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高建軍揉了揉太陽穴，臉上雖然是笑容滿面，看上去卻有些疲憊。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是在焦慮中渡過的。現在，2200粗軋機軋輥的國產化終於邁出一大步，他那緊繃的心絃要鬆了許多。看了看身旁的許振鳴，他笑着問：“小許，你說我這一次製作新的粗軋輥，應該用什麼比例的合金配方？”
“高老！既然沒把握，我建議你先排出十個批號的配方，輪流制作新品來試驗！”
許振鳴又不是冶金專家，不會做不懂裝懂的事情，把自己的想法如是相告。
他這種方法很常見，許多科研性的企業裡都是這麼做得。有的企業爲了取得一組關鍵數據，可能要做幾千次，幾萬次，甚至更多次的試驗才行。科學研究來不得半點馬虎，吹牛是不行的。
可是，國內的企業因爲資金和試驗條件的限制，無法支持這麼多次的研究試驗，其結果可想而知。
“十個批號的配方！哎……這個項目的資金有限，恐怕不夠做十次試驗的！”這時，高建軍苦笑着說道。眼角的魚尾紋顯得愈發的深，臉上掛滿了疲態。
知道這種情況，許振鳴也沒有辦法。他雖然想幫助高建軍，可是，一鳴公司更沒有能力支撐這樣的試驗。想到這裡，他微笑安慰高建軍：
“高老，要不咱們用排除法來做試驗，第一次試製三跟樣輥。配方當中數據最高的一根，最低的一根，最後一根的數據取中間值。這樣一來，第二個批次試驗的時候，範圍就縮小很多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實際上，合金材料的配方並不是簡單的數學題，這種用數學方法來做試驗跟摸獎沒什麼區別。
高建軍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他不甘心，想在退休之前把軋輥國產化的課題給完成了，也算給自己的職業生涯畫上句號。想到這些，他打着哈欠問許振鳴：“小許！我把這三根做實驗的粗軋輥都委託給你來做怎麼樣？”
“工件毛坯也是我們自己去鑄造和鍛打麼？”
“那當然！一定要用鍛件！”
高建軍哈氣連天的囑咐着。
因爲剛剛纔試製新軋輥，他比較小心，不放心直用合金鑄鋼毛坯來加工。十幾年以後，許多粗軋輥都是用高鉻合金鑄鋼件。那時候，國人已經掌握了技術，有數據理論支撐着，想怎麼選材就怎麼選材！
看到高建軍這麼疲憊還不放心自己的工作，許振鳴很感動。他微笑着說：“高老！你請放心：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來辦！高老，你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哎…不放心吶！”
高建軍嘆了口氣，緩緩閉上雙眼，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不多時，許振鳴的車子來到了第一機修廠的大院裡。這時候，高建軍已經鼾聲如雷了。看到這種情況，許振鳴都不忍心叫醒這個花甲之齡的老頭子。
可是，當車輛剛剛一停下，高建軍就猛然驚醒。他朝許振鳴報以歉意一笑：“小許，謝謝你捎我一程。小眯了一下感覺好多了！哎，不服老不行啊，想當年大鍊鋼鐵的時候，我三天三夜不睡覺也沒問題……”
高建軍一邊說着當年的故事，一邊和許振鳴握手道別。最後，他還是不放心試製新粗軋輥的事情，囑咐許振鳴：“小許，明天還是老樣子，我是要駐廠監製的！”
“好啊高老！我會派司機來接你的！”
許振鳴被老頭子認真執着的精神感動了，承諾他一定重視這個課題項目，直到試驗成功爲止。
“許總！這個高老真有點傻，都要開退休了還這麼拼命！”回來的路上，二劉有些詫異的說着話。
許振鳴聞言，卻有些不高興的告誡二劉：“華夏國的工業化就是靠他們這一輩比較傻的人搞起來的！沒有前人栽樹，哪有我們這些後來人乘涼的道理？”
二劉見自己的小老闆不高興了，連忙紅着臉解釋着，找一些理由給自己開脫。許振鳴知道他的性格，也沒把二劉的話放在心上。兩人說話間，豐田子彈頭已經馳入一鳴公司的大院裡。
許振鳴一下車就直奔輕型廠房而來，想要看看64頭電腦繡花機和128頭電腦繡花機調試的情況。
在去南安鋼鐵集團公司中板廠之前，他已經接到李全的電話。李全告訴他：64頭和128頭電腦繡花機已經裝配完成，初調試成功，就等着試生產給服裝繡花了。
許振鳴還沒有踏入廠房的大門，就聽到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傳來。看到這種情況，他不由自主的笑了。不用猜，這兩臺大型電腦繡花機已經調試成功，正在試生產。想到這裡，他加快了腳步，走入輕型廠房的大門。
“我們公司生產的電腦繡花機速度就是快，比我們老廠的那臺進口貨好多了！”
“一鳴出品，必須是精品！呵呵……”
“老廠的那臺電腦繡花機故障率高，經常斷線、跳針，不能跟我們開發的產品比！”
這時候，參與研發的技工們都喜笑顏開的大聲嚷嚷着。
他們都指指點點的，在兩臺大型繡花機的跟前走來走去，宣泄着內心的激動。
吳燕和趙蘭等幾位銷售部的職工們，正忙着給兩臺電腦繡花機拍照。他們這些人還有任務，要把64頭和128頭電腦繡花機的照片做入資料當中。
廠房裡，這兩臺大型電腦繡花機一字排開，有幾十米長，正在高速噴吐着15色的“YM”圖案。白色的有機玻璃工作臺面上，一字排開的毛巾和一鳴公司的工作服上，已經被繡上了LOGO圖案。
圖案很整齊，沒有線頭毛刺。這種情況說明：64頭和128頭這兩臺電腦繡花機的性能很穩定，沒有出現斷線和跳針的現象！
看到這種情況，許振鳴微笑着點了點頭。
一鳴公司發展到今天，終於有拿得出手的產品了。這兩臺大型電腦繡花機在當今是唯一的，全球都只有這兩臺產品。這種技術要在十幾年以後才能出現！
而且，這兩臺大型電腦繡花機，才能算作紡織和服裝行業內的重要智能裝備，二十多年以後都不會淘汰。
“小許老闆！這兩臺大型電腦繡花機既然已經研發成功，我們是不是開始立即投入生產？”
這時，正在參觀的孫子良笑嘻嘻的走到許振鳴的身旁，一邊祝賀許振鳴，一邊給許振鳴提建議。他還保持着老觀念，認爲產品好就可以大量生產。這種觀念和訂單化生產的市場經濟理念不一樣，已經落伍了。
聽到他這麼一問，站在附近的吳燕和趙蘭等人，都投來詢問的眼神。她們兩人是搞銷售的，當然希望公司能生產一部分大型電腦繡花機，以方便她們的銷售工作。
“不行！這種大型電腦繡花機的成本太高，只能有訂單才生產！而且，這種大型設備一般的企業都買不起，一年估計都賣不出幾套！”
看了看衆人的表情，許振鳴微笑着回答孫子良的提問。
胖子張貴是產品經理，最關心自己負責產品的銷售量。當聽說這種大型電腦繡花機不好賣以後，他不禁有些失望的問許振鳴：“那我們爲啥還要吃力不討好，開發這種沒有市場的產品？”
“我們要用這種大型裝備來證明自己的實力！讓客戶放心！然後，他們纔會掏錢買國產貨，買我們的小型電腦繡花機！”
許振鳴把心中的計劃解釋給衆人聽。他雖然不懂營銷，話中的道理卻又蘊含着一中營銷戰術。
吳燕聽出許振鳴話中的意思，一雙俏麗的大眼睛裡閃爍着異樣的光芒。她臉頰微微泛紅，不時的偷看一下站在人羣中的許振鳴。
這時候，許振鳴開始佈置任務了。
他安排李全和張貴負責，連續二十四不停機，老化這兩臺大型電腦繡花機。元月十二日，五臺小型電腦繡花機和這兩臺大型電腦繡花機，都要打包發貨，直髮魔都國際會展中心。
吳燕的任務也很重，要負責準備好一鳴公司的宣傳資料、電腦繡花機廣告彩頁、佈置展銷會的各種展品……等等。
老闆一聲令，員工們跑斷！
現場的技工和銷售部的職工們接到許振鳴的命令以後，都收斂了笑容開始忙碌起來。
吳燕還故意噘起紅脣嘀咕着，“許總把我當成老黃牛了，一下子佈置這麼多任務，記都記不下來，怎麼能幹得完！”
她這是在故意說牢騷話，想引起許振鳴的注意。
許振鳴吩咐一聲後，就離開輕型廠房，準備去召開一個技術討論會。
胖子卻被吳燕的牢騷話引來，嬉皮笑臉的說：“吳大美女！你要是忙不過來就招呼一聲，小生隨叫隨到！”
“去你的！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還有心思來幫姑奶奶做事？”
吳燕懟了一下胖子，扭着好看的腰肢離去。
輕型廠房裡，頓時飄出一陣陣的大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