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打斷了蕭凡和譚軒的交談。
一名身着灰色僧袍,年紀約在六十歲上下的老和尚,緩步走進僧舍。
見到這位老僧,蕭凡大感意外,連忙站起身來,鞠躬施了一禮,說道:“靈雲大師,別來無恙?”
靈雲大師合十鞠躬答禮:“又見蕭真人,不勝之喜。”
譚軒詫異地說道:“你們以前就認識?”
陳陽也瞪大了眼睛。
這人總是那麼神秘,好像無論什麼人,他都會認識似的。
靈雲大師微笑說道:“七八年了吧,那是在南方,和蕭真人有過一面之緣。令師止水祖師當時就曾說過,蕭真人和老衲有緣,還會再見面的。如今果然。止水祖師不愧是一代宗師,術法高深,卜算如神,老衲佩服。”
“有這種事?”
蕭凡笑了笑,說道:“當時我隨師父一起雲遊,有幸見識過靈雲大師,品嚐過大師親自烹製的素齋,迄今回味無窮。”
譚軒笑道:“我還想着,先留着一手呢,沒想到你早就嘗過靈雲素齋的滋味了。”
今天專程請蕭凡吃飯,原本有“酬謝”之意,請靈雲大師親自下廚,這待客之意可謂甚誠了。
蕭凡說道:“大師親自烹製的素齋,本就是天下絕味,每吃一次,都有不同的感悟。”
以蕭真人之能,吃個素齋居然上升到了“感悟”的高度,可見靈雲大師烹飪手段是何等高明,烹製的素齋是何等美味了。
“只是,大師不在南方溫暖之地清修,怎麼會遷居到這雲空別院來的?”
靈雲大師笑道:“這裡本就是雲弘寺的別院。”
蕭凡大感詫異:“原來是這樣,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不過這次,我還真是應邀而來。小師妹說有一位貴客光降,要我下廚料理一番。沒想到她要招待的是蕭真人。”
靈雲大師又微笑着解釋了一句。
“小師妹?”
蕭凡益發不解了。
譚軒和靈雲大師是師兄妹?
譚軒淡然說道:“我的本門是太極傳承,靈雲師兄是我們太極門第一高手。”
譚軒是止水祖師的記名弟子。帶藝投師。細論起來,譚軒應該算作是太極門的傳人,她在無極門是不列入宗譜的。按照無極門的宗譜,蕭凡才是止水祖師的第五弟子。不過在蕭凡這一代,他要稱呼譚軒爲四師姐,將自己列爲止水祖師的第六位弟子,也沒問題。
靈雲大師又是合十作揖,謙遜地說道:“第一高手不敢當。武術之道,不過是強身健體而已。小師妹融合了無極太極兩家之長,推陳出新。身手之強。早已超出師兄百倍。”
蕭凡微笑說道:“大師就不要謙虛了。我們無極傳承的很多修煉法門。都參考過貴門的傳承。華夏武術,本是一家。大道之極,萬法相通。”
靈雲大師是武術高手,這一點。他是早就知道的。七八年前,跟止水祖師一起雲遊,在南方雲弘寺拜會靈雲大師,蕭凡就已經看出來了。雖然當時蕭凡浩然正氣尚未大成,但相人的眼光,卻精準異常。
陳陽很仔細地聽着,努力想要搞清楚這中間的複雜關係。只是她不知頭不知尾的,這麼橫插一槓子進來,一時半會又哪裡能夠將這些關係完全釐清了?
“蕭真人且請寬坐。待我先下廚。”
又聊了幾句,靈雲大師向蕭凡合十施禮,大袖飄飄,施施然而去。
這老僧身材瘦削,卻中氣充沛。年過六旬,臉上沒有絲毫皺紋,寶光湛然,太極門第一高手之名,定然不虛。
估計止水祖師和太極門的師門長輩交情深厚,這才破例將譚軒收爲記名弟子。
“媽,到底怎麼回事啊?”
眼見老和尚飄然離去,陳陽終於忍不住了,急忙問道。
譚軒瞥她一眼,淡淡說道:“怎麼回事,你不都已經看到了麼?不然,你以爲人家會莫名其妙把浩然正氣傳給你?”
陳陽是譚軒的女兒,也算得是無極門的弟子,否則,蕭凡就算再豁達,也不可能將無極門的鎮教神功傳授給一個外人。當然,陳陽本身非常適合修煉浩然正氣,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譚軒自己,止水祖師傳授給她的就是另外一種內功心法,和浩然正氣有一定的淵源,但細論起來,自然不是一回事。
止水祖師淵博無比,蕭凡師兄弟數人,修煉的內功心法都各有不同。不過止水祖師自己修煉最爲精深的內功心法,就是“浩然正氣”。
在無極門,誰修煉什麼相法,就輔之以何種內功心法,這是“老規矩”了。當然,如果時間精力充裕,其他功法,都可以兼修,門規並不禁止。甚至師父們都鼓勵門下弟子兼修旁通。無極傳承,太過博大精深,單修一種相法心法,固然能夠精益求精,但也堵住了往其他方向發展的道路。就像很多現代科學一樣,將科目一再細分,在人手資金都足夠的情況下,自然能夠做到每一個科目都精研到底。然而現實情況卻是,熱門科目無數人擠破腦袋,趨之若鶩,冷門科目卻無人問津,漸漸便失去傳承了。
無極門不可能毫無限制地收徒傳藝,所以每收一個徒弟都是天賦傑出之士,藝有專精的同時,也兼修其他的相法和內功心法。惟其如此,才能保證無極門的傳承不至於因爲一次意外便完全中斷。只要還有一名弟子倖存,不少相法和內功心法都能保存下來。
每名弟子只修一種功法,一旦這名弟子出現意外,就意味着這種功法有可能失傳,久而久之,整個門派的傳承就變得很不完整,甚至逐漸消亡。
華夏文明的許多傳承就因爲這樣的原因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我不要練這個功夫。”
陳陽又賭氣說道。
“浩然正氣”因爲是蕭凡傳授的,所以當初她練得興味盎然,十分努力,總是想要獲得蕭凡的肯定。現在這個功夫卻有可能在她和蕭凡之間造成障礙,那情況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譚軒蹙眉說道:“你這孩子。那麼任性呢?你以爲浩然正氣是誰想練就能練的麼?”
師兄弟那麼多人,只有蕭凡得到了止水祖師的衣鉢傳承就是明證。
陳陽撅起嘴來。
蕭凡笑了笑,說道:“素素,時代不同了,傳承門派的很多規則也都在改變,和時代相適應。既然你是合適的人選,那你就安心練下去吧,不要緊的。”
“真的?”
陳陽頓時雙眼一亮。
蕭凡笑着點了點頭。
譚軒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搖搖頭,說道:“蕭處長。你這樣做有點壞規矩了啊。當年師父可沒有求着我練功。”
“媽。人家都說了,時代不同了嘛……”
陳陽朝老媽做了個鬼臉,一下子變得滿心愉悅。
譚軒不禁展顏一笑。
如此一來,這僧舍之中那種尷尬的氣氛。終於消失不見了。
其實譚軒又改口叫“蕭處長”,不就很說明問題了麼?
“蕭處長,聽說蕭老爺子這段時間,身體有些不大舒服,在總醫院住院觀察?”
一談到這個問題,蕭凡的神色就變得凝重起來,微微頷首,說道:“情況確實不是太好。總醫院那邊,已經下了病危通知單。”
“這麼嚴重?”
譚軒吃了一驚。身爲國家部委的在職司長。譚軒當然很清楚,蕭老爺子一旦出現意外,會掀起何等巨大的政治波瀾。老蕭家乃至整個蕭系都會一下子就捲入這個漩渦之中。
“嗯。”
“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麼?”
譚軒的神色也變得十分凝重,沉聲問道。
“有。”
蕭凡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已經和二師兄商量過了……”
蕭凡隨即簡單將自己和二師兄文天的計劃說明了一下,陳陽是聽得迷迷糊糊的。什麼“逆天改命”,什麼“天狼紫薇”,她真的不懂,只是看到母親的雙眉越蹙越緊,也知道這事怕不簡單。
“二師兄是想一戰定乾坤?”
沉吟稍頃,譚軒問道。
“是有這個想法。人家逼在我們的鼻子底下,太被動了。必須把這個毒瘤切除掉。不然,始終都是個大禍害。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前日防賊的道理。”
譚軒又沉吟起來,伸出纖長潔白的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陳陽見了這般模樣,也跟着緊張起來。
很顯然,他們正在做一個十分重大的決定,這個決定,連蕭凡和老媽都這樣慎重其事,不知道將要對付的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確定他們會中計麼?”
蕭凡搖搖頭,說道:“不能確定。但是就算他們不中計,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
“如果他們傾巢出動,我們的力量是否足夠?”
譚軒已經開始從技術層面考慮問題了。
“不夠。”
蕭凡也很坦誠地答道。
“所以我想請師姐出馬,有我們師兄弟三人一起出手,想必力量應該足夠了。當然,如果能請動靈雲大師,那就更好了。”
事關無極門,蕭凡又改回了“師姐”的稱呼。
譚軒雙眉緊蹙,輕輕搖頭,說道:“靈雲師兄是佛門中人,恐怕不會介入這種爭鬥。”
蕭凡誠懇地說道:“不要他介入,只要他坐鎮,對那些宵小之輩,就是一個絕大的震懾。”
“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說得動他。”
蕭凡微微一笑,輕輕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