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好幾個人呵斥齊奕,齊奕只好閉上了嘴巴。老太太生怕他馬上就走一般,邊抹眼淚邊叫齊奕過去坐在她身邊,老太太伸手拉着他的胳膊,這樣他才走不了了。
等屋裡安靜了一些,老太爺就道:“奕哥不要胡亂說話,這個府裡,你是長子嫡孫!誰也不能有異議!”
老爺子覺着孫子的這個想法很嚴重,覺着是被自己那個兒子給逼的,於是也冷着臉盯着大老爺,冷冷的厲聲:“誰要是敢說你一個不字,我先把他轟出府去!”
二老爺和三老爺全都點頭:“是啊!你說你這個孩子現在說這些做什麼,誰也沒說什麼……”
其實老爺子瞪眼看的是大老爺,二老爺和三老爺閉上了嘴。
齊奕並沒有看大老爺,沉默了半天,等大家都不說話了,這才道:“說是那麼說,但是……”
他話還沒說出來,老太太已經急了:“怎麼還但是?你這個孩子今天怎麼這麼倔?!”她伸手打着齊奕,當然也打不痛,像是拍他一樣:“你這個孩子怎麼不聽話,不聽話?!”
齊奕又不說話了,只能挨着。
老太爺瞪着眼睛看着大老爺。大老爺鬧了一攤子事情出來,如今連他的大兒子都冷了心了!
大老爺皺着眉頭看着齊奕,一時也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齊奕等老太太打完了,還是繼續道:“雖然祖父祖母深明大義,二叔三叔也是體諒容忍,但是……我母親沒有名分,我真的沒臉在這個府裡頭呆着。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糊里糊塗的過着,但是現在知道了,我要是還不說話,那我還是人嗎?”
他看了看老太爺,又看了看老太太,最後看了看大老爺:“府里人是知道這一切,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外面的人只知道,大太太是我母親,如今大老爺把平妻接回來了,要認那兩個兒子,大太太被打的下不了牀,快死了……我這個當兒子的屁都沒有放一個,外面的人會怎麼看我?我今後出去了還怎麼擡頭做人?”
“祖父、祖母,這件事孫子想的很清楚。只能搬出府去……孫子的母親牌位,孫子是要供奉的,這麼多年了都沒有供奉,連一聲娘都沒有叫……孫子哪裡還算人?”齊奕聲音冷冷的:“這樣也叫外人知道,不是我不給大太太出頭,是那個大太太不是我母親……好歹的給孫子也留條活路,孫子以後還要做生意養家餬口呢……”
聲音很冷,但是這番話說的老太太已經是忍不住了,抱着他的胳膊哭得哽咽難擡,誰都勸不住。
說實話,大老爺現在也沒話說了,低着頭站在那裡。
老太爺看看大老爺,又看看齊奕,他也沒辦法,橫豎不能叫齊奕走:“不行!你是我孫子,不能搬出去!”老爺子乾脆就是這一句話。
三老爺看着老太爺,又看看大老爺,最後看向了齊奕:“奕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齊奕搖頭:“我就是打算搬出去,這家裡頭……”
三老爺忙打斷了:“不搬出去,別的……再商量,有事好好商量。”他又看了看大老爺:“其實這件事,真的是要重新琢磨琢磨。”
二老爺明白了,點頭道:“是啊,別再提搬出去的話了,原本在這裡不就是商量這件事?!這就是一件事!”
他看向了大老爺:“大哥!你說,是不是?”
大老爺看向了齊奕:“你到底想怎麼樣?”
齊奕突然冷笑起來:“我想怎麼樣?說到了現在,倒成了我想怎麼樣了?”
大老爺嘴巴張開還沒有說話,二老爺已經看到不好忙搶着大聲道:“大哥!原本就應該你給話!齊奕這孩子等着你的話呢!”
三老爺也忙道:“不說別的,好好商量,大家都心平氣和的。”他看着大老爺道:“大哥,我也覺着是這樣……那宋氏的事情,真真要往後放!先把奕哥這邊的事情給說清楚了再說,爹,您說呢?”
老太爺還在琢磨。
老太太已經一擦眼淚對着大老爺叫道:“是該給個話!你兒子糊塗了二十年,都是因爲你這個當爹的瞞着!親孃都認錯了,你是斷了你兒子的人倫了!如今爲了要把你外面的外宅接回來,又把這事跟奕哥說了,叫奕哥承認你那個外宅,我就問你,你凡事爲奕哥想過沒有?!啊?!”
老太太到底心疼孫子,說的也在理。
大老爺一下就肩膀都耷拉下去了,說到底這裡是他的家,他不能弄得家裡人都對他天怒人怨的。
原本還想指望大兒子‘懂事’,在宋氏的事情上站在自己這邊,誰想到大兒子突然鑽了牛角尖了,抓着個死了的人要名分。
大老爺有點後悔,自己應該早點跟齊奕說這件事的,那麼也不會這麼多事湊到了一起,弄得自己如此的焦頭爛額。
老太太都把話說出來了,老太爺就也點頭:“是啊老大,你娘說得對,你不能爲了個外宅,把你兒子不管不顧了,你如今出息的兒子不就只有……不說這個,奕哥這邊,你要顧着,你不能以爲他什麼想法都沒有,只使喚他爲你辦事!人心都是肉做的,奕哥知道了他母親的事情,難道就不難受?你還叫他給你撐臉面,撐你那個外宅?!”
老太太一說是外宅,老爺子就也說是外宅。
大老爺皺眉嘆氣,伸手撓頭。
三老爺轉頭看齊奕:“奕哥,乾脆這樣,你想怎麼樣,你說!別指望你爹了……他如今焦頭爛額的,估計也吃不准你到底想怎麼樣。”
齊奕道:“我爹說的,他和我娘是拜堂成親的,有媒人的,當年的聘禮也是他一手置辦的,家裡人不知道,但是成親是合情合理的,我娘不是沒名沒分跟的他……只不過去世的早,也不知道那時候到底是覺着麻煩還是怎麼着,橫豎我娘已經死了,欺負死人不能說話,於是把這個人都給隱藏了……”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都哽住了。
老太太覺着有點沒臉,這件事上她確實沒臉見孫子。抱着齊奕的胳膊,突然的把自己擦鼻涕的手巾朝大老爺身上扔去。
大老爺也不敢躲,躬身站着。
齊奕停頓了一會兒,平靜一下心情,才接着道:“既然我娘是明媒正娶,那就給我娘正名,我娘纔是齊府長房大太太,髮妻。”他擡眼看着大老爺,聲音冷冷的:“後面的,全都是續絃……至於您想給誰現在這個續絃正室的位置,我沒意見。”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
二老爺覺着這個不難,三老爺覺着應該,但是兩人都沒說出來話,還在等老太爺和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就道:“應該這樣!奕哥要求的一點都不過分,原本他母親就是正室,原本就應該進我齊家的宗祠,這麼多年的在外面成了孤魂野鬼……”
“母親!”二老爺和三老爺齊聲打斷。
老太太於是扯過來丫鬟送過來的手巾,繼續抹眼淚。
齊奕看着大老爺:“祖母說的,正是我想說的,我母親孤魂野鬼在外面飄蕩,我這個當兒子的卻在齊府當這個大爺,兒子心裡怎麼能安穩?父親如果不願意給我母親一個名分,那麼,我這個兒子,父親也可以不認,我要搬出去。”
語氣還算是平靜。
說來說去的,又成了要搬出去。
老太太着急,老太爺生氣,二老爺三老爺全都看着大老爺。
大老爺看着齊奕,聲音低沉的這才道:“奕哥,你要想清楚啊……你想要給你母親正名,這心情爲父理解,但是這件事很有可能反過來傷的是你的名聲,你可想到了?”
大老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道:“原本你好好的是齊家長子嫡孫,這名正言順的,但若是你爲了給你母親正名,把你的身世揭開了,叫大家都知道……”
他張開手給衆人攤着:“都知道齊奕的母親的事情,咱們自家人當然不會說什麼,但是外面的人呢?外間有很多心歪了的,居心叵測。或者看我們不順眼,或者因爲生意的事情成了仇人,傳一些閒話怎麼辦?說齊奕不是正經的長子嫡孫,甚至會說他是不明來路的!”
大老爺道:“這都很有可能!想想,生意場上,什麼手段使不出來?奕哥是我的大兒子,管着我的珠寶生意,若是把他的名聲傳的歪了,人家還會不會跟咱們做生意?有些謹慎的是不是就不會那麼完全的相信齊奕?”
“甚至於,今後齊奕出去做點什麼事情,大家都會懷疑,齊家是不是出事了,如今這位齊奕還是不是齊家的人……”
大老爺攤着手:“若是這樣怎麼辦?!”
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沉吟,雖然覺着可能性不大,但卻是也不是說一點可能性沒有。生意場上什麼事都可以利用,什麼手段都可以使出來,你跟人家講道義,人家不跟你講也沒辦法。
大老爺轉而看着齊奕,苦口婆心:“奕哥,這件事你還是要想清楚啊,這於你……爲父說這個話你不要惱,這於你其實沒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