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除非你現在就有天香玉露，否則我真的幫不上忙了……”
神算子驚訝的神情也是一閃即逝，隨即苦笑了一聲，嘆息着說道。
以他現在的情形，一直躲在這用極品靈石構築出來的“小世界”中，靜養調息，或許還能再活個一二十年，只要一走出這裡，隨時都有可能無疾而終，壽終正寢。
歐陽明月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那就要看你願不願意冒險一搏了。”
“冒險一搏？怎麼冒險？”
神算子眼神一亮，馬上問道。
歐陽明月手腕一翻，一顆鮮紅的丹藥，出現在她雪白的手掌之中，這顆丹藥有豌豆大小，甫一出現，一股辛辣的氣息便即撲面而來，可見藥力極其猛烈霸道。
一見到這顆丹藥，聞到那辛辣的氣息，神算子的瞳孔驀地收縮，蒼老面龐上那重重疊疊的皺紋，似乎都在瞬間繃直了。
“無情丹！”
稍頃，神算子才吃吃地說出了這樣三個字。
混元上人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怪異，看了看鮮紅的丹藥，又看了看神算子的滿頭白髮，蠕動了一下嘴脣，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只有蕭凡神色如常。
身爲金州城醫聖，他當然知道什麼叫無情丹。
這種丹藥既是救命的良藥，也是無情絕情的毒藥。
說到底，其實就是依靠強橫霸道的藥力，強行激發身體的所有潛能，其中也要激發神魂潛能。讓本已油盡燈枯的將死之人，再延長一定時間的壽命。至於到底延長多少壽元。要視各人的情形而定。像神算子這樣神魂極其強大的後期大修士，強行激發神魂潛能之後。或許還能延長二三十年壽命。
如果是尋常的金丹期修士，能夠延長兩三年陽壽，就算是極限了。
事實上，以如今神算子的情形，他的肉身潛能已經到了極限，再怎樣激發，也作用不大，無情丹真正要激發的是他神魂的潛能。
可想而知，神魂潛能被激發之後。強行延續生命，對神魂的損害，也是致命的。一旦神魂潛能消耗殆盡，不但服藥者會立即死亡，連神魂都會跟着一起毀滅，從今往後，在這世間徹底消失，再也沒有轉世輪迴的可能。
那是真正的身死燈滅！
“這無情丹，本來是爲我自己準備的。”
歐陽明月不徐不疾地說道。語氣依舊平靜，似乎說的是一件與她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已千歲“高齡”，幾乎突破了元嬰後期大修士的壽元極限，以蕭凡看來。歐陽明月眼下已經是介乎元嬰後期與悟靈期之間。就好像他當年，境界上還是金丹後期，卻能發揮出元嬰修士部分的威能。乃是最強大的金丹後期修士。以壽元而論的話，比普通金丹後期修士多活個數十年。十分正常。
然而這也是極限了。
如果不能在近期踏足悟靈期，歐陽明月最終也只有含恨隕落一途。
她給自己準備一顆無情丹。實在太理所當然了。
歐陽明月這樣的脾性，比大多數男人還要剛硬，不到最後一刻，永不言敗。
神算子死死盯住那顆鮮紅的丹藥，喉頭不住滾動，內心深處無疑正在進行最激烈的交鋒——要不要拼死一搏，去追尋那冥冥中的最後一絲進階的機緣，實在是不好定奪！
小花園中變得極其安靜，誰都不吭聲。
也不知過去多久，神算子長長舒了口氣，將目光從無情丹上收了回來，喘息着說道：“你們要去找天香玉露，如今得到了些怎樣的線索？”
蕭凡暗暗點頭。
這纔是心智成熟者該有的態度。
哪怕面對天香玉露這樣的絕大誘惑，也不輕易做決定。
歐陽明月又是袍袖一抖，虛空中光芒閃耀，一副地圖浮現而出，正是三片玉牌拼在一起之後得到的那幅地圖。
神算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地圖看了片刻，緩緩說道：“這只是半幅地圖……”
“嗯。”
歐陽明月微微頷首。
“也許是一半，也許連一半都不到，也許只差最後一步……我們三人卜算的結果，就是到這裡來找你。”
“哦？”
神算子眼中精光閃爍，在混元上人和蕭凡臉上來回掃過。如果說此人臉上還有一個部位不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那就是他的眼睛，依舊清澈明亮，睿智非常。
“道友應該是來自嶽西的混元上人吧？”
稍頃，神算子微笑說道。
貌似進得洞府以來，歐陽明月還沒有主動給神算子引介過自己的同伴。
這不是她的風格。
誰知應靈澤就這樣將混元上人認了出來，不枉了“神算子”這樣的外號。
混元上人欠了欠身子，說道：“在下正是混元子，久仰應道友大名，今日得見，盛名之下，果然無虛。”
“不敢當。道友的混元術算，在下也早就聽說過的，只是一直沒有時間去嶽西拜訪道友。沒想到行將就木之時，還能見到道友。幸何如之！”
神算子也客客氣氣地說道。
混元上人如果只是嶽西地區一名尋常的後期大修士，主要在南洲大陸東北一帶活動的神算子，也不見得就聽說過他的大名。但混元上人傳承的“混元術算”大名鼎鼎，神算子自然是知道的。
兩人寒暄客氣了幾句，神算子炯炯的目光，移到了蕭凡臉上，輕聲說道：“道友實在太過年輕了，請恕在下眼拙……不過，道友正氣凜然，所修功法堂皇正大，應該也是正道宗門的嫡系傳人。莫非是太極門的後起之秀？”
無極生太極！
南洲大陸十大正道宗門，傳承功法與無極門有幾分相似的，正是太極門。
無極門沒落已久，神算子從未和無極傳承的高階修士打過交道，不知道浩然正氣，倒也在情理之中。
蕭凡欠身說道：“勞道友謬讚，在下蕭凡，乃是無極傳人。”
“無極傳人？”
“無極九相？”
神算子這回是真的大吃了一驚，再次上下打量起蕭凡來。
“想不到蕭道友竟然是無極九相的傳人，難怪……”
說着，眼神在歐陽明月臉上掃了過去，似乎大有深意。聯想到他倆是數百年的交情，或許歐陽明月有一些隱藏得很深的秘密，神算子也略知一二。
歐陽明月明亮的杏仁眼裡，飛快地閃過一抹嚴厲之色。
神算子彷彿忽然間想到了什麼禁忌，連忙將目光移開，面對蕭凡，微笑說道：“早就聽聞過無極九相的大名，今日終於親眼見到無極九相的嫡系傳人，當真是有緣了。”
混元上人笑着說道：“若應道友願意和我等一起去尋找那天香玉露的話，一路上正好可以相互交流一下術算心得。在下也早就聽說過無極九相的神奇，這麼多年，一直都想與一位真正的無極嫡系傳人好好交流交流呢！”
一提到這個話茬，神算子的臉色倏忽一變，苦笑說道：“混元道友雖是一番美意，奈何在下這身子，實在是不爭氣。就算有無情丹，恐怕也難以幫得上什麼忙，卻是要叫諸位道友失望了。”
混元上人不由得一愣。
沒想到一番周折之後，神算子最終還是拒絕了無情丹和天香玉露的誘惑。
仔細一想，其實神算子這樣的決定不僅僅是基於無奈，也很現實。
縱算他服下無情丹，所能延長的，也只有區區二三十年的壽元，在這二三十年內，是不是能順利找到天香玉露還得兩說，其中的艱難險阻，那是不用說的，絕對少不了，縱算是他們這樣的後期大修士，也隨時都有隕落的危險。就算運氣不錯，在二三十年間找到了天香玉露，是不是每個人能分到足夠的分量，也還不一定。萬一天香玉露的分量不夠大夥分的，接下來勢必就是一場龍爭虎鬥，甚至是生死之戰。
以他現在的情形，強行激發了神魂潛力之後，戰鬥力必然大打折扣，多半不是歐陽明月和混元上人這些巔峰大修士的對手，白白爲人作嫁，最終卻要搭上自己那冥冥中的一絲轉世重生的機會。
想想真是不合算。
歐陽明月緩緩說道：“輪迴之道，歷來都只是傳聞，從未有人真正驗證過。這種事情，太過虛無縹緲。如果是我，只要有一線進階的機會，都不會輕易放過的。”
你跟我們一起去尋寶，最差的結果就是隕落，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然而一旦找到天香玉露，立時就能進階，踏足悟靈期，從此踏上永生大道。你不跟我們去，就眼下這情形，最多也就還能活個三年五載。
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轉世輪迴，卻徹底放棄永生大道的一線機會，難道不愚蠢麼？
神算子卻似乎心意已決，笑了笑，說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
我偏就願意相信輪迴轉世的傳聞！
歐陽明月的俏臉，微微沉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這裡，卻空手而回，縱算是歐陽明月，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懣了。
小花園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尷尬。
“或許，除了無情丹，我們還可以試試其他的辦法。”
便在此時，蕭凡開口了，輕聲說道。
六道目光立馬同時聚集到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