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語剛剛泡好一壺茶,包廂門就被人急匆匆地推開了,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揹着個藥箱,走了進來。
“小高,來了。”
花解語忙即起身招呼。
高醫生和陸鴻花解語是同班同學,年紀略小些,這不是他被人叫成小高的原因,當然也不是因爲他個子小,而是他長了一張娃娃臉,看上去比陸鴻至少要年輕五六歲。長着娃娃臉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顯小。
小高朝花解語點了點頭,便直奔陸鴻而來,雙眉緊蹙,說道:“怎麼,又痛得厲害了?”
“嗯,剛剛去見某某同志,本來好好的,車子剛進大內,就發作了……進退不得,咬牙扛到現在。”
陸鴻依舊斜靠在椅子裡,打不起精神,隨口答道。
花解語和高醫生頓時目瞪口呆。
蓋因陸鴻嘴裡說出來的某某同志,實在大名鼎鼎,乃是當今最高層的幾大巨頭之一,真正權力金字塔頂端的超級大人物。
陸鴻去覲見巨頭時發病,實在夠嗆。
高醫生臉上便顯出慚愧之色,說道:“陸鴻,你這病啊,我是無能爲力了。完全查不出病因……要不,你去看看中醫?”
他一接到陸鴻的電話,二話不說,立即丟下手頭的工作,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不是由於陸鴻的權勢,也不是完全看在老同學情分上,他心中愧疚,纔是主要原因。
作爲首都乃至全國都有名的腦科大夫。硬是治不好老同學的頭痛,甚至連病因都查不出來。高醫生心裡,當真不好受。
陸鴻苦笑着搖搖頭。說道:“你以爲我沒有去看過中醫嗎?”
近兩年來,陸鴻喝過的中藥,差不多有一麻袋了吧。這猶罷了,最讓陸鴻哭笑不得的是,他前後看了三個中醫,居然開出了三張完全不同的方子,對於他的病情,也是各持一詞,沒有一個定論。
這該死的頭痛病。搞不好會將陸鴻徹底毀掉。
“要不,你出國瞧瞧,我跟歐洲的同學通個電話,給你安排好?”
高醫生想了想,又說道。
他大學畢業之後,去歐洲留過學,目前有好幾位同學,都是國際上知名的腦科專家。自己沒轍,也許那幾位老同學會有辦法。
這也叫病急亂投醫了。
陸鴻擺擺手。說道:“算了,你都看不好,找外國人有什麼用?我不相信他們比你還厲害。”
這話就說得很有水平了。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陸鴻眼下絕對不可能專程出國去治病。他這一出國治病,部長的寶座。百分之百沒他什麼事了。說不定病沒治好,回國之後,連常務副部長的職務都保不住。
你的病。都嚴重得要出國治療了,那還是多休息吧。先把身體養好再說。
到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要以出差的名義出國旅遊。不是辦不到,但出差和看病,是兩回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過這話轉個彎從他嘴裡說出來,高醫生聽着心裡頭舒坦。
事實上,高醫生也並不認爲他的幾位歐洲同學比他的醫術更加高明。建議陸鴻出國治療,也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小高,你那止痛針再給我幾支。”
高醫生就猶豫起來,勸道:“陸鴻,那是激素藥,用多了成癮,會產生依賴性。我不建議你長期使用……”
陸鴻無力地笑了一下,說道:“放心,我知道厲害。我就是做個預備,萬一再碰到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沒辦法了就用一支,好歹撐一陣子。”
高醫生想了想,打開藥箱,取出兩支針劑和兩個一次性注射器,說道:“這樣吧,我先給你兩支,你用完了再聯繫我……還是那句話啊,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這個藥。”
陸鴻點了點頭,望向那針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兩條毒蛇。
明知道用激素藥止痛,是飲鴆止渴,陸鴻也是無可奈何。像今天這樣的情況,絕對不能再發生第二回了。不然,他真得提前離開一線實權位置。
他才四十幾歲,就這樣終結自己的仕途之路,無論如何都不甘心。
花解語眼見着陸鴻鄭而重之地將針劑和注射器包好,放進隨身攜帶的黑色公事包裡,張了張嘴,卻終究將勸諫的話語嚥了回去,微笑着對高醫生說道:“小高,坐吧,一起喝杯茶,聊幾句。”
高醫生點點頭,三人圍坐,喝茶聊天。
才說了不到幾句,陸鴻嘴角微微一陣抽搐,臉色驟變,一股撕裂般的劇痛,驟然自腦海深處傳來,忍不住“哼”了一聲。
花解語和高醫生都大吃了一驚。
“怎麼啦,又開始了?”
陸鴻吃力地擺了擺手,想要硬撐,但疼痛越來越劇烈,無論如何都抵受不住,禁不住握拳在額頭上重重捶了兩下,冷汗瞬間便冒了出來。
“小高,怎麼辦?”
花解語哀求般地望向高醫生。
高醫生也是一籌莫展,咬了咬牙,打開藥箱,取出一顆止痛片,說道:“先吃顆藥吧。能夠不打針,儘量不打。”
其實去痛片也一樣的有副作用,只是不去止痛針那麼明顯罷了。
花解語點點頭,接過了藥片,正準備給陸鴻倒一杯溫開水,包廂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先生,請問你找誰?”
隨即,守在包廂外邊的女服務員便急急問道。
“哎哎,先生,你不能進去……”
女服務員一語未畢,包廂門已經被推開。
陸鴻三人愕然望去,只見一位身穿醬紫色唐裝,足下踏着黑色布鞋的年輕人,已經走進了包廂。這年輕人長得斯斯文文,臉色蒼白。
正是蕭凡。
花解語雙眉一蹙,手一緊,將那顆止痛藥握在手裡,不悅地說道:“你是哪位?爲什麼沒有得到允許就闖進來?”
蕭凡輕輕一笑,說道:“陸叔叔,我是蕭凡。你還記得我嗎?”
“蕭凡?”陸鴻正痛得大汗淋漓,腦子也遠不如平時好使了,聞言不由一陣愣怔:“啊,對了,你是……你是蕭湛同志的小孩……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頓時坐直身子,一抹警惕的神情在他眼裡一閃而過,甚至連劇烈的頭痛也暫時拋到了一邊。
這個時候,蕭湛的兒子,跑到他面前來幹什麼?
至於蕭凡怎麼知道他在解語茶樓,怎麼知道他在這個包廂,一時之間,又哪裡想得到那麼多?
聽說是蕭湛的兒子,花解語更是訝異,原本想要立馬叫保安人員的,此時自然也硬生生地忍了回去,只是上下打量着這位蕭家的嫡系子弟,掩飾不住好奇之色。
有關蕭家的一些情況,花解語也是瞭解的,和陸鴻閒聊的時候,曾經提到過蕭湛那兩個很不爭氣的兒子,一個出家當道士,一個直接變成了四九城裡“聲名赫赫”的大紈絝。
“陸叔叔,你生病了?”
眼見陸鴻大汗淋漓,雙拳緊握,蕭凡微微一驚,問道。
“沒事,就是有點頭疼,不要緊……蕭凡,你,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鴻咬着牙,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彷彿每說一個字,都極其吃力。
“陸叔叔,看來你這頭痛比較厲害,我先給你止痛吧。別的,待會再說。”
“你給我止痛?”
一時之間,陸鴻有點莫名其妙。
“嗯,我懂點鍼灸之術,止痛方面比較有效果。陸叔叔要是信得過的話,我試試?”
說着,蕭凡取出了四枚銀光閃閃的柳葉小刀,不細看的話,自然以爲是鍼灸用的銀針。多數時候,這些柳葉小刀也確實是用來刺穴的,很少作爲暗器使用。
高醫生忍不住問道:“你是哪個醫院的鍼灸醫生?”
蕭凡輕輕一笑,說道:“我在國家宗教局上班。”
“好,那你試試……”
劇痛一陣陣襲來,陸鴻緊握拳頭,指甲差點嵌進肉裡,實在也是抵受不住了。
就讓蕭凡試試何妨?
最多隻是沒有效果,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陸叔叔,雙掌請打開。”
蕭凡走到陸鴻跟前,手中銀光一閃,陸鴻左右虎口處的合谷穴上,各紮了一枚柳葉小刀,再繞到陸鴻身後,柳葉小刀輕輕扎進左右玉枕穴。
合谷是止痛的特效穴,對頭痛的療效尤其明顯。
玉枕穴也是主治頭頸痛的主要穴位。
四針一紮下去,陸鴻頓時便覺得頭腦一陣清明,劇痛立即有所緩解。蕭凡沒有急着走開,右手拇指食指捏着柳葉小刀,一縷浩然正氣從右玉枕穴緩緩度入陸鴻體內,直達奇經八脈。
陸鴻原本青灰的臉色,迅速好轉,漸漸有了幾絲潮紅。
半盞茶功夫不到,陸鴻的頭痛霍然而愈,不由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
“這……這就好了?”
花解語看得目瞪口呆,遲疑着問道。
“嗯,不痛了,好了。”
陸鴻只覺得渾身輕鬆,連連點頭,滿臉欣喜之色。
俗話都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
這頭痛,其實也差不多。
正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忽然就止住了,所有疼痛消失得無影無蹤,陸鴻說不出的舒坦,只覺得天下至樂,無逾於此。
高醫生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