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這會兒覺得我丟人了?”被夏華蕊當着大家夥兒的面兒責罵,尤其是當着表舅表舅媽一家的面兒,鳳嫺就覺得自己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想她早早的輟學爲這個家打拼,不念功勞念苦勞,她媽也不應該這樣對她。
是以,表舅媽楊燕兒勸解夏華蕊的聲音落下後,她就冷笑着開了口,“媽,我倒是想問問你,當年我開服裝店賺錢供弟弟妹妹上學的時候,你怎麼不嫌我丟人?
你把服裝店要回去,掙現成錢的時候,你怎麼不嫌我丟人?現在,眼看着家裡的經濟狀況起來了,弟弟妹妹也成長起來了,我這個做大姐的成了混的最差的了,你覺得我丟人了?
不是說父母對子女的愛是最無私的嗎?可是媽在你這兒怎麼就帶上了那麼多的衡量標準?但凡念及一點兒我是你親生女兒的情份,你今天是不是就不應該這樣下我的臉?我在婆家過的已經夠艱難了,你心疼心疼我不行嗎?”
原本就一肚子怒氣的夏華蕊,被女兒這麼直白明瞭的問出來,差點兒沒一口氣憋過去,想她以前總嫌小妹對小外甥女兒太嬌慣了,嫌小妹會把小外甥女慣瞎了,害小外甥女一輩子,可現在看看懂事兒的小外甥女兒,再看看她家已經二十大幾的大女兒,她當初的警告,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恰好舅姥爺舅姥姥和夏老爺子夏老太太說說笑笑的從書房出來,看到劍拔弩張站在那兒的母女倆,夏老太太無語的撫了撫額,她家這大外孫女啊,又作妖了!
兄妹倆這麼多年從沒聊的這麼痛快了,舅姥爺袁中華心情很好,身爲一家之主,這會兒就主動出聲問道:“這是咋了?有啥事兒不能坐下好好說的?”
“舅舅過年好,舅媽過年好。”夏華蕊趕緊和袁老爺子袁老太太打招呼,一直面色尷尬坐那兒的鳳山也迅速起身,打過招呼後,主動解釋道,“舅舅,舅媽,小嫺這孩子和她媽一直有點兒矛盾,這不話趕話的,娘倆就吵吵起來了。”說着瞪一眼女兒,“小嫺,你自己要來看舅姥爺和舅姥姥的,這麼大的人了,最起碼的禮貌應該懂吧?”
“舅姥爺過年好,舅姥姥過年好……”先是打過招呼,鳳嫺轉而一臉委屈的看着二老,“我今天真的是誠心來看您二老和表舅表舅媽的,我也不想和我媽鬧的這麼丟臉。
可是我媽這幾年偏心的越來越厲害,我這心裡實在是憋屈的要命,要不然我也不會在這樣的日子和她吵吵起來,我知道,無論怎樣,都是我的不對,請舅姥爺舅姥姥原諒我的無禮!”
袁老爺子視線就轉向夏華蕊,這個大外甥女的性格他還是瞭解的,所以,對於鳳嫺的說法兒,他當然不會單聽一面之詞,而且,以他的性格來說,他也不想和稀泥。
“表舅,是我的不對,我今天不應該帶她來的……”夏華蕊並沒有給女兒留面子,“這孩子真的是被我慣壞了,以前我總覺得,每個孩子的性格不同,做父母的,在嚴格教導他們的同時,要遵從他們的心意,不要凡事兒都想以自己的意願來橫家干涉。
鳳嫺從小不愛學習,喜歡打扮,我沒少和她生氣,但後來發現,無論我怎麼逼,她的興趣都不可能在學習上,也就乾脆順了她的意,讓她做她喜歡的事兒。
我承認,服裝店開起來之後,這孩子的表現的確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讓我慶幸當時自己支持了她的決定,但,在婚姻上,這孩子又跟我們擰巴起來了。
我從來不是看家境的人,我只希望她長一個願意真心待她的男人,無論窮富,我都不在意,但是就李家那些人,第一次上門的時候,臉上就差赤裸裸的寫着,我看中的是你們家的錢和你們家所能依靠的背景這一行大字了。
做父母的,我們自然是不同意她嫁到那樣的人家,可這孩子,無論怎麼勸都不聽,鐵了心的要嫁到李家去,沒辦法,我和她爸一商量,就決定把服裝店收回來,由我們經營。
服裝店投入的錢是我和她爸多年的積蓄,就那樣給了李家,我們是真的不甘心,但我們也不是真的就不管她過的好壞的父母,這些年,做父母應該盡到的責任,我們都盡到了。
可惜,在李家人的眼裡,我們做的那些,他們根本不稀罕,他們要的,是超出我們能力範圍之外的事兒,說白了,要麼,我們把服裝店給他們,要麼,動用妹夫的關係給他們謀取足夠的利益。
可是,無論哪一條,都不是我們能接受的,小嫺說我們把錢看的比她重,所以纔不捨得給她,可是,如果我們把一切都給了她,就真的是她的了嗎?李家人就真的會發自內心的善待她嗎?
我相信,給她的短時間內,李家人會把她捧在手心裡,但是,時間久了,想要的更多了,就會故態復萌,到時候,我們如果不滿足他們,就又是我們的不對了。
明知做了也白做的事兒,還一定要去做,而且,是犧牲一家人的利益去成全算計我們的人,我得多腦殘,纔會如了他們的意?”說到這兒,夏華蕊看向鳳嫺,“小嫺,你結婚的時候我就說過,有一天,李家願意真正尊重你,讓你們過自己的小日子,我和你爸一定會成全你。
可惜,你根本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反而利用我這句話裡的漏洞和他們合起夥來騙我,如果不是李剛他媽得意忘形和外人說漏了嘴,大概,現在我們家的家產已經全落到李家去了吧?”
“媽,咱能不能不要當着舅姥爺的面說好聽的?”鳳嫺一臉不滿的看着自家老媽,“如果媽當初是真的想要把店面給我,讓我們過自己的小日子,一開始就給了,又何必先是收回去,又惺惺作態的說那些?
我婆婆那叫說漏嘴嗎?她根本是和鄰居們說,李剛娶了個好媳婦,孃家人對媳婦重視,所以,他們也跟着沾了光了,還說以後要好好對待我。
可是結果呢,那些領導不盼我們好,就跑到你面前去胡說八道,而你原本就沒打算真給,正好得了不給的理由了,對吧?你根本就是想把一切留給鳳凱!”
見夏華蕊還要爭究,袁老爺子擺了擺手,面無表情的看向鳳嫺:“小嫺,你說這些的意思是覺得,你媽給你一切都是應該的,不給就是不對,對吧?”
對於袁老爺子,鳳嫺當然是不敢頂撞的,原因很簡單,袁家的實力雖不如小姨夫慕年所掌控的慕家,但是在印城,也是跺跺腳地面晃三晃的人物。
她今天說什麼也要跟着來,就是存了從小姨夫那邊得不到好處,就從舅姥爺這邊得點兒好處的心思,這也是她把這些年的委屈原原本本說出來的原因。
只是,她漏算了一點兒,她以爲她媽愛面子,不會把她從小到大的事兒拿出來說,哪想到,她媽在舅姥爺面前竟然啥都不顧的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那麼,到了這一步,就容不得她退縮了,反正已經這樣了,最壞的結果就是大家都不幫她,那她何不放手一搏,沒準,還有轉機呢?
所以,略一猶豫,鳳嫺做出委屈狀兒看向袁老爺子道:“舅姥爺,我也不是真的覺得我媽什麼都應該給我,就是想要她對我和對鳳凱鳳淑一樣。”
“鳳凱鳳淑擁有,而你沒有的,是什麼?”
袁老爺子這麼問,鳳嫺就卡在那兒,是啊,雖然服裝店被父母拿回去了,也真的又做起來了,父親那邊也從小姨夫那兒接到了一些新的業務,但是他們並沒給弟弟妹妹什麼。
而她攀比的,是之後這一切會落到弟弟妹妹手裡,不過,她也不傻,知道這些話要是明着說出來,舅姥爺是說什麼都不會站在她這邊支持她的。
見等了半天鳳嫺都沒說話,袁老爺子就道:“嫁出去會向着婆家,不能說你錯,但是,因爲向着婆家,就要求父母把所有的一切都給自己的婆家,你真的覺得合適?”
“我沒有……”鳳嫺連連搖頭,“我並沒有想着把孃家的一切都給婆家,因爲我認識李剛的時候,我是自己在經營服裝店,而當初我爸媽給我錢的時候,一切也的確是我自己打理的,那麼,我自然就以爲,就算我嫁給李剛,服裝店也還是我的。
所以,我當時告訴李剛的,自然也是服裝店是我的,他學歷比我高,也很有出息,他爸媽對他找媳婦是有要求的,要爲說服他們,他就把我自己經營服裝店的事兒告訴了他的父母。
而他的父母,也的確是看在我在經商上比較有天份,才答應我和李剛在一起的,哪想到,等我們真在一起了,我所說的一切都成了泡影,所以,他們會生氣,認爲我是在騙他們。
舅姥爺,我只是希望,我爸媽能把我原本在李家承諾的那一塊兒還給我,我……”咬咬脣,淚水順着臉頰滾落下來,眸色中的悽婉之色也濃了幾分,“我結婚五年了,還沒有孩子,要是再這麼下去,我怕……我怕他們真的會不要我了……”
話音落下,鳳嫺號啕大哭,原本就臉色難看的夏華蕊,氣得手直哆嗦,她現在最後悔的就是,這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她沒有親手掐死她!
不爭氣的玩意兒!
感覺到妻子的激動,鳳山趕緊伸手輕拍着她安撫道:“別動怒,你現在血壓有點兒高,醫生不是叮囑過你,不能經常情緒波動太大嗎?”
“我想波動嗎?是她想氣死我!”夏華蕊緩一會兒,纔看向袁老爺子道,“舅姥爺,對不起,我們今天真的不該帶她來的,她跟我說的好好的,我以爲她是真心想明白了,哪想到,她是在這兒等着我呢。
她結婚五年了沒孩子,可她怎麼不說,她有兩次懷孕都是被李剛給打流產了呢?我和她爸去給她撐腰,她倒好,嫌我們多管閒事,把我們給罵出去了!
現在,竟然拿這個來說事兒,呵呵……”夏華蕊臉上涌上悲涼的笑意,“反正咱們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想爲了面子遮遮掩掩了,她今天這麼一番子折騰,打的什麼主意,咱們都知道。
舅姥爺,我還是那句話,事關她的事兒,事關李家的事兒,無論是順手還是不順手,都不要幫忙,路是她自己選的,哪怕硌破了腳,她也得自己熬!
她說我不親她,那我就不親她,她不認我這個媽,那我就當沒這個女兒,反正,無論她怎麼做,我都是那句話,不能幫她,咱們誰都不能幫她!”
袁老爺子就無奈的搖頭:“大蕊,你這個脾氣和我倒是真像,明明心裡都是爲人着想,嘴上說出來的,卻都是傷人的話,你明明是處處替她打算,明明因爲她不明白你的心意而心急,卻偏要說出這麼冷情的話,明知道她一直在誤會你,你這麼說,不是讓她更誤會你?”
嘆口氣,袁老爺子看向鳳嫺,“小嫺,舅姥爺明白你今天來的意思了,也明白你在婚姻中的位置了,你媽的擔心你不明白,舅姥爺可以說的再明白點兒。
你媽是怕幫了你,反而讓你以後的日子更難,是怕那一大家子,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那樣,你太累了,就算你是心甘情願的付出,可是也要權衡一下是不是值得,對不對?
說到孩子的事兒,舅姥爺就更憤怒了,你是不是在這段婚姻中已經付出的失去了自我?那個人,真的值得讓你那樣付出嗎?而你爸媽對你又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無情嗎?
舅姥爺不求你一下子想明白,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沉下心來想一想,別讓你爸媽,你姥姥姥爺再爲你揪着心,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你來找舅姥爺聊聊,行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鳳嫺的眸色中涌滿了驚喜,舅姥爺的意思是,她想明白了就會幫她!是以,她用力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夏華蕊,用這些年來從未有過的討好語氣道歉道:“媽,對不起,是我誤會您了,您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這個女兒,這輩子都不屬於她了——剎那間,夏華蕊心裡涌上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