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我說的絕對是真的。這個事,可不僅僅是我知道,整個落伽城知道的人不少。大家都說,我們落伽邦出了有史以來最厲害的‘第一降頭師’,一個個都很興奮呢……”
見範樂不信,陳阿三頓時舉起手掌,像是賭咒發誓般地說道。
範樂畢竟對降頭術所知不多,見陳阿三這般模樣,不由將信將疑地,向姬輕紗望了一眼。姬輕紗對降頭術的研究,可不是他能比的。當年姬輕紗前來落伽城華人大學留學,其一是衝着這裡館藏的道教古籍而來,其二就是來研究南洋降頭術的。姬輕紗自己不修煉降頭術,卻不妨礙她從降頭術的修煉之道中悟出一些心得來。
修煉之道,總是有些道理是相通的。
姬輕紗輕輕搖頭,顯然也認爲這陳阿三是在故作驚人之語,欺負他們是外地來的遊客,不懂降頭術。
陳阿三偏偏是個急性子,見狀大爲不忿,說道:“我說的是真的,摩鳩大國師不久前已經從皇宮返回摩鳩莊園,聽說就是要修煉一種至高無上的降頭術。”
姬輕紗雙眉猛地揚起,問道:“摩鳩大國師回到了摩鳩莊園?”
“是啊。就在十幾天前,我們落伽城還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城裡所有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一起去機場迎接。大國師還和他們握了手,賜了福呢。”
蕭凡一直平靜的臉色,終於也略略露出了一絲變幻。
摩鳩大國師返回莊園,確實有些出乎他們的意料。原本以爲。摩鳩會居住在皇宮之中,摩鳩莊園只有夷孥和其他弟子鎮守。儘管夷孥這些大降頭師也非同小可,但至少比摩鳩要好對付多了。
如今摩鳩大國師親自坐鎮莊園。加上夷孥等一批徒子徒孫,蕭凡區區三人,其中還有一個對降頭術一竅不通,當真是勢單力薄得很。
“你說摩鳩大國師要回莊園修煉一種至高無上的降頭術,到底是什麼降頭術啊?”
姬輕紗裝出完全不懂降頭術的樣子,饒有興趣地問道。
“嘿嘿,這個……”
陳阿三卻賣起關子來,嘻嘻哈哈地笑着,端起面前的啤酒猛灌。
範樂手腕一翻。一張五十美元的鈔票就推到了陳阿三面前。陳阿三雙眼剎那瞪得圓滾滾的,滿臉又驚又喜的表情。關鍵時刻賣個關子,乃是他們這些“包打聽”慣使的小手段,原本不過希望能夠在客人那裡得到十元五元的賞賜,誰知範樂一出手就是五十美元,怎不叫陳阿三欣喜若狂?
今兒個是真遇上貴人了。
陳阿三忙不迭地將五十美元收了起來,卻還是沒有急着回答姬輕紗的問題,再次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將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飲而盡,似乎在給自己壯膽,然後伸長了脖子,儘量壓低聲音。對姬輕紗說道:“聽說,大國師要修煉的是‘通靈降’……”
“通靈降?這怎麼可能?”
姬輕紗大吃一驚,差點叫出聲來。
“真的。大家都是這麼說的,除了‘通靈降’。這世界上所有的降頭術,大國師都會。唯獨‘通靈降’纔對大國師有吸引力了……”
“什麼叫‘通靈降’?”
蕭凡在一旁插口問道。
“‘通靈降’其實就是‘靈鬼降’。就是降頭師和自己蓄養的靈鬼合體,變成半人半靈的樣子……”
陳阿三邊說,便不住向左右張望,似乎在害怕什麼東西似的。
蕭凡微微頷首。
有關“靈鬼降”的傳聞,《無極術藏》的附錄之中,其實也有記載,當然是比較簡單的記載,語焉不詳。根據《無極術藏》的描述,“靈鬼降”是南洋降頭傳承之中,一種無上的邪術。一旦降頭師與自己蓄養的厲鬼成功合體,立即就會變成“通靈之軀”,陰陽兩界可以隨意行走。時而爲人,時而爲鬼。並且突破了人類壽命的桎梏,儘管還不能長生不死,但只要有源源不斷的強大精魂補充,卻大有希望活到好幾百歲甚至上千歲。
不過《無極術藏》附錄篇中,也只有這麼簡單的描述,並沒有記載說,是否有降頭師練成過這種無上邪術。在古代,交通不便,信息更是閉塞無比,中土和南洋相隔千萬裡之遙,無極門的先輩們能夠得到這麼一些有關降頭術的信息,並且記錄在冊,已經很了不得了。
“哼,‘通靈降’就是個傳說而已,從來都沒人練成過。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被厲鬼吞噬掉了,屍骨無存。摩鳩大國師又不是不知道這裡面的兇險,怎麼會去修煉這種傳說中最兇險莫測的降頭術?”
範樂冷“哼”一聲,說道。
“嘿嘿,這個,我也不是太懂,是聽朋友說的……不過,我朋友可是真正的降頭師,他就是這麼說的,除了‘通靈降’,摩鳩大國師還有什麼降頭術不會呢?”
陳阿三實在不愧是個資深的“包打聽”,邊說邊露出了迷惘的表情,將現場的“懸疑氣氛”烘托得益發到位。看來這些“包打聽”還真得有說書人的潛質,才能在這一行混得如魚得水。
蕭凡問道:“陳先生,剛纔有位林先生在這裡吵吵鬧鬧,說是範府的總管,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眼見有關摩鳩大國師的事情,這位陳阿三也已經沒有什麼新鮮“猛料”要爆,而且已經說到的也多半是道聽途說,蕭凡便轉換了話題。
再厲害的“包打聽”也只能提供一些大衆化的似是而非的消息,想要知道內幕,自然還得找真正的內部人士去詢問。比如一個“不古派”的降頭師,摩鳩大國師的徒子徒孫,知道的“內幕消息”就肯定比陳阿三多得多。
“哎呀,您問這個啊?算是問對人了,我就住在範府隔壁,是他們的鄰居……”
陳阿三伸手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
範樂就笑。
範府隔壁,怎麼會有做“包打聽”的鄰居?範家的鄰居,無一不是當地華人上層社會的頭面人物,非富即貴。這位陳阿三分明就是欺負他們外地人不懂行,胡亂吹牛的。他又哪裡能夠想到,坐在他眼前的這位,纔是範府貨真價實的嫡系子弟?
對這種小人物的意淫,範樂自不會去拆穿。
說起來,他這位範家真正的主人,命運較之陳阿三還要多舛,如果不是很巧合地由蕭凡和天青子給他去掉了體內的血降,他至死都要流落他鄉,不得歸根。
“那個林先生林總管啊,一開始只不過是範府的一個園丁而已,誰都看不上他。幾年前,範家的少主範樂先生忽然失蹤,範家就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範家你們幾位聽說過吧?黃範魏冉四大家,是我們落伽城華人社會最有錢最富貴的四大家族,聽上去很有趣吧?和‘防患未然’是一個音……”
“黃範魏冉”與“防患未然”當然不是一個音,只是陳阿三的國語本就說得不標準,卻是不必計較了。他能說出“防患未然”這樣的成語,已經大大出乎蕭凡的意料之外。
“範家起了什麼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呢?”
姬輕紗緊着問道。
“當然就是因爲範英範先生……範先生原本不是範家的第一繼承人,範樂先生失蹤之後,範英先生纔有機會接管範氏集團。這位範英先生,真是個人物,厲害得很,心狠手辣。範家很多老人並不服氣他當家長,還是忠於範樂先生。範英先生就把這些不服氣的老人一個個都清除掉了。你們可能不知道吧,範英先生也是一位大降頭師,摩鳩大國師的徒孫,現在已經是我們落伽城華人第一降頭師了。剛纔那位林先生,就是很會拍馬屁,得到了範英先生的信任,步步高昇,終於當上了範府的總管。嘿嘿……”
說到這裡,陳阿三情不自禁地伸手抹了一把嘴巴,似乎對林成鐸的“青雲直上”無限羨慕。
所謂府中總管,說到底不過是個下人頭目而已,再威風顯赫,僕人的身份始終去不掉。當然在陳阿三眼裡,能夠給範英先生當個僕人頭目,那也比他現在這樣子不知要威風多少倍。至少林成鐸就能在金海岸大酒店充大爺,他陳阿三卻只能做他的“包打聽”。
“範英先生這麼厲害,其他三家就沒有意見麼?”
蕭凡繼續問道,神情頗爲關注。
“有意見啊,怎麼會沒有意見呢?尤其是黃家,對範家意見可大了。這幾年,仗着有大降頭師做後盾,範家拼命擴展,四處搶其他家族的生意,其他三家意見很大。前不久,黃家已經公然和範家撕破了臉,大打出手。”
姬輕紗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哦,大打出手?黃家難道不怕範家的降頭師嗎?”
“嘿嘿,範家有大降頭師撐腰,黃家也有啊。他們那麼有錢,肯定能找到大降頭師保護。再說,黃家和我們這裡‘玉陽觀’的道長關係非常好。降頭師厲害,‘玉陽觀’的道長們也不是吃素的。”
聽陳阿三這語氣,他內心深處還是向着黃家與“玉陽觀”的。畢竟他也是個華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對範英的行爲,很看不慣。
蕭凡和姬輕紗對視一眼,都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