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菁菁走後,葉雲拘謹地看着坐在冰櫃上的大叔,嘿嘿一笑道:“那個……寶叔你好。我叫葉雲。”
“嗯。葉雲是吧,我的大名菁菁應該跟你說過了吧。”
“還沒。”葉雲乾笑道。
“沒說過也不要緊。那丫頭也是怕提起我的名字把你嚇到了,所以纔不敢提的吧。”扭了扭屁股,商店老闆一邊輕輕敲着身下的冰櫃,一邊略帶謙虛地朗聲道:“我當年在天門路混的時候,道上的兄弟們敬我愛我,便給我起了個親切的外號,叫做……‘二兩刀陳寶’。我姓陳名寶,因爲砍人的時候總能一刀砍下別人二兩肉來,所以叫二兩刀陳寶。你既然和菁菁是同學,那我就託個大,你叫我一聲寶叔好了。”
葉雲擦汗:我不一直就這麼叫你的嗎。
他老老實實點頭喚道:“是,寶叔。”
換好了衣服,嶽菁菁回到商店,有些奇怪地在商店裡看了看,隨口問道:“寶叔!我爸呢?怎麼不在家啊。”
陳寶“啊……”了一聲,搖頭說道:“不知道啊。可能在你哪個叔叔那邊吧。”
“可是我剛纔問阿神叔,他說看到爸爸來你這裡了啊。”嶽菁菁狐疑地看着陳寶道。
“啊哈……剛纔是來過啊。但是後來不知道又想起什麼,就走掉了。”不安分地挪了挪屁股,陳寶哈哈乾笑道。
“對了,我在天鵝飯莊訂好了位子,看時間差不多快到了,我們趕緊過去吧。”重重地一拍冰櫃蓋,陳寶跳了下來,笑着走到兩人面前道。
原來真的只是吃飯啊。葉雲看了嶽菁菁一眼,笑着點了點頭。
三個人走出商店,嶽菁菁忽然回頭指着敞開着的商店門對陳寶說道:“寶叔,你忘記關門了。”
“啊……哦,對對對,真是的,太激動了。”陳寶“恍然大悟……”,拍着腦袋上前,在嶽菁菁的注視之下關上了商店的大門。
鎖上門的一瞬間,他清楚的看到某個人正渾身哆嗦着爬出冰櫃……
下海的天門路是下海最著名的小吃街,這條街上最多的就是大小餐館快餐店,口味獨特價格實惠,在下海一帶算是小有名氣,不僅附近的很多人喜歡來這裡吃飯,有很多外來旅遊的遊客甚至也會慕名而來。不管白天還是黑夜,這條街上總是很熱鬧的。
而在天門路上,最有名的兩家飯店,就要屬“天鵝飯莊……”和“雲泥別館……”了。兩家都是在天門路開了很多年的老字號,口碑頗好,平常時候生意很是紅火。
走在這條飄滿了各種飯菜香味的街道上,陳寶滿是感慨地嘆了口氣:“好多年沒有來過這裡了,真是懷念啊!”
旁邊的嶽菁菁和葉雲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這位退出江湖的大佬,似乎這麼多年來就從來沒有再踏入過這裡一步呢。
似乎是故地重遊勾起了陳寶心底的某些情緒,他揹負着雙手看着左右兩邊的街道,長嘆一聲後對兩人說道:“當年我們兄弟幾個,就是跟着文哥在這裡起家的。那時候下海還沒有現在這樣熱鬧和發達,但卻畢竟是屬於發展中的地方,有很多人都從外地遠道而來這裡淘金。但淘金哪有那麼容易的,大家身無長技,來到這個地方只能給人打工賺錢。天門路這裡當時還是一片廢棄的開發區,一到了晚上就死氣沉沉的。那時候不遠處的XXX街正在大擴建,建築工隊的工人們有很多,吃飯卻總是成問題。文哥看中了這一點,便在這裡和我們幾個合夥開燒烤店……生意很好啊。每天晚上都熱鬧的不行,人滿爲患那是常有的事情。生意好了,錢掙的多了,大家也就對生活充滿嚮往了。這裡的好商機吸引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和我們一樣的外來人。於是沒過幾天,這個地方的燒烤攤,快餐店就如雨後春筍一樣的起來了很多。大家都在這裡爭客人,爭資源。不過由於我們是最早一批來的,口碑信譽都很好,大部分時候,那些客人們還是喜歡來我們這裡。那些人明裡爭不過,就開始想着耍些小手段:偷偷給我們的食材裡摻沙子啦,下瀉藥啦,低價傾銷啦,或者乾脆請一些地痞流氓來這裡搗亂……總之很討人厭。我們看不過,就跟他們鬥了起來……那時候下海還是有一些本地黑幫的,被某些有心人慫恿着來我們這裡搗亂收保護費。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都能忍,畢竟人家勢力大,怎麼打都是自己吃虧。但到了後來,那些人越做越過分,我們就開始反抗了……文哥那時候就很有威望,爲人又仗義,敢作敢當,有頭腦,大家就推舉他出來帶領我們抱團反抗……呵呵,那幾年,天門路每天晚上都是喊殺震天的,腥風血雨就沒怎麼停過。到了後來,那些來這裡吃飯的客人幾乎全都被我們嚇跑了。而文哥也帶着我們在這一代殺出了一片天……”
午後的天門路上,三個人走在房屋樓房的陰影之下,看着周圍的那些有些陳舊的建築物,聽着身邊某位四十多歲大叔用一種滄桑而又感慨的語氣說着很多年前在這條街上所參與的鬥爭,所留下的血與汗,淚與笑,不知不覺,竟是從街頭走到了街尾,又從街尾走回了街頭,一次次從天鵝飯莊門前走過,卻全然忘記了他們是來吃飯的。一直到葉雲的獨自忽然忍不住咕咕的叫了起來,陳寶這纔回過神來,哈哈大笑着撓撓頭道:“哈哈哈,一時間有些觸景生情了。差點忘了你們還沒吃飯!走吧走吧,我們回去!”
三人轉身走到剛剛路過的天鵝飯莊,陳寶當先走了進去。
“你是……寶哥!”迎上前來的飯莊老闆狐疑地打量了陳寶半天,然後難以置信地開口喚道。
“咦?你是……誰啊。”陳寶撓撓頭,看着大約三十多歲的飯莊老闆,發現自己腦子裡並沒有什麼印象,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道。
“寶哥!我是,我是大魚啊!賣叉燒包的大魚啊!”大腹便便的飯莊老闆激動地搓着手,摸着大肚子興奮的說道,“你忘了嗎?二十年前,我剛來這裡的時候,還是你們幫我支的攤子呢!”
“哦~”拉長了聲音,陳寶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臉肥肉的飯莊老闆,心裡有些納悶:朱亞那小子不是說這裡是他的產業嗎,怎麼突然蹦出來一個“大魚……”,不過這時候他可不會說破,便搖着頭感慨道:“原來是大魚啊!你現在可比以前富態多了啊,哈哈,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我那時候瘦的就是根竹竿,和現在相比確實差了很多。”飯莊老闆哈哈大笑着,然後引着三人往樓上走,“想不到今天能夠遇見寶哥你,來來來!兄弟我一定要好好敬你幾杯!”
“哈哈,我也只是興之所至,想請個朋友吃飯而已。”
待到葉雲四人上了二樓之後,一樓大廳偏北的通往廚房的通道里忽然走出一個人來。
頭戴鴨舌帽,走路只看地,正是“低頭鴨……”……天鵝飯莊真正的主人。
“上去了嗎?”側耳聽了聽樓上的動靜,低頭鴨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一名服務員道。
“嗯。二掌櫃的陪着上去了。”那服務員點了點頭。
“好,一切按原計劃行事。”低頭鴨低聲囑咐道。
那服務員應了一聲,回到櫃檯之後拿起了電話……
只不過短短十分鐘的功夫,原本還有些空蕩的天鵝飯莊立刻人滿爲患,一個個渾身痞氣臉色不善的青年三三兩兩地來到了天鵝飯莊,然後霸佔了大廳裡所有的位子。待到一樓坐不下之後,更是有幾個上了二樓的包間。
“朱哥,人都到齊了。”那名服務員不斷地清點着進入飯莊的人數,確認無誤之後對低頭鴨道:“一共一百六十位兄弟。都是自己人,靠得住。”
“嗯。讓弟兄們隨便點,帳都算我的。今天晚上若是沒事便罷,有事的話,就要靠他們了。”低頭鴨輕聲吩咐道。他那日聽從了自己那位兄弟的建議,爲了確保自己那位老大哥的人身安全,並沒有完全按照陳寶的要求撤銷掉安排好的人,而是撤了一半,留下了一百五十人以預防不測。他爲人極爲重情義,知恩圖報,今日之事的安排全是爲了陳寶的安全所做,並無半點別的心思。落在一些知道實情的小弟眼中,形象立刻高大了起來。
就在這時,樓梯處傳來蹬蹬的下樓聲,葉雲小跑着下了樓,看到大廳裡坐的滿滿當當的人,頓時嚇了一跳:剛剛上樓的時候還只有小貓三兩隻呢,怎麼突然間就一下子人滿爲患了呢?這天鵝飯莊的影響力還真是巨大啊。
他沒有多想,走到櫃檯前對櫃檯後的服務員道:“麻煩給我幾個杯子,再來幾瓶酒。還有,飯菜什麼的也可以上了。”
“請您稍等。”
葉雲點點頭,靠在櫃檯上百無聊賴地打量着大廳,目光偶爾在那些坐着吃飯的食客們身上掃過,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異樣。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忽然透過飯莊的落地窗戶,看到了外面街道上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個熟人的身影,正走過街道朝這邊走了過來……然後,推門走進了天鵝飯莊。
“趙青冥?”葉雲吃驚地看着梳着大背頭打着髮蠟,一身正裝帶着金絲眼鏡的男人,忍不住開口道。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趙青冥立刻扭頭朝那邊望去,頓時也愣住了:“葉雲!?”
兩人同時伸手指着對方,一臉疑惑的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在這裡?”
聽到同樣的問話,兩人一愣,接着再次同時開口:
“我約了人。”
“我約了人。”
兩人再愣:
“你約了人?”
“你約了人?”
連續的撞車讓兩個人鬱悶無比,葉雲搖搖頭,開口再次問道:“那麼……你約了誰?”
天鵝飯莊二樓的一個包間裡,坐着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