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色如水,騰龍殿後院。
兩道黑影聯袂而來,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後院之中。
“四師叔,七師叔!”
早就站在那裡迎候的宗掌櫃疾步迎上前去,躬身爲禮,壓低了聲音說道。
當先一人身穿白衣,個子瘦高,雙眉微蹙,問道:“宗師侄,這麼急着叫我們過來,到底什麼事?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們會面太頻繁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語氣竟然頗爲不悅。
宗掌櫃忙即說道:“四師叔教訓得是,不過師父有急事要找兩位師叔商量,所以……”
白衣四師叔一擺手,說道:“行了,別解釋。我們進去吧。”
“是,師叔!”
宗掌櫃不但在師父面前小心翼翼,在師叔面前也一樣極其謹慎,也不知是他們這一派歷來就規矩大,還是這老師兄弟幾人的性子特別嚴苛。
很快,叔侄三人便出現在一間寬敞的地下密室之中。和別的地方不同,天涯城的地下密室,四周牆壁上鑲嵌着十幾顆碩大的夜明珠,柔和的白光將整個密室照得通明,卻並不刺眼,比其他地方用來照明的月光石更勝一籌。
這樣碩大的夜明珠,如果在凡俗世界,一顆就足以富可敵國。在這間密室之中,卻鑲嵌了十幾顆之多,若是被凡俗之人看到,不知要何等激動感嘆了。
矮小瘦弱的力大師,背對着密室的大門,站在那裡。怔怔出神,似乎正在想着什麼心事。
“三師兄……”
四師叔和七師叔兩人一進門。便齊齊抱拳,叫道。
“老四。老七,都來了?”
力大師頭也不回,喘息着打了個招呼。
白衣四師叔隨即說道:“師兄,這段時間,鎮海宮那邊對我們師兄弟本就不滿,我們的聚會還是不要太頻繁的好,萬一引起他們的猜忌,可就麻煩了。”
說着,眉宇之間頗有憂色。
另一位七師叔。身材矮胖,似乎不是多話之人,自始至終,除了給三師兄打個招呼,就再不吭一聲。
這兩位,都是元嬰初期修士,白衣四師叔已經臻於初期大成的境界,只差一步就能邁入元嬰中期。身材矮胖的七師叔,較之四師叔要略遜一籌。但此人身上卻帶着一股危險的氣息。似乎修煉有某種極其霸道的功法。
“哼,鎮海宮的氣,我也受夠了!”
力大師冷哼了一聲,依舊頭也不回地說道。
“師兄?”
白衣修士吃了一驚。疑惑地叫道。
力大師隨即袍袖一揚,密室石壁扎扎作響,連個碩大的晶玉展櫃。緩緩從石壁中滑了出來。其中一個展櫃裡,懸掛着的正是蕭凡那件玄晶甲。另一個展櫃裡,則是一條昂首向天。怒目圓睜的蛟龍。
“這是……”
兩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隨即驚呼失聲。
“螭蛟?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
力大師反問道。
白衣修士喘息着,稍頃才勉力調勻了呼吸,雙眼依舊瞪得老大,急急問道:“師兄,這螭蛟從哪裡來的?我們天涯海以前可從未捕殺過這樣高階的螭蛟,還如此完整……”
力大師淡淡說道:“你也說了,我們天涯海以前是沒有捕殺過這樣高階的螭蛟,並不代表天涯海沒有這樣的螭蛟。只要有,就總會被人捕到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宗師侄,這是怎麼回事?”
白衣修士似乎知道這位三師兄的性子,索性不問他了,直接向一旁的宗掌櫃詢問。
宗掌櫃瞥了師父一眼,見力大師並沒有不悅之意,便即很謹慎地將蕭凡的情況做了個簡單的說明。
“有這種事?一名金丹修士送過來的?這怎麼可能?”白衣修士驚呼出聲:“不要說金丹修士,就算我等這樣的元嬰修士,在這螭蛟面前,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壓根就不要想打它的主意!”
矮胖的七師叔雖然還是不說話,臉上也露出了不以爲然的神色。
在天涯海生活了那麼多年,誰不知道蛟龍類海獸的厲害?更不用說是這種帶着兩種聖靈血脈的青蛟後裔,往往比其他同階海獸要強大得多。在水裡碰到了,一對一,就算是鎮海宮主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對付得了這條化形中期的螭蛟。
力大師冷哼一聲,說道:“誰說他是金丹修士?他雖然將自己的真實修爲隱匿得很好,卻又如何能夠瞞得過老夫的感應?真要是金丹修士,他敢將這玄晶甲和螭蛟拿出來?敢留在我們騰龍殿?”
宗掌櫃連忙說道:“正是,那姓蕭的可能做夢也沒想到,師父手裡有照妖鏡!”
所謂照妖鏡,只是一個統稱,所有能夠看破敵人隱匿之術的寶物,都有類似的稱呼。照妖鏡是其中流傳最廣,最爲大衆所熟知的名稱。
“哼,你也未免太小看此人的隱匿之術了,尋常的照妖鏡,焉能識破他的真面目?”
“是,師父。”
宗掌櫃忙即垂首答道,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白衣四師叔還是連連搖頭,說道:“就算他是元嬰修士假扮的,區區一個人,又怎能是這化形中期螭蛟的對手?尤其是在水下,不要說滅殺螭蛟,只怕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不是一個人呢?”
力大師反問道。
白衣四師叔詫異地說道:“不是一個人?師兄,你這是何意?”
力大師轉過身來,也不回答,佝僂着腰,慢慢走到一側的椅子裡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說道:“前些日子,從大齊國傳來的那個懸賞令,你們都看到了吧?”
“大齊國的懸賞令?師兄,這個跟姓蕭的有什麼關係?難道,你懷疑他就是金州城那個姓蕭的醫聖?事情不會這麼巧吧?”白衣四師叔吃驚地說道,滿臉不信的神情:“真要是他們的話,跑到我們天涯城來做什麼?完全沒理由啊……”
矮胖的七師叔也甕聲甕氣地說道:“不錯,三師兄。大齊國那懸賞令上說,那妖女是天妙宮的宮主,天妙宮是在大齊國北部更遠的地方。而金州城則在霍山國,離我們天涯海也是千萬裡之遙。他倆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力大師哼了一聲,說道:“逃命嘛,逃到哪裡都有可能。再說,我前天專門去問過房老六……”
“房老六?他從金州城回來了?”
白衣四師叔問道。
所謂房老六,是天涯城最大的藥材商,常年往返於金州城以及其他靈藥集散地,在天涯城也是大名鼎鼎。因爲他經常在外邊跑,乃是天涯城第一個消息靈通的人,有想要打聽外界情形的,一般都會去找他或者找他藥材行的夥計。
“不錯,他帶回了金州城那邊的確切消息。”
“哦,他是怎麼說的?”
四師叔和七師叔都來了興趣,一齊湊過頭來。
“他說,天妙仙子確實是和金州城新近崛起的姓蕭的醫聖一起失蹤了。是在霍山國的神龍淵失蹤的……老四,老七,你們可還記得,古老相傳,我們天涯海和其他地方的很多水域都是相通的?”
力大師神色凝重地說道。
白衣四師叔卻不由失笑,搖着頭,說道:“師兄,這也太離譜了吧?霍山國離我們這裡多遠啊?他們既然是在神龍淵失蹤,怎可能出現在我們天涯海?完全不搭界嘛……”
“這個世界,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們天涯海發生的各種怪事還少嗎?連傳說中只在北冥大海生存的異獸,都曾經在我們天涯海露過面,他們從神龍淵來到天涯海,有什麼不可能的?古老相傳,我們天涯海本就是各大水域的交匯點,遠海深處,遍佈各種空間通道。”
力大師的神情益發嚴肅起來。
白衣修士愣怔稍頃,才說道:“師兄,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從霍山國的神龍淵,通過水底的空間通道,來到了我們天涯海。然後在海里遇到螭蛟,就將螭蛟殺了,送到這裡來打造盔甲?”
“正是。”
力大師毫不猶豫地點頭。
“師兄,既然那姓蕭的隱匿了自己的真實面目,你又如何能夠知道,他就是懸賞令上追捕的那個金州城醫聖?”
白衣修士的神情變得謹慎起來,低聲問道。
力大師望了宗掌櫃一眼,宗掌櫃忙即說道:“兩位師叔,是這樣的,這姓蕭的前兩天也去房前輩的藥行打聽過有關金州城的情況,對金州城七大宗門之一的百雄幫尤其關注。倘若他不是懸賞令上追捕的那人,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密室之中,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誰都不再說話。
白衣修士和矮胖七師叔的神色,也和力大師一樣變得十分凝重。
足足一盞茶功夫過去,白衣四師叔才小聲問道:“師兄,你的意思是,把他們抓起來,去大齊國領賞?”
力大師冷哼一聲,說道:“不是去大齊國領賞,是從今往後,離開天涯城,去大齊國定居。”
“啊?”
此言一出,大家都禁不住目瞪口呆。
力大師冷笑着說道:“只要這回我們沒弄錯的話,那麼巨大的一筆懸賞,足以讓我們重新在北地開宗立派了。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受人家的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