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黃葉舞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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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黃葉舞秋風

南邊還是綠樹蔥蘢,千里之外的京城卻已到了秋葉飄零的時節。

銀杏衚衕外面黃葉紛飛,那十幾棵粗壯挺拔的銀杏樹在秋風中搖曳,卸下遮天蔽日的金黃樹冠,漸漸露出灰白的枝椏。

最初這裡的銀杏只有一棵,已有幾百年的樹齡,銀杏衚衕也因此得名。

太祖皇帝立朝後,把銀杏衚衕賜給了定國公蕭淵。那時蕭淵已逾四旬,膝下卻只有一子蕭長敦,武將之家最是講究人丁興旺,蕭淵特意請了欽天監的李無涯來給新宅子看風水,李無涯便讓蕭淵又移來一棵銀杏樹,種在原先那棵樹旁邊。

說來也巧,那棵銀杏樹移來的第二年,定國公夫人孟氏以四十高齡生下一子,取名蕭長厚。

這件事在京城一時傳爲美談,定國公的兩個兒子年齡相差了二十歲,人人都說是因爲多種了一棵樹的緣故。

太祖皇帝聽說後,宣旨讓蕭淵和孟氏抱着只有幾個月大的蕭長厚進宮。

那日,孟氏和孩子見過太祖皇帝后,便去了皇后楊氏的坤寧宮。

說來也巧,孟氏剛和楊皇后聊了幾句家常,內侍便傳來喜訊,容嬪發作了。

阿馬不姓馬,他跟着主子姓蕭,他叫蕭馬,是早年老定國公蕭淵行軍時收留的孤兒,他比蕭長敦大了兩三歲,從小到大,他一直跟在蕭長敦身邊。

蕭長敦苦笑,他的手還停在半空,秋風吹起,那片銀杏葉在風中舞動,或盤旋,或跳躍,越飛越遠,飛過青磚砌起的院牆,飛出了蕭長敦的視線。

“阿馬,去把......”蕭長敦沒有說下去,他原本想讓阿馬去收拾院落,可是話到嘴邊卻嚥下了。

七少......七少......

再後來四皇子封了秦王,去了西北;五皇子封了桂王,去了廣西,從此後天南地北,各奔西東。

手裡的銀杏葉漸漸模糊起來,蕭長敦黯然鬆手,葉子隨風飛去,一轉眼便消逝無蹤。

……

看到這裡,蕭長敦的眸子驀的一縮,他看到了幾個字:七少已去往京城!

是以四皇子剛剛滿月,容嬪便母憑子貴,封爲賢妃,位列四妃之一。

果然,信封裡只有薄薄的一頁紙,紙上密密麻麻是鄒雪懷的蠅頭小楷。

蕭長敦一遍遍在心裡重複着這兩個字,他再一次擡起頭來,看向院牆之上的那一方天空,又有黃葉被風吹落,蕭長敦再次伸手去接,可那葉子卻像個調皮的孩子,在他手邊滑過......他沒有接住。

護國公府派了嫡長孫楊錦程前往上喬鎮,陶世遺全家皆亡;秦王麾下懷遠將軍蔣雙流冒充龍虎衛,去了下喬鎮......

信封遞到蕭長敦手中,他忽然感覺似乎哪裡不對,這才收回空洞的目光,視線落在手裡的那封信上。

有時候,對於南邊的一些事,他比飛魚衛更早知道。

這些年來,鄒雪懷每個月都會寫封信來,風雨無阻從未中斷。

他沒有回書房,站在牆下就撕開了火漆。

蕭長厚死在他成親後的第六年,膝下只有一子,那年他只有二十五歲。

這八年來,蕭長敦總是會想,如果那年他們種下的是九棵樹,而非十棵,後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他們是武人,沒有那麼多講究,覺得樹種得越多越好,便種了十棵樹,卻忘了九的寓意纔是最好的。

七少要進京了,七少要回來了!

定國公蕭長敦揹着手,佇立在院牆下,青磚碧瓦圍起來的那方藍天下,銀杏樹的枝幹越過牆頭探進院子裡。

但是對他而言,也只是知道而已,他早已不過問朝中之事,各個衛所各個衙門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鄒雪懷還是會事無鉅細告訴他。

他明白了,這種不對的感覺是來源於重量,今天的這封信比起以往要輕了許多。

弟弟蕭長厚十五歲時,父親去世了,從此後蕭長敦便是一家之主,長兄爲父,他比弟弟大了二十歲,他的長子蕭禕、次子蕭煒都比蕭長厚年長,因此,蕭長敦對弟弟除了兄弟之情,還多了幾分長輩對晚輩的情感。

蕭長厚和四皇子周桓同齡,比五皇子周梓年長兩歲,這兩位小皇子中,他和四皇子最爲親厚。

那時,蕭長敦已有六子,嫡出五子,庶出一子,蕭家人丁興旺,生機勃勃。

“國公爺,南邊有信來了。”

南邊的信,那就是鄒雪懷寫來的了。

後來皇子們滿了十三歲,紛紛出宮開府,蕭長厚和四皇子更是形影不離,千金裘,五花馬,仗劍而歌,他們是大齊頂尖的王孫貴胄,是京城最引人注目的少年。

耳畔傳來阿馬的聲音,蕭長敦沒有回頭,他木然地伸出手去。

這是第一個在皇宮裡出生的皇子,而且也是生母血統最高貴的一位皇子。

“當年這裡只有兩棵樹,父親膝下便只有我們兄弟二人,現在我們種了十棵樹,這一代我們蕭家兒郎至少要有十個了,你可記得,一定要趕在生老十一之前,再多種幾棵,哈哈哈。”

“不用砍,這樣看着熱鬧些。”微風吹起,幾片金黃色的樹葉飄進牆來,蕭長敦伸手接了一片,捏在手中。

蕭長厚成親前,在那兩棵銀杏樹旁,蕭長敦帶着蕭長厚,兄弟二人親手種下了十棵銀杏樹。

太祖皇帝雖然已經有了三位皇子,但這個兒子對他而言意義不同。

“國公爺,小的讓人去把那些枝子砍了。”阿馬在一旁說道。

容嬪康氏雙十年華,是前朝哀帝十六女容嫣公主,也是太祖皇帝最寵的嬪妃。

當天容嬪誕下一子,便是皇四子,後來的秦王周桓。

太祖皇帝很高興,想起四皇子出生那天,恰逢蕭淵夫婦帶蕭長厚進宮,而蕭長厚的出生本就有幾分神奇,於是太祖皇帝在蕭長厚尚在襁褓時就給他封了一個正四品上騎都尉。待到蕭長厚五六歲時,便時常被召進宮去和皇子們玩耍。

不會回來的,不會!

“阿馬,若是大爺回來了,讓他來我的書房。”蕭長敦在牆下站立一刻,緩緩離去。

他的鬢邊絲絲白髮,背脊微微佝起,一如牆外滿地落葉。

這一章寫了刪、刪了寫,不想長篇累牘前塵往事,可是有些事不得不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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