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老太爺正張羅着叫人將地上的蒲團等物收起來:“打掃乾淨,地上不準有一點點的灰塵!”
幾個負責打掃祠堂的婆子丫鬟躬身答應着。
老太爺就轉頭跟大老爺道:“你們也回來吧,總算是奕哥的心願了了,接下來的事情……你們父子慢慢商量去。”
老太爺說着揹着手先走了。
老太太由二太太和三太太攙扶着也走了。
大老爺把齊奕叫到了一邊兒,小聲的說着什麼,吳蘇站在這邊等着,就看見兩個一直架着劉氏的婆子終於也累了,正好,齊瑤上前去看劉氏的情況,齊嫣在後面跟着,兩個婆子就暫時將劉氏放在肩輿上,鬆口氣歇一歇。
劉氏的手顫巍巍的對着齊瑤伸着,齊瑤忙抓住了,上前一步,帶着哭音小聲的叫:“娘……娘……”
齊瑤還有膽子先朝吳蘇怒目瞪了一眼,她母親成了續絃,她一腔的怒氣沒地方出,連瞪齊奕的膽子都沒有,卻敢把氣撒在吳蘇身上。
吳蘇甚至還笑了笑。
齊瑤還不知道她現在已經沒有靠山了,還沒有想明白,改不了這脾氣,以後會多悲慘……吳蘇預料都能預料的到。
劉氏的手被齊瑤抓住了,顫巍巍的張着嘴‘嗬嗬嗬’的說着什麼,吳蘇開始還沒有注意,因爲劉氏半身癱瘓,變成這樣幹什麼都艱難也很正常。齊瑤同樣也不知道劉氏想幹什麼,甚至於劉氏努力的搖着她的胳膊,齊瑤都沒什麼感覺。
站在身後的齊嫣卻發覺了有點不對,湊近了一點看。
這邊大老爺正在和齊奕說着:“一會兒你到我書房來,你的那兩個弟弟……你也要領着走動走動,教教他們做生意的事情。”
齊奕就是一皺眉頭:“什麼弟弟?先弄清楚了宋氏的身份再說。”
大老爺好脾氣的點着頭:“自然是,爲父就是這個意思……”壓低了聲音:“爲父要休了劉氏……那什麼,你應該不反對吧?她害死了我的兒子,這個惡婦留着……”
齊奕打斷了他的話:“這事不跟京城的劉家說?”
大老爺就哼了一聲:“說,我回去就寫信……”
齊奕又打斷了:“先不忙,倒是這裡真的有一封信,叫我截住的,齊嫣和齊瑤給她們外祖父外祖母,大舅二舅等等寫的信,說什麼父親幾乎打死母親,還有什麼我和我媳婦平常裡對母親多有不敬,甚至動輒打罵……編了一通謊話去告狀的信,正好叫我……”
大老爺剛剛露出了一臉的驚訝,正要怒,就聽見那邊齊瑤突然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驚叫!
大老爺登時就又怒又恨!擡頭看過去!
吳蘇在這邊看的很清楚,劉氏顫巍巍的要叫齊瑤看她,但是齊瑤卻巧的一會兒瞪自己,一會兒東張西望的看大老爺和她大哥說話的那邊,就是不正經的看劉氏。
吳蘇在這邊都能看得出來,劉氏有話和齊瑤說。
但不知道爲什麼,說不出來,非要叫齊瑤看着她。
齊嫣從後面上前去了,小聲的問着:“娘?你要說什麼?”她伸手搖着劉氏。
劉氏馬上轉而看向了她,張着嘴啊啊啊的,正好這個時候齊瑤轉回頭來了,她本就離得近,又彎了腰低頭湊上去問:“娘……”
然後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就發出了一聲那麼慘的叫聲!
吳蘇嚇得心亂顫,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邊說話的兩人自然是被打斷了,大老爺愣了愣,怒氣衝衝過去呵斥:“大呼小叫的做什麼?!這裡是你喊的地方嗎?!”說着就揚起手,簡直習慣成自然的要揍齊瑤。
齊奕擡起頭第一眼就看吳蘇,見吳蘇被齊瑤突然發出的一聲尖叫嚇到了,忙過來安撫:“沒事吧?”伸手摸着她的肚子幫着安撫肚子裡的孩子。
齊瑤尖叫着指着劉氏,竟然嚇得亂亂後退,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叫她害怕驚悚的事情,齊嫣也沒看清楚,只是也嚇得下意識的後退。
兩個婆子莫名其妙的看劉氏,然後一個角度正好就看清楚了,嚇得也叫了一聲:“哎呦我的媽啊!太太太……太太太……”
“太個屁啊!”大老爺喝罵了一句,當然也知道情況可能不對,過去看怎麼回事。
婆子膽子大一點,指着劉氏結結巴巴的:“太太……太太的嘴巴……舌頭……”
大老爺湊近了看了一下,劉氏還努力的張着嘴叫他看,大老爺看到了,唬的一下子站直了,連連的後退!
齊奕就問:“怎麼了?”
大老爺轉過臉來,臉上也是變得慘白,正要說,又看到大着肚子的兒媳婦,便擺手:“兒媳婦趕緊叫人扶回去……扶回去吧!”
齊奕心裡很清楚,於是對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吳蘇道:“你先回去吧,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吳蘇點頭,紅羅幾個早上前來攙扶着,轉身慢慢的去了。
齊奕這才上前,大老爺顫抖着手指指着劉氏,齊奕於是過去看了看,劉氏一看到他,眼睛就直了,顫巍巍的指着他嗷嗷啊的叫,齊奕也沒理,過去看了一眼就猛的直起身,轉身搖着頭走開。
“這誰幹的?”他道。
大老爺也給嚇住了,顫抖着手指着劉氏,半天沒說出來什麼話。
齊奕於是叫婆子把劉氏擡回去吧,跌在地上嚇得亂顫着哭的齊嫣和齊瑤就不理了,和大老爺先回到了正房院。
如果今天大老爺看到了母親牌位上的字,齊奕就是另一套的應對,今天就是說開真相的時候。
只是他也預感到了,大老爺心虛,不敢上前仔細的看牌位,他沒法面對,恐怕也是怕被冤魂纏上。
兩種可能五五開,齊奕都準備好面對每一種可能。
回到了正堂,大老爺坐在椅子上驚悚了一陣,喃喃的問:“是誰幹的?”
齊奕就道:“叫服侍的丫鬟來問問。”
大老爺於是忙點頭:“快!叫來問問。”
齊奕便叫人去找,他自己也去坐在了右邊的椅子上,讓丫鬟上了茶,慢悠悠的喝茶,思索着什麼。
大老爺神情很震驚,也是喝了兩口茶才慢慢的好了點,顫着手沉吟着,突然擡起頭來看着齊奕嘴巴動了動。
但是並沒有說出來話,因爲那個服侍的小丫鬟已經被帶了進來。
大老爺轉而看向了小丫鬟,厲聲道:“你是怎麼服侍的?!劉氏的舌頭都叫人給……你都不知道?!”
那小丫鬟進來的時候已經被那兩個婆子告知了,一進來就伏地亂顫着哭着道:“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奴婢要服侍太太,還要洗太太的衣物,實在忙……的照顧不到……”
大老爺猛地站起來伸腿就要踹丫鬟:“你他孃的去死!”
齊奕更加快的已經站了起來,一下把大老爺攔住了,安撫的攔着:“父親別生氣……打啊罵啊都沒有用,已經這樣了。”
他安撫着,扶着大老爺坐下,然後沉吟了一下,轉頭問丫鬟:“這段時間,都有誰去看過大太太?”
一頓不等丫鬟回答,馬上又加了一句:“只說不熟悉的人就行了,像五小姐、二小姐的,或者大老爺,我、大奶奶的,這些人就不用說了,這些人總不會對大太太怎麼樣。”
大老爺一聽他這樣問,登時急了。
他剛剛猛地想到了什麼,要說又沒有說出口的話,就是想到了一個人————宋氏。
府裡的人,大老爺怎麼想也覺着誰也不可能去幹這樣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宋氏,大老爺就覺着這個女人很有可能做得出來。
宋氏在他面前總是裝柔弱,裝賢惠。其實大老爺清楚,宋氏性格強悍,跟她哥哥一樣。
能做這樣的事情,想來想去這個府裡如今只有這位宋氏能做的出來。何況,宋氏有這個理由,別的人……大老爺實在想不出來,誰閒的沒事幹去做這樣可怕的事情!
因此一聽見齊奕這樣問,大老爺先心虛了。
但是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小丫鬟一聽自然是馬上回稟:“新太太有一次帶着姨太太去過,當時……奴婢洗衣服的活還沒有人接,大太太前一天晚上把被子褥子全都弄髒了,之前的還沒有幹呢,奴婢只能趕緊的洗出來,所以有好長時間沒在屋裡……”
她帶着哭音,顫抖着說着:“回來院裡就聽見新奶奶在屋裡好像是生氣的罵什麼,奴婢趕緊的就跑進去看……”
齊奕就問道:“當時有什麼奇怪的嗎?”
那小丫鬟就道:“奴婢只是在離得還遠的時候聽見一兩聲叫……好像是大太太的聲音,在罵什麼,進去之後……倒是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
“你那天是清楚的聽見了罵的聲音?”
“是。”
齊奕停頓了一會兒,突然的問:“那天之後,大太太跟你說過話沒有?哪怕是幾個字?”
大老爺看了齊奕一眼,眼神中竟然有些驚懼。
因爲齊奕抓住了七寸。
當然大老爺不會知道,齊奕之所以會這麼精準的捏住了七寸,是因爲這件事是他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