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狼與虎
天明時分,霧氣還未消散,南匈奴大軍營地內,屠特若屍逐就單于騎在馬上,看着從後營撤離的軍隊,沉聲嘆了口氣,氣勢洶涌的出征,可最後卻以這樣狼狽的礀態離開,實在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屠特若屍逐就單于自嘲地笑了起來,如果他再年輕二十歲,也許他還有勇氣和鮮卑人拼命,但是現在整個部族的命運都壓在他的肩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當日頭升起的時候,慕容家的騎兵發現南匈奴人撤兵時,整個大營裡只剩下三千士兵還沒有離開,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屠特若屍逐就單于。
接到部下回稟的慕容平急忙策馬出了大營,雖然判斷出南匈奴人會撤退,可是撤得如此快,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大人,要不要追擊?”慕容野王在一旁問道,南匈奴人走了沒多久。
“看到他們大營裡的王旗了嗎?”慕容平笑了起來,南匈奴的大單于真是個讓人難以捉摸的人,在這個時候居然親自斷後。
“不過,大單于死了可以再立。”慕容平自語着,看向了身旁的慕容野王和慕容頭道,“集合全軍,我們去殺了南匈奴的大單于。”
隨着吹響的號角聲,慕容家的騎兵策馬包圍向了遠處的南匈奴大營,那裡有南匈奴最後的三千勇士和他們的大單于在等着他們。
羽林第十二軍團地前鋒斥候。在距離南匈奴大營四十里的地方,遇到了撤退的大軍,他們並沒有現身。而是悄悄地返回了本陣,這四天裡,羽林第十二軍團都在南匈奴大營百里處地地方徘徊,觀望着局勢的變化。
南匈奴大營前,屠特若屍逐就單于指揮三千士兵和號稱草原之鷹的慕容家騎兵交戰了,即使他決定保存南匈奴軍隊的主力,可是他並不願意南匈奴就此沉淪,至少他要讓草原知道。沒有人可以輕視南匈奴人。
面對着包圍過來的慕容家騎兵,處於劣勢的三千南匈奴騎兵在屠特若屍逐就單于的指揮下,以衝鋒陣型殺向了慕容家騎兵的中軍,兵鋒直指慕容平地鷹旗所在。
三千南匈奴騎兵從留下那一刻起,就已經無視生死,他們要跟隨大單于讓鮮卑人知道究竟誰纔是這個草原最強的騎兵隊,鮮卑人永遠都只是他們的家奴。
看着以錐形陣席捲而來,根本無視前方和側翼襲來箭雨的南匈奴騎兵,慕容平皺起了眉頭,這些南匈奴騎兵不只是爲了斷後。他們是留下來和自己拼命的。
慕容平不願意和存了死志的南匈奴騎兵硬拼,直接命令中軍後撤,兩翼騎兵部隊和南匈奴騎兵保持着強弓射程內的距離,像耐心的狼羣一樣跟着獵物,直到他們精疲力盡時才和他們交戰。
從天空俯瞰,三千名南匈奴騎兵組成的騎兵衝鋒隊列兇猛地追擊着前方逃竄的慕容平,而他們地兩翼則是若即若離的慕容家騎兵。
段接到斥候的消息時,簡直難以相信南匈奴四萬大軍只是和鮮卑人接戰了一天就全軍撤退的事實,他所有的佈置謀劃都打了水漂。
荀攸皺緊了眉頭,戰場情勢瞬息萬變。又有誰能計算到全部的變化,更何況這一次南匈奴大軍根本不在他們的掌控之內。
“大人,當務之急,是把偏師召回來。”荀攸走到了段身邊。說出了他的建議,他們的計劃原本的前提是建立在於南匈奴和鮮卑戰況慘烈地情況下,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根本沒有出現,田晏的偏師已經失去了意義。
“立刻派斥候。”段控制着心裡的情緒,聽從了荀攸的意見,派出了斥候部隊,一人五馬,星夜去追田晏地偏師。讓他們立刻回撤。
“全軍出發。”在派出了斥候以後。段立刻拔營,做出了急行軍的礀態。去和南匈奴人匯合,既然情況發展成這樣,就只能賣個人情給南匈奴人,至少讓他們知道朝廷對他們還是很重視的。
半個時辰後,羽林第十二軍團出現在了撤退的南匈奴人視野中,原本士氣低落的南匈奴大軍看到他們後,竟然歡呼起來。
羌渠策馬到了段跟前,成爲左賢王的他此時是整支南匈奴大軍名義上的主帥,看到屠特若屍逐就單于不在,段和荀攸都是都是臉色一變,“大單于呢!”
段和荀攸同時問道,若是屠特若屍逐就單于死了,那這次事情算是鬧大了,不管怎麼說,屠特若屍逐就單于都是大漢所封,他若是死在鮮卑人手裡,不但是南匈奴,就連帝國也將面上無光,甚至會對整個北疆依附帝國的屬國都將產惡劣地影響。
看到段和荀攸陰沉地臉色,羌渠愣了愣,最後將屠特若屍逐就單于堅持斷後的事情說了出來,其實他當時也多少猜得到屠特若屍逐就單于地心思。
段看了眼臉上露出愧色的羌渠,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命令部隊加戰場,讓慕容家的騎兵們感到憤怒,可是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原本混亂地戰場變得更加混亂。
遠處,透過望遠鏡觀察戰場的段臉上露出了讓一旁荀攸感到一股寒意的笑容,羽林第十二軍團只比檀石槐和他的五千精銳晚到達戰場半刻而已,靠着手中被帝國方士們取名爲千里鏡的望遠鏡,羽林第十二軍團的前鋒斥候發現了檀石槐和他的五千高柳軍,從而讓段選擇了觀望。
“說實話,那些方士取名不怎麼樣?”放下手裡的望遠鏡。段扔給一旁的荀攸道,“檀石槐和慕容平果然不和。”
荀攸沒有答話,只是接過望遠鏡,觀察起了戰場。的確慕容家地騎兵不敢阻擋檀石槐和他的高柳精銳,但是卻遲滯着他們的速度。
“將軍,我們還不出擊嗎,我怕屠特若屍逐就單于支持不了多久。”荀攸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看向了一旁仍沒有進攻意思地段道。
“再等等!”段閉着雙眼道,此時的戰場上因爲慕容家騎兵的暗中阻滯,檀石槐帶着的五千高柳精銳不能直接殺入戰場中央,和慕容平爭奪屠特若屍逐就單于的人頭。反倒是因此而混亂起來。
荀攸知道段是在等整個戰場更加混亂的時刻纔打算出擊。可是他卻怕屠特若屍逐就單于等不到那一刻,就在他強自壓下心中焦躁的時候。段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檀石槐殺進陣中了沒有?”
“進了,不過大部隊仍在外圍!”荀攸連忙答道,說出了他看到地景象,慕容家地騎兵們把大部分高柳軍精銳擋在了外面。
“全軍進攻!”段猛地睜開了眼,大喝聲中,已經策馬而出,在他的命令聲裡,他身旁地士兵吹響了軍號,自從軍制改革以後,這種新的樂器便作爲了騎兵進攻時的傳令聲。
嘹亮的軍號聲響起,一直在觀戰的羽林第十二軍團的士兵們翻身上馬,以一火五十人爲單位跟着所屬的軍官對前方混亂的戰場發動了衝鋒。
遠處的戰場裡,聽到那突兀響起的軍號聲,慕容家的騎兵和高柳軍的精銳們同時都是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他們從未聽到過這種聲音,就在他們錯愕地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時,震顫的大地讓他們立刻醒悟過來,過來的是大股的騎兵隊伍,只是他們不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戰場中央,被屠特若屍逐就死死纏住的慕容平此時都快發瘋了,他面前的老獅子根本就是想和他同歸於盡,而他身邊的三百南匈奴武士也是渾然沒有在意自己的性命,居然死死壓制着他一手訓練的本家子弟。
檀石槐此時雖已能看見慕容平,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爲他看到了遠處席捲而來的騎兵隊伍,即使他再孤陋寡聞也認得那已經懸掛於漢國邊境數月的鮮紅軍旗。
“你不是說段一定回去高柳嗎?”檀石槐此時已經出離憤怒了,他看着身旁的韓遂,目光像刀鋒一樣刺着他。
“我也不知道。”韓遂此時心裡一陣冰涼,他怎麼也沒想到段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現在高柳軍精銳和慕容家的騎兵都在外圍,可是沒有檀石槐和慕容平的親自指揮,恐怕戰力要大打折扣。
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就在不遠處的屠特若屍逐就,檀石槐果斷地離開這仍在激鬥中的戰場中央,他要擋住段和漢軍,不管如何,屠特若屍逐就這個南匈奴的大單于必須死在這裡,他要讓高句麗,扶余,肅慎他們知道在草原,鮮卑纔是真正的霸主,漢國再強大也保不住他們,想要活命,就只有投靠鮮卑。
因爲此前高柳軍和慕容騎兵之間的混亂,段得到了最好的進攻時機,本就在涼州戰場上身經百戰的帝國士兵們在經過近六年的訓練之後,不論武技還是紀律都幾乎是帝國曆代以來騎兵中最強的,除了遠在雒陽集合整個帝團中當之無愧的強兵。
十里的距離對於高速衝鋒的騎兵而言,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當檀石槐撤離原本的戰場中心,試圖聚攏五千高柳軍時,羽林第十二軍團已經殺入了戰場,原本對三千南匈奴騎兵形成合圍的慕容家騎兵面對突然殺出的羽林第十二軍團,雖然在經驗老道的百夫長的帶領下立刻做出了防禦,可是卻已經晚了。
羽林第十二軍團就像一把鋒利的馬刀刺入了形成圓形態勢的慕容家騎兵羣中,狠狠地切入進去,段手裡的斬馬劍在相隔六年之後,再次飽飲人血。
慕容平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他猜得出絕不是什麼好事,不然的話檀石槐也不會那樣退走,就在他分神的瞬間,只覺得肩頭一痛,當他回過神時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被面前的老人一刀砍中了肩部,若不是一旁的一名親兵及時橫刀架了一下,恐怕這一刀就能砍下他整條右臂。
血流如注中,慕容平第一次在戰場上退避了,他不願意和麪前的老獅子再打下去,被一直纏着的他失去對全軍的控制太久了。
屠特若屍逐就單于沒有追擊,這時他也已經快耗盡了力氣,身邊剩下的士兵也已不多,最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死志了,殺入的羽林第十二軍團高呼的漢軍威武!的口號讓他知道是朝廷的軍隊到了,看到生機的他決定帶着剩下的人殺回去。
羽林第十二軍團展現出來的衝擊力讓檀石槐感到可怕,雖然對手選擇了因爲他和高柳軍的出現而導致整個戰場混亂的最佳進攻時機,可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攻穿了慕容家騎兵的防禦,直突陣中也着實讓人忌憚。
檀石槐還來不及感嘆多久,發現他所在的段就帶着親兵直接殺向了他,對段來說,這是殺死檀石槐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絕不願意放過。
“段!”檀石槐自語間,帶兵迎了上去,他和慕容平最大的不同之處便在於,他絕不逃避對手的直接進攻,就如同剛纔慕容平一開始面對屠特若屍逐就那搏命的進攻一樣,換了他不會選擇和慕容平一樣的輕騎狼羣戰術,而是會選擇正面擊潰那三千南匈奴士兵,如果說慕容平是一頭狼,那麼他就是一頭猛虎,現在於他而言,段是最好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