便他選擇，至於說副總，回頭再說！
等所有人都到位，咱們再根據情況進行任命！”餘慶陽交代道。
如果是一開始，向趙鑫磊這樣在原單位擔任副職的，最起碼也要給個分公司副總。
現在想要來的人多了，餘慶陽也開始待價而沽。
不會再輕易許諾副總以上的位置。
誰知道最後有幾個像趙鑫磊這種級別的人過來。
目前已知的就兩個，尚濤，清河管理處副處長，另外一個是安玉青介紹的，鳳凰市黃河河務局一位原副局長耿淮安。
這位耿副局長也是剛剛收到行政處分，被降職擔任信息管理處處長。
鳳凰市黃河河務局直屬東山省黃河河務局，東山省黃河河務局直屬水利部。
東山省黃河河務局是正廳級事業單位，鳳凰市黃河河務局是正處級事業單位。
人家耿副局長願意放棄公務員編制，到公司裡來任職，於情於理也該給個分公司副總以上的待遇。
這還是已知的，還有沒統計上來的，誰知道還有幾個類似於耿副局長，尚副處長這樣的人。
據餘慶陽所知，1999年，2000年，被中央審計署，中央反腐督察組調查，受到處分的領導幹部不少。
水利系統損失慘重。
降職使用的幹部很多，有心調離原工作單位的人肯定不少。
交代完安玉青，餘慶陽坐車離開了公司。
來到水利廳。
“餘總，找蘇廳長彙報工作？”剛到門口又被賀大爺給攔了下來。
“是啊！領導在嗎？”
“哎呀！蘇廳長一早就出去了，聽說是去了琴島，還沒回來！”
琴島？
琴島！
餘慶陽腦子翁的一聲。
昨天晚上蘇廳長說今天去琴島，他喝了酒沒有往心裡去。
蘇廳長，琴島，高速，這三個詞，對餘慶陽來說記憶尤爲深刻。
餘慶陽急忙問道：“賀大爺，領導開什麼車去的？”
“開那個沃爾沃，要不說，餘總厲害啊！
出手真是大氣，一下子送給領導那麼好一輛車！”賀大爺笑着說道。
賀大爺號稱水利廳百曉生，水利廳的八卦新聞，小道消息問他，沒有不知道的。
“哦！還好！還好！”餘慶陽慶幸的點點頭。
餘慶陽送的沃爾沃xc70是定製版。
防彈級別很高，追尾，側翻，就算是翻幾個滾，裡面的人也沒有大問題。
只要不是兩輛重型卡車，對着擠，就不會有大問題。
“餘總，咱們的房子什麼時候動工啊？
我聽說有人嫌位置偏，不想要了，想要退錢呢！”
“明年開車動工，現在正在弄設計圖紙呢！
那位置不算偏了！靠着經十路，距離廳裡也不算遠！
不要的，將來肯定後悔！”餘慶陽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賀大爺的問題。
“我看也是，市裡的房子到是不偏，可是都得兩千多到三千！
咱們這纔多少錢？
一千八，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賀大爺嘟囔着。
“賀大爺，您忙吧，我先走了！”餘慶陽也沒聽清楚賀大爺嘟囔的什麼，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水利廳。
離開水利廳，餘慶陽給宋秘書打了個電話，問了一下蘇廳長什麼時候回來。
得到答案是明天下午纔會回來。
掛了電話。
餘慶陽暗笑，自己有些緊張過度。
那件事是明年纔會發生，而且是因爲趕夜路，明天下午回來，白天肯定不會發生什麼問題了。
本來餘慶陽還打算從蘇廳長辦公室出來，去清河管理局拜訪一下局領導。
現在，這麼一驚一乍，餘慶陽也沒有心情幹別的。
乾脆讓孫健開車回公司。
對於，餘慶陽這麼快就回來，公司的人雖然好奇，但也沒人會多問。
回到辦公室，餘慶陽做到茶海旁邊，慢慢的泡上一壺茶。
這次用的是木恩送的十年普洱。
茶海是餘傳武尋覓來的，據說是用小葉紫檀的根雕刻出來的。
價值十多萬。
泡茶、喝茶，可以平心靜氣。
可以養氣。
餘慶陽按照從書上學來的泡茶步驟，慢慢的泡着。
壺是好壺，帶有大師簽名的紫砂壺，茶杯也是好茶杯，茶也是市場上買不到的好茶，就是泡茶的人，手藝太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