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嶽文的這些老兄弟,當年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刀口舔血的日子天天都過,隨時隨地都有着被人砍被人殺的覺悟。然而這些年來退出江湖過起了正常人的生活,使得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沒有了當初的衝勁和闖勁,也都開始惜命戀命起來。這時候被陳氏百憂屋的人用自殺式攻擊一番打擊,立刻弱了其實,被打的節節敗退起來。總是陳寶等幾個特別能打的一直在不斷地擴大戰果來往救援,也還是無法阻止他們的節節敗退。
對於女子的這一手,葉雲很是意外和憤怒。他看着混亂無比的場面,有心想要上去幫忙,但也同樣有些忌憚那些人不要命一般的攻擊……“惡魔……”能力固然恐怖,但碰上這麼一羣不要命也要砍你一刀的人,那點能力似乎就顯得有些可笑了。人家拼死在你身上砍一刀,你就算殺了對方又有什麼用呢。
當然,更主要的願意是,就算葉雲想要對付這些人,以“惡魔……”能力的特性,他也必須要先和在場的所有人都有所接觸才行。對於此事此刻的他來說,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看着葉雲踟躕不前很是犯難的樣子,坐在銀色光圈裡的皮裙女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
“你有本事,今天就給他們所有人都下個詛咒我看看?我倒想知道,有什麼是比死還更讓人害怕的。他們連死都不怕,你那點詛咒又算得了什麼呢。”
冷哼一聲,葉雲快步跑到嶽菁菁身邊,焦急地對女孩說道:“古琴的能力不是有催眠能力嗎?你快點催眠掉那些人!”
打架砍人這樣的血腥場面嶽菁菁一輩子都沒見過,今天驟然看到這樣的情形,女孩早就已經被嚇傻了,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有心阻止,但看着那血肉橫飛的場面,又怕的渾身打顫。此時被葉雲一提醒,她立刻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哆哆嗦嗦地從背後解下古琴,努力地想要平復心情,操縱古琴催眠那些人,但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只得哭喪着臉看着葉雲:“我……我靜不下心。根本彈不了!而且我也沒試過用古琴催眠別人。”
讓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面對這樣血腥的場面還要保持冷靜,確實是很難的一件事情。不說岳菁菁,葉雲這時候都一直在強忍着肚子裡那種翻江倒海般的感覺強撐着。他惱火地瞪着嶽菁菁:“你賣我的時候就能冷靜的像塊石頭一樣,這時候事關你的那些叔叔伯伯,怎麼反而靜不下心了呢!你多耽擱一刻,可是會死人的!知不知道!”
嶽菁菁紅着眼睛,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倔強的抿着嘴脣,深吸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各種負面情緒和不適,終於是讓自己進入到了比較平和的情緒之中。她盤膝坐在地上,古琴橫放在膝蓋之上,擡手,緩緩按在琴絃之上。
“嗡……”地一聲起始音響起,女孩素手如鉤,開始在古琴之上行雲流水一般的彈奏起來。手指波動着琴絃,一個個或低沉或輕靈的音符傳蕩而出,悠遠而不噪雜的琴音緩緩飄蕩而出,落入了現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之中。
琴聲彷彿有着安撫人心的功能一樣,將正在打鬥中的所有人的動作都放緩了下來。正滿臉猙獰的和人對打着的人們狂人憤怒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絲的迷惑,然後漸漸的變的安靜而呆滯起來。他們停下動作,站在原地,彷彿傻了一樣一動不動……
古琴的催眠,竟是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籠罩住了!唯一還清醒的,就只剩下葉雲他們三個超能力者!
低頭看着將自己保護住的黑霧,葉雲明白是什麼讓自己保持着清醒。他一邊讚歎着古琴的能力,一邊扭頭朝另一邊的皮衣女望去,發現她身體周圍的那個銀色光圈也在忽明忽暗地閃爍着,顯然也是在幫她抵擋着古琴的琴聲。
混亂的場面被嶽菁菁一張古琴安撫了下來,這讓皮裙女又驚又怒:她現在真的是恨極了輔助型的超能力者了。今天如果不是這個女孩三番兩次的阻止了她的計劃的話,這個時候,任務早就已經完成了的!
冷哼一聲,皮裙女彎腰撿起腳下的硬幣,微一沉吟,手指緩緩轉動之下,正要將散發着銀光的硬幣朝嶽菁菁丟出去,葉雲已經適時地開口了:“你敢動她或者那把琴一下,一定會死!”
葉雲一句話就讓女子徹底沒了脾氣,她惱怒無比地狠狠瞪着葉雲,漂亮而有些狹長的眼眸伸出閃過不可抑制的怒火:“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男人!”
“能活命比什麼都好。”葉雲毫不臉紅地看着對方,然後一步一步朝對方走去:“反正現在你是誰也不能動。要麼你現在就走人,要麼我過去親自把你打趴下。然後丟到河裡餵魚。”
女子警惕地看着葉雲,然後扭頭看看被琴聲催眠了的所有人,知道今天的事情有些棘手了:她現在沒有辦法對在場的任何人動手,能夠操縱的手下也被控制了。換句話說,眼下的她不能打葉雲,而葉雲卻可以打她。自己如果不走的話,還真的有可能被對方五花大綁的丟進河裡。
“哼!你叫葉雲是吧。我莫瑤記住你了!敢和陳氏百憂屋作對,你等着受死吧!”恨恨地站起來,皮裙女子一邊緩緩朝後退着,一邊對葉雲放着狠話。
“這樣的場面話不用說了。我從那天殺了陳年九他們起就知道要和你們陳氏百憂屋不死不休的。這個心理準備我早就做好了。你們有本事的話,隨時來找我就行了。”葉雲攤手說着,一臉不在意的樣子。他手扶着肩膀,感覺那裡的骨頭似乎都有碎掉的跡象,卻依然毫不示弱地咬牙堅持着。
“我們還會再見的!”深深地看了葉雲最後一眼,莫瑤猛然轉身,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對於現場的那些同伴,以及那兩名已經成了啞巴的超能力雙胞胎兄弟,她竟是絲毫也不關心。
一直到莫瑤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的灰暗路燈之下,葉雲這才鬆了口氣,痛呼一聲坐倒在了地上。
旁邊的嶽菁菁依然神情專注地彈着古琴,琴聲流淌之下,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葉雲瞟瞭如同行屍一般的衆人一眼,拍了拍嶽菁菁肩膀道:
“有沒有辦法只控制那些陳氏百憂屋的人而不是連所有人一起控制?”
他這一拍之下,正在彈琴的嶽菁菁渾身一震,雙手劇烈顫抖着按在了琴絃之上,整個人彷彿脫力一般斜斜朝葉雲這邊倒了過來。竟而是昏迷了過去。
琴聲驟然停止,那邊被催眠的人們立刻便清醒了過來。嶽文等人先是一愣,然後大吼一聲,便朝那些陳氏百憂屋的人衝了過去。而以高矮兩風衣男爲首的陳氏百憂屋衆人,在看到莫瑤已經離去之後,彼此對視一眼,也是指揮着衆人一鬨而散。再也沒有了戰鬥的心力和勇氣。
看着滿目狼藉的戰場,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兄弟和敵人,嶽文的臉色陰沉而難看。他沉默站在那裡,雙腿微微顫抖着,然後猛然跪倒在地,忽然間放聲大哭起來:“諸位兄弟!我嶽文對不起你們!”
這一聲痛哭,立刻激起了陳寶等人的悲傷情緒,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放下手中的武器,對着面前的血地跪了下來……
失聲痛哭。
葉雲靠坐在一張椅子旁,看着那邊嚎啕大哭的一羣男人,不知爲何心中有些愧疚,眼眶微紅地嘆了口氣。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雖然天鵝飯莊的事情和嶽文等人沒有任何關係,但卻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各種各樣的勢力,而演變成了一場慘劇。葉雲知道這一切既是自己的錯,又並非自己的錯。只是忽然有些暗惱自己爲什麼沒有能力阻止這一切。讓這些本和自己沒什麼關係的人,成了自己的替罪者。
“陳氏百憂屋……我該怎樣表述我對你們的恨呢……”擡頭望着黑下來的夜空,葉雲輕聲低語自問道。
一滴雨水,毫無徵兆地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臉頰之上,正舉頭望天的葉雲一怔,然後醒悟過來:下雨了。
突如其來的雨水很是滂沱,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就從最初的零星雨點變成了漂泊大雨。雨水嘩啦嘩啦的拍打着地面拍打着房屋建築,落在了街道上,樹葉上,人身上……洗乾淨了那些葉子上的塵土,洗乾淨了街道上染上的血跡,洗乾淨了人們身上的傷口,然後遮掩了所有人的哭泣聲,遮掩了衆人臉上的淚水。
漂泊的大雨沖刷乾淨了街道,將那些血跡全都沖刷進了下水道之中。那些躺在雨水之中的屍體,終於是引起了嶽文等人的注意。他擦擦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混合物,緩緩站起身來,對身後的陳寶等人喊道:“都別哭了,把兄弟們的遺體都收起來……那些死人的也一樣。”
雨水落在了昏迷過去的女孩兒身上,將其從昏迷中喚醒過來。
“事情……怎麼樣了?”睜開眼睛,嶽菁菁扭頭看着葉雲,用低低的完全被雨聲遮蓋住的聲音問道。
葉雲雖然聽不見,但他知道對方想問的是什麼問題,沉默着沒有回答,只是擡起手指了指正前方。
於是嶽菁菁回頭,看到了那一片被沖刷的差不多的場地:
斷了的手腳,丟掉的刀具,碎裂的桌椅,四飛的碗盤,僵死的屍體,沉默的叔伯,痛苦的父親……漆黑的雨夜。
“阿仁叔叔,阿貓叔叔,阿刀叔叔,阿神叔叔……”臉頰上的雨水隨着女孩兒嘴脣的開合一點點的滴落下去,一個個熟悉的名字被女孩用意味莫名的平靜聲調宣讀出來,有些了無生氣……而聽到這些聲音的人,更是從中感覺到了一股子死氣。
葉雲揉了揉肩膀,咬着牙從地上站起來,走到那邊想要幫助嶽文等人搬動屍體。卻沒想到還沒等他彎腰動手,就被一人暴怒的推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