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低下頭,又看見蘇勒帶着詭異的目光,心中不禁懷疑,難道是蕭仲紇的意思?否則今天的蘇勒怎的如此古怪?
蕭家此刻必然也得了消息了,凌霄倒是不擔心蕭仲紇會想往他處,畢竟劉祭在上京的時候,蕭家也通過了一些人婉轉的表達了好意,劉祭的生母安然無恙的在上京城劉家的老宅住着,蕭仲紇並沒有以這位老夫人爲要挾,蕭仲紇也不屑以一個老夫人爲要挾。
劉祭的沉默讓蕭家已是死了這條心,不能拉攏,自然就要打壓了,說實話,如今劉祭在北方對於蕭家來說威脅不算太大,有一個於悅景,還有一個百里徵,都可以牽制劉祭在北方的勢力,之前蕭家敗在不設防,此刻就算劉祭有通天的能耐,想要在蕭仲紇手上討到好處,卻是不容易了。
還有一點,蕭仲紇是個明白人,此刻蕭家雖然被打壓的厲害,手上的權利依舊不小,控制着大周朝的經濟命脈,就這一點,便足以讓佟家忌諱,兵力上兩方都是差不多,若是蕭家再在兵權上取得壓倒性的優勢,恐怕兩方的合作更難以長久了。
其實,對於蕭黨來說,去征討朱家的人,是劉祭還是百里徵都無所謂,之所以支持劉祭去,擔心的也就是劉祭與佟家連成一氣,佟家之前的想法也該是差不離。
在此事上,想要蕭仲紇出力,怕是要讓蕭仲紇有利可圖才行,凌霄自然不能說,劉祭是我的人,若是那樣,怕是蕭佟兩家都要全力以赴的讓劉祭去,畢竟,在兩虎相爭的時候。遺老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再冒出個新生的勢力,誰也不知道最後鹿死誰手。
凌霄此刻要做的是,在不傷害諸多黨派利益的情況下,穩固自己地地位,順便穩固皇權。
如今百里徵出征的事已經定下,劉祭便成了衆人眼中的那塊肥肉。西邊是以蕭家的勢力爲主,南邊少了朱家是以佟家的勢力獨據,北邊的於悅景是蕭黨的人,劉祭卻是派系不明,那聖旨一日沒有宣佈,便一日還有更改地機會。
會是蕭仲紇打算讓蕭若雪重新嫁一次麼?如今的佟家有這個想法,蕭家得知了難免不會有此念頭,蕭仲紇忍了這麼許久,蕭家下面可謂是怨聲載道。何況,蘇勒可不像這麼莽撞的人啊!
“蘇勒。聖上的旨意豈是你能插言的?本宮念在你對本宮有數次救命之恩,這次便罷了,若是以後再對本宮出言不遜,哼!”
“是!謝娘娘不罪之恩!”蘇勒跪在地上低着頭。看不清表情,凌霄擺擺手。“跪安吧!”
蘇勒站起身來,恭敬的退了出來,領着幾個嚇的呆若木雞的親兵大咧咧的向外走去,許久,其中一個親兵才奧喲一聲叫出來,“我的統領大人,你可真真是有能耐,皇后娘娘臉色都變了。小地這會兒還腿肚子發軟。”
蘇勒一巴掌拍在那親兵肩上,罵道,“少拍馬屁!老子這是爲了皇后娘娘好,回頭娘娘一準兒能明白!”
另一個親兵笑嘻嘻的靠上來,問道,“老大,你都不說是爲了啥。就這麼帶着咱們兄弟幾個晃悠過來了。你在前面跪着,皇后娘娘的臉色看起來隨時能剁下幾顆腦袋。你還敢說是爲皇后娘娘好?別人不知道你,咱們兄弟還能不知道?你這是憋着什麼壞水兒吧?”
蘇勒無辜的摸摸鼻子,他難得做件好事,自家兄弟竟然這麼說他,笑着罵回去,“少套老子話,你肚子裡那點貨俺還不明白?說正經地,這事兒兄弟們悠着點兒,肚子裡有數就行,別喝了二兩黃湯就憋不住了。”
衆親兵連忙點頭應是,在這皇宮裡行走的侍衛,哪個肚子裡沒點彎彎道道?
凌霄是直到回到鳳藻宮纔想明白這件事,蘇勒不是爲劉祭求情來地,而是專程來報信的,蕭仲紇有沒有死心無人知曉,不過總是有不死心的人,蕭家與佟家平靜的局面有人想要打破。
想到這裡,凌霄便是又好氣又好笑,你說這蘇勒,明明是件好事,幹嘛要憋着氣她來着?明明看起來就是個豪爽的人,偏偏做事喜歡這麼拐彎抹角的來,就說今日的蘇勒不像蘇勒了,原來是憋着這麼個事兒。
蕭若雪如今是聯繫蕭家與佟家的一根紐帶,殺不得,不得不說蕭夫人在此事上還是費了頗多心思地,爲了這個女兒的性命,竟然將佟家一道拉下了水。
既然如此,卻是有必要去暗示蕭家一下此事了,這事若是蕭家與佟家發現,必然會將事情抹殺,如今是蘇勒來與凌霄說,想來蕭家與佟家並不知情,蘇勒得知了卻是不好跟蕭家人開口。
想明白這一點,凌霄喚來容慧吩咐了幾句。
接下來的日子便有些耐人尋味了,坊間開始流傳兩則留言,一則是關於蕭家在暗地裡操控皇帝一事,一則則是曾太傅的外甥女要嫁給劉祭,而其女兒又要入宮爲妃,清流就要翻身了。兩件事鬧騰的沸沸揚揚,宮裡卻是半點動靜也沒有,連選秀一事的結果也接着此刻國難當頭,暫時被放在了一邊。
蕭家則在不久之後傳來消息,說是已將蕭若雪送到西邊,劉祭則是上書皇帝求恩典,他的婚事要請皇帝做主。
時光悠悠,在劉祭一事未定奪下來之際,幾道軍報又在朝堂上一石激起千層浪,百里徵在武城戰平朱家,勉強攔住了朱家北上地腳步,而在北方一直蠢蠢欲動地大鮮終於按耐不住,找了個藉口要與大周開戰了。
民間流言四起,朱家打着的是勤王地旗號,不得不說這個旗號相當的好用,百姓訊息貧乏,之前十年天下皆知蕭仲紇而不知皇帝,朱家又是忠心耿耿,如今搖着大旗氣勢洶洶而來。自然在民間造成恐慌的同時也激起了民憤,加上有心人士散播的謠言,人人皆道是蕭家用了一位假小姐來操縱皇帝,如今的天下已是蕭家的天下,如今地大周只是名號未曾改變而已。
“內地空虛,又有人煽動,雖然及早做了防範。卻是無法防住有心之人。”凌霄在殿內慢慢的踱步,“除了東面,三面受敵,朱家雖然兵力不多,也無奧援,只是兩人都熟知對方根底,百里徵能否攔下朱家還是個問題。若是內地起了民變,怕是就來不及了。”
說完這些,凌霄擡頭望着蕭夫人,“母親。父親的意思是?”
蕭夫人好些日子沒有進宮了,自從上次凌霄回了蕭家,兩方的往來不過是下人傳話,蕭仲紇忙。凌霄也忙,蕭夫人帶着病體也是忙的不可開交。不過幾月時光,已是足足的老了一輪,頭上的白髮越發地多了。
蕭夫人輕啓薄脣,“太師的意思是,離間、打、求和!”
凌霄略一沉吟,隨即明白蕭仲紇的意思,離間南蠻與嶺南王,繼續攻打北沂大鮮。向西邵國求和,前兩項還好說,最後一項卻是大周人無法接受的,要彎下那高貴的文人脊樑,大周的皇室不答應,大周的文人不答應,大周的百姓也不能答應。答應了。那就是千古的罪人!
幾個月來的戰爭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地人,燒了不知道多少的銀子。四面開戰的結果就是國庫空虛,加稅賦、節約開支、再想法設法的從富戶官員身上壓榨銀子,大周此刻已經變得虛弱了,再也經受不起長年累月地戰爭,只是,即便此刻火燒眉毛,誰也依舊不敢鬆這個口。
若是凌霄能做得這個主,自然是無須如此憂心,能屈能伸纔是大丈夫,即便背上千古罵名,也勝過讓好好的一個大周就此滅國,只是,這事兒凌霄做不得主,蕭仲紇做不得主,佟家也做不得主,即便是皇帝,也做不得主。
蕭夫人見凌霄不語,輕聲道,“太師地摺子已是寫好了……”
凌霄搖搖頭,走到門前瞧着院子裡的景緻,“皇上不會答應的!若是如此,民變必起!”
蕭夫人眼神黯了黯,咬咬牙道,“殺!”
凌霄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來望着蕭夫人的雙眼道,“南北兩方捷報連連,西邊也沒有遭受多大的挫折,此時求和大周的損失雖然是最小,朝中上下必然無法心服,若真要求和,蕭家必須打幾個敗仗,還得是大敗仗!”
蕭夫人如何不知道凌霄言之有理,只是此刻大軍的糧餉已然供應不上,再加稅賦,各地必然生出事端,此刻撤軍議和大周還有一線生機,再打下去,即便是敗仗,也無法挽回國內士子百姓蠢蠢欲動的情緒。
而蕭家也經受不起這樣地敗仗,西邊,一直是蕭黨最大的依靠,敗了,蕭家便會就此沒落下去,任誰都可以踏上一腳。而失去蕭家的凌霄,日子怕又要艱難起來。
蕭仲紇明白這個道理,凌霄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蕭仲紇纔會決定要在此刻上書,蕭夫人進宮便是希望凌霄能夠敲敲邊鼓,此事成與不成都只有五分把握,成了,結局也是難料,若是日後不能收回失去的東西,蕭仲紇這個賣國賊之名真真是要流傳千古了。
從大局看,蕭仲紇此刻上書纔是正道,拼蕭家之力搏一把,從自身長遠的利益來看,凌霄則更希望蕭家能打幾個打敗仗,只有蕭家沒落了,纔好使喚,唔,也許這個願望在蕭仲紇還活着的時候難以實現?
蕭夫人望着凌霄爲難的臉龐,“娘娘,此事關係重大!若是不在此刻議和,之後地事情怕是難以控制了!”
凌霄聞言皺起眉頭,又開始在殿中踱步,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那人似乎遇上了什麼急事,連門檻都忘記了,剛到門口便被絆的一個踉蹌,扶着門框纔好歹沒摔下去。
“這般慌慌張張地成何體統!”來人是個有些眼熟的宮女,凌霄呵斥道。
那宮女顧不得喘過氣,“娘娘……霜嬪……霜嬪娘娘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