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妒忌死溫家人

大婚晚辰 116 妒忌死溫家人

不叫她小玥了。

而且質疑起了她?

狠狠咬了下脣瓣,剛要答話,卻發現,四邊的人對蔣衍的問話都起了注意。

“姐夫,你認得她?”陸歡昨兒就起疑心了,姐姐蔓蔓不說,更令他起疑惑。

“哦,她是我義父的女兒,所以我認得。”蔣衍直率地吐出兩人之間的關係,以免老婆的孃家人誤會了。

陽光、直面,一直是蔣衍的特點。

陸司令對此,是信得過女婿的。然而,是不是所有人對此都像陸司令這般寬容和信,難講。

君爺輕輕動起冷眉:父親的性子與妹婿有些相似的地方,脾氣算是投合。

陸老爺子沒有發話,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像是個聽候各方辯解的法官,沉默的,絕不會隨便開口。

既然蔣衍都答了陸歡插進來的疑問,接下來,是輪到蔣玥的回答了。

回身,在這個空擋,已經想好了對策:“蔣大哥和我爸關係比較好,與我卻是很少碰面的,對我也不是很瞭解。實際上,捏麪人,算是山西人一項民間手藝了。我們那地方叫做花饃。小時候我跟我嬸子學過一點兒,蔣大哥不曉得這很正常。”

義父蔣中海是有聽說是山西人,蔣衍對山西地方文化不瞭解,不知道花饃和麪塑的關係。但是,不對。他怎麼想,都覺得這個麪人不可能是蔣玥而應該是他媳婦捏的。他媳婦的作品慣帶的那種靈性,不是誰都能模仿的。作爲蔓蔓的老公他能沒有感覺嗎?

英眉皺了皺,不展。

“陸老,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先回去了。”蔣玥道。

主要是怕自己翻陸老爺子的東西被發現。

“行。蔣記者這份珍重的禮物我收到了。”陸老頭含個頭。

陸歡即刻眉頭打個疙瘩,欲吐的不滿“爺爺”,含在了口裡。

蔣玥離開後,衆人都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一時氣氛有些凝,每個人手裡捉摸東西時,都會像是漫不經心地把目光停駐在陸老頭桌上那尊栩栩如生的小麪人。

這麪人,真是少有的傑作。

人物微妙的神態,豐厚的藝術底蘊,全都體現出來了。

“幫我把禮物收起來吧,賀棟。”陸老頭吩咐小兒子,是見在座的人都因着這小插曲變得心不在焉的。

陸賀棟應句“哎”,擱下手中的茶杯,立馬走上來,再次捉起那麪人,笑眯眯地打量着,邊是插科打諢似地侃兩句:“爸,我看這蔣記者真是好性情,居然有這心思給您捏這個。不知情的,還以爲她是您親戚。”

對小兒子這句略帶提醒的嘲諷蔣玥的話,陸老頭一個擺手:“你不知道,人家送我的文雅之物會少嗎?”

陸老頭素日裡喜歡寫字看書,他人投其所好,諸如此類的風雅之作絕對是不會少的。

“好吧。”陸賀棟類似嘆氣地說,眼神是朝向了那一臉鬱悶的陸司令,話說他心裡一樣鬱悶,若是蔓蔓送的該多好,偏是被這個蔣記者捷足先登了。

麪人被擱進了簡陋的紙盒,暫時安放進了書房的抽屜裡。

接下來,陸老頭過問檢查底下的人,有關明日的賓席安排。這事都是陸賀棟組織幾個兄長在操持的。幾份擬好的賓客座位安排表呈遞上來,待老頭子定奪。

年輕人插不上話,只能呆坐着瞅熱鬧。陸歡便與坐隔壁的姚子寶嘰嘰咕咕起來:“要是我姐做出來的,肯定比她送的好。”

“行啦。我也信蔓蔓姐。這裡的人,都信蔓蔓姐。”姚子寶做出一個環顧的姿態,力挺蔓蔓,然後問起,“不過,你知不知道你姐準備送你爺爺什麼禮物?”

說起蔓蔓那份在火車上被人毀了的字畫,陸歡愁了眉:“別提了,不知是什麼人用的手段,把我姐的作品和心血都毀了。”

不僅姚子寶一驚,坐在近旁聽見的人都側了眼睛。

眼見自己哥哥和姚大哥都很注意地在聽他的話,陸歡立馬拿手捂住嘴巴:蔓蔓曾交代過,不對外泄露的,想自己秘密解決。

而有關蔣玥送了陸老頭一個自己親手製作的麪人的消息,不知怎的,傳進了陸夫人等人的耳裡,姚夫人甚是驚奇:“這記者什麼來路,竟然選擇在這個時候送這禮物,什麼意思?”

明日,大家都知道是重要的宴席開場的日子,只有有點信息來路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在等,等蔓蔓自己親手製作的藝術品送給老爺子。

蔣玥此舉,難免被人猜測有故意搶蔓蔓風頭的念頭。

“或許她是什麼都不知情。”好性情的陸夫人,自然把什麼事都好的方面想。

姚夫人可不這麼想,眼睛一瞟,瞟到今兒上山時一直都默不吭聲的白露,道:“白露,你哥他們沒有來嗎?”

白露的父母,本來是要來的,然而臨時有公務,與姚書記一樣都抽不開身。代替家長過來的,是作爲白露兄長的白隊。可卻是白露一人昨晚上悄聲到來。要不是她今早上主動現身,衆人都不知白家已經有人到了。

“我哥說要安排好任務纔可以出發,耽誤一些時辰。”白露嘴角噙的大家閨秀的笑,充滿了自信和從容,能很快地消除在席的人的疑問。

姚夫人那不是八卦,是把她和君爺都當自己孩子看,關心:“你和陸君,是把婚事商量得怎麼樣了?”

“這個由他定奪,我不急。”白露說的十分輕鬆自然。

“傻孩子,這個他是男人可以拖,你是女人不能拖啊。將來生孩子年歲太大怎麼辦?”

“現在女人四十幾歲生孩子都有。我不擔心。”白露笑。

姚夫人簡直翻白眼了,與陸夫人說:“你看這孩子,思想怎麼都這麼前衛。”

陸夫人訝的是,前幾天白露在她家裡受傷時,看起來有些沮喪,可今天看來,已經一掃過去的烏雲,如果真是他們兩個年輕人自己想通了,太好不過。

白露是生怕自己婆婆去和自己未婚夫說些什麼,悄悄地握住陸夫人的手,道:“阿姨,你別擔心。我和陸君都有安排的。”

“你——”陸夫人怔疑的。

“我信他。”

她信他,信他絕對會娶她。而她也做好了準備。像蔓蔓說的,她要做好她自己。她是個喜歡付出多過喜歡回報的人。因此,在選擇一個自己愛的人還是他人愛自己的人中間,她義無反顧選擇了前者。

最重要的是,他的爲人,她信得過。

君爺的人品,舉世無雙。

每段戀情,每段婚姻,都有它自己的選擇。沒有完美的婚姻,只有自己是否去努力的婚姻。

在書房一散席,蔣衍火燎火急跑回去找媳婦。

蔓蔓剛好勞累了一上午,收拾完東西后,有些疲倦,在牀上小憩。

“蔓蔓——”老公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嗯?”她迷迷糊糊睜開半邊眼睛。

“你在睡覺?”徑直推門進來的蔣衍,才發現媳婦在午睡,急忙放輕了鞋子和聲量。

“阿衍。”撩開被子,坐起來,“你回來了?”

“早回來了,不過大夥兒,都在老爺子的書房裡坐了一陣。”坐到媳婦身邊,是兩眼在屋裡四處搜尋了一番,不見有做麪人的用料。

“你在找什麼?丟東西了嗎?”看見老公眼神鬼鬼祟祟的,月兒眼疑惑地問。

正想是不是直接開口向媳婦問,門口闖進來的小舅子陸歡代勞了。

可見一樣懷疑那麪人出自他媳婦手藝的人,大有人在。

“姐,姐,我告訴你件事兒。”陸歡衝進門對着她就說。

弟弟叫得那般子的急,蔓蔓以爲是出了什麼大事使得陸歡慌慌張張的,問:“你慢慢說。”

“我告訴你。”陸歡隨腳踢了張椅子坐下來,開口就說,“我們今天一行人回來,到了爺爺的書房,然後看見爺爺的書桌上擺了樣東西,你猜猜,是擺了什麼?”

心跳漏跳一小拍,她倒是沒有想到居然有那麼多人第一眼看到她送給老頭子的麪人,故意裝着說不知道,打聽情況:“我怎麼知道?怎麼,是很有趣的東西嗎?”

她這話代表什麼?

蔣衍和小舅子陸歡彼此瞄上一眼。

“姐,是個麪人。”

“是誰送的?還是,老爺子自己做的?”蔓蔓這會兒都在心裡佩服自己能沉得住氣。

咱可不能先露餡,要是自己招了,豈不是讓陸老頭樂的。

陸歡心裡可就着急地腹誹了:姐,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啊?

結果,他們兩人未能繼續套話,走廊裡經過的人,進來看望蔓蔓的姚夫人,開門就說:“囡囡,你給你爺爺的禮物準備好了嗎?咱們可不能輸給那個蔣記者被人笑話了。”

蔓蔓當時的腦子,立即被繞糊塗了。

她不是送的禮物被陸老頭和他們發現了嗎?現在陸老頭不是派了她弟弟過來套她話嗎?

怎麼忽然扯到了蔣記者?

“蔣記者?”

“是啊。”姚夫人沒有看到陸歡的眼色,說,“她,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竟然臨摹你爺爺的模樣兒捏了個麪人送給你爺爺,說是自己親手做的。”

腦子裡面有條弦忽然繃直了,緊了。

蔣玥說那麪人是她自己捏的?

是湊巧?

蔣玥跟着她捏了個一模一樣的?

天下怎麼可能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那蔣玥爲什麼這麼說?

爲什麼?

驚愕不足以形容蔓蔓現在心裡的感覺。

她坐了下來,需要想想,回顧整個事情的經過。

陸歡可不想她是怎麼了,只揪着她問:“姐,你是不是把爺爺的禮物準備好而且送出去了?”

蔓蔓絕不會輕易去答弟弟這個問題。固然弟弟顯得很是焦急,可能都認定了那麪人定是她的作品而不是蔣玥的。

事實也是如此。

問題是,蔣玥敢是輕易冒了她成爲她作品的作者,肯定心裡是有十八九的把握。

好吧,是她蔓蔓沒有料到有人居然連這種不起眼麪人小小的作者權都想和她蔓蔓爭,早知道,她蔓蔓在麪人上面用刀刻上蔓蔓兩個大字,不讓陸老頭瞎猜了,更不會讓人冒名了。可是,她故意不署名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陸老頭猜。

只能說,陸老頭,你這個做爺爺的,是不是太遜了些。

連自己孫女的東西都認不出來,被人冒了名都不知道。

思來想去,如果她這會兒去向陸老頭說,麪人是自己做的,不是蔣玥做的,一方面,人證物證她蔓蔓沒有,兩個人爲這事扯開臉皮鬧大了,說出去,被人笑話。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陸老頭這個做爺爺的,若是不能做到明辨是非,也枉爲我蔓蔓的爺爺了。

所以,就此事,她不會去向陸老頭澄清。

她更要想到的是,蔣玥是什麼時候發現她的麪人,然後決定冒了她的名。

難道,她送麪人到書房的前後,蔣玥在老爺子的書房裡?

蔣玥爲什麼偷偷摸摸在老爺子的書房裡不現身?

“姐,姐!”見她是默默地坐着好像整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這不急壞了陸歡等人。

蔓蔓擡起了頭,問:“你們說蔣記者自稱是自己送給老爺子禮物?是老爺子去找蔣記者問出來的嗎?”

“那不是。我們過去的時候,蔣記者正好在爺爺的書房裡站着,說是偷偷來送麪人的。”陸歡道。

蔣玥撒謊!

蔣玥這句話,更表明了她是在老爺子書房裡幹不正大光明的事。

“囡囡。”姚夫人都能瞧見她臉色有些變,問,“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沒有。”蔓蔓道。

因爲她知道這些都是她個人的猜測,無證無據的,指證不了蔣玥。

姚夫人只能以爲,她這是因着蔣玥先送了老爺子她想送的東西而失望,有點後悔給孩子壓力了,轉個話題輕鬆一番:“你媽,現在要招呼你那些嬸子過不來,讓我來督促你和阿衍,問是你們兩人明天出席要穿的禮服,有沒有準備好?”

“都是洗好熨燙好了的。擱在行李箱裡。”蔓蔓說。

蔣衍同時將行李箱從牀底拉出來,打開給長輩檢查。

姚夫人仔細查看了下衣服,見是沒有問題,要求他們今晚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必是忙碌,之後離開去向陸夫人覆命。

陸歡撓着腦袋,問蔓蔓:“姐,明天時間都快到了,你送爺爺這禮物怎麼辦?”

“明天不用送了。”蔓蔓不緊不慢道。

一點都無遲疑的口氣,是令陸歡和蔣衍皆是側目。

其實她是送了,但是陸老頭自己有沒有察覺,那是陸老頭的事不是她沒有盡到孫女的孝心和責任了。

蔓蔓自然從容。

陸歡一時無言以對。

蔣衍是等小舅子離開後,悄聲貼着媳婦耳畔問:“麪人是你捏的?”

和她沒有血緣關係的老公都能猜出來,陸老頭猜不出來?

蔓蔓撇撇嘴,不答話。

媳婦這是生着悶氣呢。

做老公的,把兩隻手擱在媳婦肩頭上按摩鬆解筋骨,給老婆解解悶。

……

二層小築書房裡,人去樓空。

陸老頭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是望着那頭鎖了蔓蔓那尊麪人的抽屜櫃。

是蔣玥捏的嗎?

現在是蔣玥捏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按理來說,若不是蔣玥捏的,這個真正的作者應該不甘心被人冒名,出來討回公道了吧。

然而,等了一下午,什麼迴應都沒有。

真是蔣玥捏的?

取下老花眼鏡,指頭揉揉眼睛中間的穴位,一圈一圈地揉,那尊麪人重新栩栩如生浮現在他目前。

不管是不是蔣玥捏的,首先,若是排除不是蔣玥捏的,是別人送的。蔣玥這膽子真大,居然敢冒名。

是一早計劃好的冒名,還是臨時起意。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一早計劃好的冒名,大可在拿個刀在麪人上面雕上自己的署名冒充。可見,蔣玥是看見上面沒有作者的署名時一時興起的可能性較大。若是後者,該考究的是蔣玥趁他不在,來他書房裡做什麼。

蔣玥是蔣中海的女兒,蔣中海與蔣衍的義父義子關係,這些他都是清楚的。來到他身邊工作的人,他都是要先清查其政治背景的,蔣玥不例外,通過了他的審覈。

所以,問題還是在於,蔣玥來到他書房偷偷摸摸想做什麼。

安裝竊聽器?

他陸老頭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怕。

再說商談秘事,不會選擇在書房裡。選擇郊外都比這裡安全。

手指頭,輕輕在身側的三個抽屜邊上摸索,感覺不到物體時,把頭低到桌底下,看見了三張很小很小不足引起人注意的白紙屑。他在每次要出遠門離開書房前,都會在抽屜開啓的門縫裡夾一點紙屑,這樣一來,如果有人趁他不在時要拉開他不上鎖的抽屜,紙屑只要掉下來,足以證明有人趁他不在時動了他的東西。

因爲他的勤務兵即使給他搞清潔,都絕不敢私自去拉他的抽屜。所以這個動他東西的人,是誰,可想而知了。

本來簡陋的書房裡面,他不可能放什麼貴重物品。

可對方偷雞摸狗的是想找他的什麼東西?

而且找到了嗎?

值得推敲的問題。

……

拍了張蔓蔓的出生照片,蔣玥自己都知道難以向神秘人交差。奇怪的是,這神秘人接了她這張照片,卻沒有對她發出不滿。

話說這神秘人夠神秘的。讓她將手機落在客廳裡頭出去轉一圈。是等她走開後查看她手機裡的照片,連個聯絡的手機號碼都不會告訴她。

這人,心思該有多謹慎。

溫媛,在租房裡,看到楊修拿着手機不知在琢磨什麼東西,琢磨了至少兩個鐘頭。

她今天偷偷跑出去外頭問過了。有人家,在深夜裡打開窗戶時,看見一個女軍人跟着一個男軍人,是從廟裡走出到村外。因爲是人民解放軍同志的問題,村民們再好奇都不敢接着看。

村裡有可能穿着軍裝的女軍人,指頭都可以數出來。陸家幾個在部隊裡的女眷,比如陸賀棟的老婆。陸家邀請來的部隊女賓。然而,不管是陸家自己人,還是女賓,都不大可能穿着軍裝在村裡四處遊蕩。因爲她們是來參加宴席的,沒有必要穿軍裝。

唯一最大的可能性,是陸老頭身邊工作的女記者。

“你明天真不打算和我一塊去參加宴席?”楊修忽的放下手機,捉住她臉上出神的一瞬間。

“不了。”溫媛翻着膝蓋上的書,掩飾。

眼縫微微一夾的楊修,站起來:“如果你明天不去赴宴,最好是乖乖呆在這屋子裡哪裡都別去。明天,陸家的防務工作肯定會做得更周全。”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擡起的眼與他對上,是一雙又陰又暗的眼。

“好吧,你好好學習。”他道,進了自己房間。

溫媛不動聲色地,繼續看了一個鐘頭的教課書。

林佳靜沒有來,在學校裡刻苦學習。她跑到這裡來了,但是功課說什麼都不能落下,不能輸給林佳靜。

……

開宴的當天,今天起註定是個忙碌的日子。蔓蔓起來後,一直就被人忙活着。

怎麼叫被人忙活着呢?

這要穿衣打扮,光是畫個妝,不知就得去掉多少個鐘頭。

中午小心吃着午餐,都很怕把剛上完的粉給弄掉了。

她本不想上妝的。但是聽說當晚有攝像機全程錄影留念,在鏡頭前不化妝的人,是很醜的,光線問題。

到了下午三點鐘左右,老公陪她爸去到門口上,迎接接踵而至的賓客。

因爲五點,就要開始上第一道涼菜了。

村裡老人辦這些事都講究吉時。所謂入鄉隨俗,陸老頭是要在自己老家給孫女接風洗塵,不能例外。

這兩天,陸家有意將她雪藏起來的樣子,不介紹給人看,大概是想今晚上給衆人一個驚喜。

蔓蔓就此在房間裡枯坐着等時辰,時而望望鏡子裡的自己,怎麼瞧,都不是傾國傾城能震驚四國的樣。

汗一個:陸家人這招千萬別適得其反了。

揭露神秘面紗出現的不是美女是醜女,那就——

前天一些來先看熱鬧的大嬸,不是說了她是土堆嗎?

到了時辰,陸歡和姚子寶來接她了。

兩個小夥子,都是穿着黑色西裝打着領帶,濃密的黑髮上面塗抹了髮油髮蠟,相當的帥氣。

相比這弟弟的外貌,蔓蔓都能自慚形穢了。

“姐,你真漂亮,好像仙女下凡。”

蔓蔓白眼口上故意抹了蜜糖的弟弟,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說白了,她蔓蔓對當傾國傾城的美女沒有興趣,因爲紅顏多薄命,當個小清新,多舒服。

可惜今天的宴會她是逃不過被當成猴子在臺上耍一回了。

“蔓蔓姐,走吧。”兩個小夥子算聰明,擔心她臨時打退堂鼓,忙領着她出門。

衆人剛要啓步,門口走來的沉着穩定的腳步聲,是君爺。

君爺穿的,則要樸素多了,銀灰中山裝,似乎偏執地捨棄掉最能體現他特質的黑色,有意地隱去了具備吸引力的地方,領帶打了條普普通通的,更別提會在口袋上領子上別什麼特別的金飾了。頭髮只梳整齊了,沒有打蠟。

陸家人向來都是很低調的,樸素的,即便是在這樣隆重的家宴上。小孩子可以打扮鮮豔,但大人絕對不可以。

蔓蔓是主角不同。

“哥,你怎麼來了?”陸歡問。

君爺先是什麼都沒說,默默的專注的目光,是在蔓蔓的全身仔仔細細地打量着。

今晚當衆宣佈後,她就要正式迴歸陸家了,要入陸家的祖籍了。

如墨的頭髮綰的髮髻固定在後腦勺上,插了一根應該是他二嬸子依從老人家吩咐送的杏花銀簪,清而不俗,很是襯她的小臉。

身上所着的旗袍,上回在家中已是見過,是她自己挑的。

腳上她那雙布鞋,卻是他那善於做手工的三嬸子,親手做工趕出來的,針針線線,都是很紮實,繡的是最喜氣最富貴的牡丹花,顏色配着那禮服的白,用的是金線黃底。

手腕間那兩個銀鐲子,是小嬸子,取了老爺子給的老家銀器,依老爺子吩咐重新打出來的一對兒,算是給孫女的另一見面禮。

如今,她上上下下,都是陸家的東西了,只除了鼻樑上那副醜陋的大眼鏡。

“眼鏡怎麼不摘了呢?”

“怕看不見。”

二話不說,伸手便取走了那副醜鏡。

她甚是一驚:“你做什麼?那眼鏡我戴了許久的。”

“看不見我和歡兒會牽着你。”

冷聲不容反駁。

一剎那,她極是擔心他順手把她的眼鏡給扔了,急忙是抓住他的手:“那也得放起來。我總不能每天都有人牽着走。”

怕他們倆要吵架,這大日子可是絕對不能吵的。陸歡和姚子寶火速對了眼後,來救場,一個拉住她,一個是把君爺手裡的眼鏡輕取過來,說:“蔓蔓姐,我幫你先放起來,你放心,絕不會弄丟了你的東西。”

若是自己的弟弟,早就伸手奪回來,然是姚家的二少,君爺好歹得賣個面子。

姚子寶不失時機的,先將眼鏡兜進自己口袋裡頭。

小插曲這一過,衆人不約而同都在額頭出了把汗。

蔓蔓不是真的近視,但是,一緊張,沒有眼鏡很可能是看不見東西的。

現在,她就看不清對面的人,是從口袋裡摸出了什麼東西。

“你脖子上缺了樣首飾,媽讓我送來。”

如此說,他是繞到了她身後,把清涼的鏈條繞過了她脖頸,最終,銀釦子輕輕地扣上終端。

感覺是一塊冬暖夏涼的石頭系在了脖子上,而由於鏈條太短,她想拿起來放在眼底看是什麼,卻是拉不長,沒法看。

“不是寶石吧?”

要是太貴重的寶石,她生怕一不小心丟了,那真是禍大。

“不是。”

冷眸,定在她脖子中心那塊剛佩戴上的玉石,聲音卻是堅定。

陸歡眼裡掩不住一抹驚訝:兄長給姐姐戴上的,不就是姐姐一直擁有的那塊六仙桃玉佩嗎?

奇了,這東西,不是一直在姐姐手裡嗎?君爺是怎麼拿到的?

可他不能問,兄長的眼神明白地告訴他不能問。

一切準備完畢,萬事只欠東風,一行人是下樓往家宴的主場院子裡走。

蔓蔓小心跟在他們後頭,眼睛暫時能看得見。

到了樓下,刷的一片明亮的炙日。

夜晚的陸家院子裡張燈結綵,燈火通明的光線,能把她的眼睛都照瞎了。

院子裡究竟擺了多少張酒桌,蔓蔓聽陸夫人提過,但是,現在當着這麼多密密麻麻的人頭,腦袋自然變得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她是個平凡人,別指望她像那些經常在舞臺上表演的人,到了臺上照樣有聲有色。僅是要在這麼長的時間裡維持一個冷靜的禮貌的微笑,都足以考驗普通人的神經。

蔓蔓現在慶幸,當初沒有和老公擺什麼婚宴。有了這次經歷後,更不會想擺任何家宴了。

陸家沒有請主持人,陸賀棟充當了此次主持的重任。

此時,在這個高氣壓的氛圍裡,她的視線已是模模糊糊了,有點看不清。老公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眼鏡。”她噓聲說。

蔣衍覺得媳婦沒戴眼鏡的臉蛋,當然要比戴眼鏡的臉,要好看多了。

然而媳婦心裡的極度緊張,似乎都擱在他掌心裡頭跳動起來,疼惜了,問:“在哪裡?”

“寶兒。”眼見快是要上臺了,速戰速決。

被蔣大少討要媳婦眼鏡的姚子寶,可沒有君爺那些忌憚,直接給還了蔣大少,不過沒有忘提醒:“陸大哥不讓蔓蔓姐戴的。”

陸家人到這會兒都對溫家人莫須有的妒忌,蔣衍挺無語的。

他老婆懷着孕呢,要是看不見東西一不小心磕着碰錯東西怎麼辦,心裡壓力太大也會流產的。

眼鏡交回老婆手裡。

戴上眼鏡的蔓蔓,驀地感受到了眼前回歸清明的日子。

偕同老公,走上高出地平線兩個階梯鋪着紅毯子的地方時,只高出一般人一點點的地方,都能讓她感受到了水深火熱的煎熬。

手持擴音筒,立在她旁邊的陸賀棟,激情慷慨地發表致辭:“各位父老鄉親,各位陸家的親朋好友,大家好。今夜陸家邀請四方賓客會聚一堂,正如衆人所想的,是爲了與大夥兒分享一個陸家多年來最大的喜訊。”

底下一片炙熱的目光,緊隨陸賀棟伸出來指向的那隻手,聚焦在了她身上。

“這是我侄女,唯一的親侄女,我們陸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終於是回到她、的、家了!”

她的家。

是陸家!

陸賀棟飽含激情,喉嚨裡哽着水花。

在場,不少陸家人潸然。

陸司令背過身,差點兒抹起了眼睛。

君爺深深地吸上一口大氣,只是在她戴回的那雙大眼鏡上,不悅地閃過一道光。

陸歡興奮得擠眉弄眼的。

陸夫人靠在姚夫人的肩頭上掩蓋。

陸家人的悲喜交集。

在非陸家人的人們眼裡,只能看到的是站在臺上那個戴着眼鏡平凡無奇的姑娘,這一刻,搖身一變,成了集萬寵於一身的金鳳凰。

醜小鴨的奇蹟,在今日今刻,有了千萬人的見證。

掌聲和鮮花如約而至。

如暴風雨般,席捲臺上的人。

從這一刻起,她蔓蔓是陸家的人,受陸家的寵,享受陸家的榮。

倍受人妒忌,倍受人羨慕。

可是她蔓蔓,不知爲何,突然看不到這些,是越過了地平線上的大山,俯瞰到江南的風光,在那裡,有她成長起來的小雜貨鋪。每天早上清粥加鹹菜,好一點的話,會給個鹹鴨蛋由她和媛媛一塊分。偶爾鴨蛋切開來不平均,大的讓給妹妹。上學時,父親偷偷在她手心裡塞了個雞蛋。溫世軒始終惦記着,她雖大,可是她身體不如媛媛。

鮮花和掌聲,是飄渺的,現聽在耳朵裡看在眼裡,什麼都握不住,隨時像是能隨風而逝。而雞蛋,是實在的,握在她掌心裡,煮出來的雞蛋殼暖暖的,暖到她心窩裡頭。

別人只能看到她蔓蔓將承受陸家的寵與榮,而榮辱與共,寵衰相隨,誰能瞧得見。

不是她蔓蔓清高,自卑,只是,所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象和心境自然不同。

明星再光彩照人,都有他背後的辛酸故事。

站在樓上俯瞰底下一片熱鬧場面的陸老頭,越過那些與他想象中所差無幾的面孔,輕落在臺上的主角身上。

今日,他給了她最大的恩寵。

她會如何反應?

平靜的臉,

安靜的眼神,

遙望許遠的天際。

這就是——他回來的孫女。

……

陸家院子裡雷鳴般的掌聲,傳到了村頭的大操場裡。

在這裡,陸家一共擺了數桌酒席,宴請所有願意與陸家分享這個喜悅的人。

溫浩雪等一行溫家人,早就在這裡早早佔了席位等着了。

昨天,聽說陸家人出行,溫浩雪與廖舒雅、汪芸芸三姐妹,都跟了出去瞧熱鬧。可惜這陸家人防務工作做的好。一路有人在前後左右拉起警戒線。她們遠遠跟着的距離,連警戒線裡面都有什麼人都看不清,可以說是空手而歸。

首戰告敗,心裡的沮喪,不足以滅掉這羣人的希望。

五點鐘,陸家按時上菜。

僅憑在這院外擺置的酒菜,都有蝦、魚、雞鴨鵝、鮑魚湯,飲水酒釀一應俱全,琳琅滿目。

“真捨得下大手筆。”廖舒雅拿出手機的計算器按着數字鍵計算成本,她是要當未來的飯店女老闆,隨時隨刻學習飲食成本計算。

大操場,陸家擺了上百桌,一桌算下來食材與酒水不會低於上千的數目,那就是幾十萬了。更別提及陸家院子裡陸家宴請的特殊貴賓,等級定是比操場上擺的要高上一等。

“蔓蔓姐,她結婚時,都沒有這麼大排場吧。”汪芸芸想,都要想歪想瘋了。

莫非攀上個乘龍快婿,都不及有個有錢的爹媽。

怪不得人家宗教裡教育人說,好好做這一世人,才能求得下一生投個好胎。

溫鳳姊和張秋燕,同時咬了個碎牙。別說女兒們看了妒忌,她們更妒忌。若是生在個好人家,她們嫁的人,就不止如今這個水平的老公了,生下來的女兒,絕對是金枝玉葉,像蔓蔓一樣集恩寵於一身了。

陸家宣佈女兒回家的消息傳到操場,場上瞬間放起了一百串鞭炮。

陣陣鞭炮聲,震得溫家人的心,從火山跳進冰窖,從冰窖跳進火山。

溫家姐妹們,因爲看不見院子裡的情況,只能在心裡面想象着蔓蔓被萬人前呼後擁的姿態。

“我好像聽見電視劇孝莊的主題曲了。”揉着突突太陽穴的溫浩雪說。

鳳凰,就應該像是在電視劇裡的公主格格一樣吧。

“吃吧,免得菜涼了。”張秋燕舉起筷子說,這兩天在這山窩裡呆着,都沒有能吃到大魚大肉。因此,今天她們早到,就是爲了想盡法子佔據一個桌。

可溫鳳姊摔了筷子:“我怎麼吃得下?想想我大哥吧,這東西怎麼還能吃得下?!”

溫鳳姊這咆哮,若是爲了溫世軒,信了的人,就是傻的。

桌上其她人望着她,很明白她爲什麼吃不下:這不給羨慕的,給妒忌的,怎麼生在溫家了?

下次投個好胎要緊。

但是,眼前,填飽肚子也要緊。

溫浩雪和她媽張秋燕一樣,實際主義,你現在去鬧,不是去撞陸家人的槍火口嗎?

話說,也算託了蔓蔓的福,這陸家人請吃的菜餚,應是聘請城市裡的大廚師做的,無論味道擺盤,都是相當不錯的。

“媽。”廖舒雅眼瞧溫浩雪和張秋燕母女像瘋狂的豬,不一刻立馬掃掉了桌上一半菜盤子,緊張地拉扯起鬧彆扭裝樣子的溫鳳姊。

這,再不吃,她們不是要更妒忌了?

實務者爲俊傑。汪芸芸不落人後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調羹。

看着幾個人的筷子都伸到自己面前擺的紅燒豬蹄,她最愛的菜式,溫鳳姊飆了:“沒看到我讓服務生擺在我面前嗎?平常我怎麼教你們的,要尊老,要孝敬!”

劉秘書接到通報,報到了君爺耳邊:溫家人現在都在操場上吃開了,要不要去遣客?

這羣溫家人,想都想得到她們齷齪的心思:白吃不白吃。

擺個手:不需了。

比起溫家人,現在酒席上坐着的楊修,可比溫家人不知危險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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