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自聶灝回來後喜事不斷,聖旨不斷。
慶隆帝先是給聶灝下了奪情起復詔令,後又封他爲護國大將軍,加封威遠候,賜還護國將軍府等等一系列的舉措,可謂聖眷正濃。
只是,本該春風得意的聶灝臉上不見一絲喜悅,反而越來越沉默寡言。
福伯、聶衍和聶澤晚上在一塊乘涼,閒話家常。
福伯嘆道:“我覺得大爺從來沒有這麼不快樂過,整個人越來越消沉,怎麼這官做的越大,臉上的笑容反而越少了?也是怪哉!”
聶衍沉默了一會兒,也嘆:“這也不難理解,自古忠孝難兩全,大爺能爲國盡忠,卻不能爲老將軍盡孝,心中的掙扎和難過可想而知!升官發財固然可喜,可大爺他也只有一位老子。”
聶擎端着福嬸切的一盤瓜果過來,分給三個長輩。
聶澤接了一瓣甜瓜過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悶聲道:“大爺爲老將軍的事內疚自責的不行,可也沒有辦法,正如皇上的詔令所言,我朝雖以孝治天下,孝道又最重喪禮,然正值朝廷用人之際,家禮應服從國事。他爲人臣子的,能怎麼辦呢!”
丁憂被奪情,歷朝歷代皆有——
奪情:朝廷根據需要,不許在職官員丁憂守制。也就是說,國家奪去了孝親之情,可不必去職,以素服辦公,不參加吉禮。
起復:指官員服父母之喪未滿期而應召任職。
古人丁憂制規矩雖嚴,但在戰場上是談不到“丁憂”的,稱之“墨絰從戎”,又稱“金革之事不避”,所以聶灝身上發生的事人人都能理解。
聶擎撓了撓頭,在一旁小聲地道:“皇上甚是體恤大爺,待他極好,我倒覺得大爺心情不好,一方面是因爲老將軍之故,另一方面恐怕是因爲顧姑娘……”
此言一出,大家皆沉默下來。
福伯等人心照不宣,很自覺地避開這個話題,偏聶擎後生小子喜歡實話實說,他爹正要轟他走,突然聽到福嬸驚訝地聲音:“……大爺……不,將軍,你怎麼在這兒?”
福嬸去關院子門,誰知卻看到聶灝束手站在院門口,她嚇了一跳。
幾個人頓時面面相覷,不知剛纔的話被聶灝聽去多少,卻也不敢耽擱,忙恭敬地請了他進來。
聶灝並不久呆,他一身玄衣,幾乎與夜色溶爲一體,英俊的面容沉如水,將藏在背後的一個黑匣子遞給福嬸,沉聲道:“福嬸你明日去一趟顧宅,把這個交給顧姑娘。”
“這……”福嬸接過匣子,欲言又止。
“就是一點銀兩,你帶給她吧。”聶灝眉不動眼不擡道地:“怎麼說她也曾盡心盡力照顧過這個家,這點銀子是她該得的。”
次日,顧還卿看着福嬸手裡捧着的黑匣子,搖了搖頭:“福嬸,如今我與聶家已沒什麼關係了,這些銀子我不能要。”
福嬸十分爲難,勸道:“姑娘,你好歹看一眼,不拘多少,總歸是將軍的一片心意,再說你這兩年爲聶家勞心勞力,沒有功勞有苦勞,得點銀子又怎麼了?若聶家還像以前那樣,也就不說什麼了,我們都還不起你的大恩,可如今聶家有能力報答姑娘,姑娘你就給個機會,讓我們心裡也好受些。”
外界皆知道,林將軍雖然用昂貴的價格買了聶家的滴翠玉鐲,可顧還卿分文未收,悉數轉贈給林薰羽當嫁妝。
換言之,她只與聶家斷了關係,卻是一個子也沒拿聶家的。
福嬸等人心裡自是難受,只是他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在中間說不上什麼話,也便沒有跟着兩邊瞎摻合,可心裡還是感激顧還卿的。
不想福嬸爲難,顧還卿示意杏雨接過匣子,並打開。
杏雨打開後笑了笑:“姑娘,是銀票,還不少呢。”
顧還卿伸手撥了撥那些銀票,正沉吟着怎麼退回給聶灝,手底下卻有些異樣。
她微微凝目,從匣底取出一物,緩緩放到面前,眉一挑:“御、龍、令?!”
聶灝送來的匣子內有一面御龍令,純黃金打造,正反兩面相同,除了纂刻着“御龍令”仨字,令牌上全是凹凸不平的龍鱗與龍紋,發出燦燦的光芒。
有那麼一瞬,顧還卿以爲聶灝誤打誤撞把兵符放進來了,可轉念一想,不對啊!——兵符多是虎符和麟符,誰敢雕刻“御龍”?且這御龍令跟御龍氏只有一字之差!
再說了,聶灝是幹什麼吃的,會出這種要命的錯誤?
軒轅黛拿着御龍令沉思,姬十二帶着顧還卿去嘯風樓翻查古籍,看能不能找到有關御龍令的線索——他跟顧還卿的想法不謀而合,覺得這跟御龍氏有關。
但忙活了大半天,卻一無所獲。
於是第二天,軒轅黛親自去了一趟護國將軍府,專程去見聶灝。
聶灝一直不知道他娘跟滄海宮有關係,只以爲是同名同姓,也從未看見他娘跟武林人士來往過,因此,當軒轅黛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娘就是滄海宮的薄野素瓔時,他驀然睜大眼睛。
“沒錯,你娘就是我的小師妹。”軒轅黛淡淡地道:“當年她誤信饞言,做了一些傷害我們姐妹情誼的事,差點被逐出滄海宮,是以你娘從不以滄海宮弟子自居。”
軒轅黛是個比天子都有誠信的人,聶灝一點也不懷疑她所說的話,只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做人兒子的,關於他親孃的一切,竟然是從別人嘴裡知道,換了誰都不好想。
薄野素瓔走的較早,聶灝從小到大也沒有看到外家的人,還以爲他孃親是個孤兒。
軒轅黛陪着他沉默,待他情緒平復了一些,才問起御龍令的事。
聶灝深遂的星目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快的讓人無法捕捉,他若無其事地問道:“宮主怎麼問起此事?是顧還卿拜託您來的嗎?”
軒轅黛微斂眉眼,一面用茶蓋輕撇茶麪上的浮沫,一面雲淡風輕地勾脣輕笑:“你母親有兩本手札放在我這裡,我是專程把她的手札送還給你的,而顧還卿她礙於人言,的確不方便來見你,她託我把銀票還給你,順便問問御龍令之事,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過。”
聽聞母親有手札留下,聶灝神情激動,接過何以春手中的錦盒,他的手都在顫抖。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錦盒,默默的撫摸着安然躺在裡面的兩本手札,眼眶泛紅,沉着嗓子道:“宮主,實不相瞞,將御龍令送給顧還卿,也是遵母命,晚輩並不解其意。”
御龍令跟素瓔有關?軒轅黛跟何以春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御龍令並不比滴翠玉鐲,前者是薄野素瓔留下的遺命,稱此物只能送給慕還卿,後者纔是送給聶家長媳之物。
原本聶灝以爲是一樣的,後來顧還卿離開了聶家,他才慢慢品味出其中的不同。
儘管他對御龍令挺好奇,但不敢違母命,仍是將其送給了顧還卿。
這是聶灝的解釋,不管軒轅黛是如何認爲的,顧還卿卻半信半疑。
其一:既是遵母命,爲何不早點遵?非要等到她跟聶家沒有關係了,纔拿出此物?
其二:薄野素瓔明知她不是慕還卿,此人曾在手札中寫她就是姬琉璃,但後面證實這是個錯誤,不過軒轅黛曾說過她肯定還有手札,只是不知被人藏到哪裡了,也許薄野素瓔真知道她的身世也不一定。
可她死了,貌似有可能知道她身世的人都死了……
其三:也是最主要的,薄野素瓔是不是跟御龍氏有關係?
“薄野原是迦南島上的名門旺族。”姬十二不緊不慢地道:“聶夫人很小便與島上另一家世相當的家族訂有婚約,其未婚夫不僅姓夜,還與夜焰國前太子夜狂長相酷似。”
對於薄野素瓔,姬十二查的比任何人都要仔細,因爲薄野素瓔不僅練過《娑羅涅槃》,且不是單月初一生人——她自身的條件並不允許她能練此功。
他當初想弄清原因,曾下大力氣查了一番,後來才知道是因爲薄野素瓔喝了他人的心頭血。
щшш▲ ttКan▲ C〇 所以提起薄野素瓔,他可能比軒轅黛還要如數家珍。
“迦南島?”顧還卿按着自己的額角,隱約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悉:“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姬十二站到她面前,伸手幫她揉額角,動作既輕且柔:“一個很神秘的島嶼,島上的居民非富即貴,幾個大家族更是不容人小覷,只是他們並不怎麼與外界來往,過着自給自足的富足生活。”
“那聶夫人怎麼成了滄海宮的弟子?”
軒轅黛坐在一旁,反常的沉默了好久,此時卻道:“我師傅年輕的時候,喜歡四處遊歷,有一次,不知怎麼的就跑到迦南島上去了,並中了劇毒,眼看命不久矣,卻被人救了。救他者正是素瓔的祖父,師傅與此人一見如故,後來便收了他的孫女做關門弟子。”
原來如此!
然而,還是未弄清薄野素瓔手裡怎麼會有御龍令,而且御龍令到底有什麼作用,目前成謎。
“御龍令會不會跟迦南島有關?”顧還卿越來越覺得有這種可能,遂大膽假設:“說不定是薄野家族家主一類的令牌。”
姬十二搖了搖頭:“薄野家族早已沒有令牌了,何況他們的家主令牌並非御龍令。”
“……?”顧還卿拉下他的手,看着他。
“薄野這個家族,不知因爲什麼原因,短時間內便衰敗如沙,再不復以前的繁榮,族人更是死的死,散的散,不知所終。”
“那迦南島上有沒有姓龍的?或者姓劉的?”顧還卿抱着一絲希望問:“或者姓董的也可以,據說董父的後人也有改姓龍的。”
姬十二爲之失笑,俊眉亮眼極是惑人:“你那天還告訴我,這些都是神話傳說,轉眼你也真相了。”
“……”顧還卿汗。
軒轅黛道:“龍姓雖少見,但哪裡都有,不光迦南島有,劉和董更是普遍,這個不能做爲依據,我讓人把這個令牌拓下來,派人暗中去查訪。”
“主要去迦南島查訪。”顧還卿覺得重點要放在迦南島。
軒轅黛面色古怪地看着她,攤攤手:“不知路在何方,縱是知道,恐怕也沒命去。”
“……秋老宮主不是去過?聶夫人也出自迦南島……”顧還卿極愕然,指着姬十二道:“他還把迦南島查的這麼詳細?”
軒轅黛嘆氣:“我師傅那是瞎蒙,他雖然在迦南島上養了一段時間的病,可出島時卻是昏睡不醒,他只說叫我們不要去那個島,那島上有怪物,可怕極了!他就是被那怪物咬傷的,差點沒命。”
“至於素瓔,起初我們都不知道她是迦南島的人,只知道她出自一個大家族,她也從不跟我們提起迦南島的任何事。十二之所以能查到迦南島的一點消息,是因爲他緊咬着一個人,最終從這個人身上尋得一點蛛絲馬跡。”
誰?顧還卿望着姬十二。
姬十二的眼神格外清澈:“就是那個肯用心頭血餵養聶夫人的男子,也是她真正的末婚夫夜應雪。”
那個與夜國前太子長的相似的人!?
“嗯,就是他。”姬十二點點頭:“當初薄野家族破敗,迦南島上與之締結姻親的家族紛紛退了婚約,可夜應雪是個重情之人,並不聽從家族的決定與聶夫人取消婚約。只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他受到了家族的家法處置,被派到一個與世隔絕的修身養性。”
“就在這個時候,太子夜狂鑽了他的空子,冒充他到了滄海宮。後來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聶夫人以爲她未婚夫死了,爲了替他報仇,做了一些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最後還嫁給了聶淺歌的爹。”
聽完,顧還卿極是無語——聶夫人嫁了人,然後發覺自己的末婚夫還活着,糾結啊!而且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錯了,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害慘了自己最親愛的師姐。
於是,聶夫人爲了自虐,打算練《娑羅涅槃》,而夜應雪,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太愛聶夫人了,竟然還想方設法助其完成心願……
總而言之,這是一對奇葩!
而姬十二,當初就是發掘出了真正的夜應雪,從而順藤摸瓜,打探到一些迦南島的消息。
只是,離詳細情況還有一段距離——迄今爲止,具體怎麼去迦南島,他還在摸索中。
顧還卿總覺得自己知道,可就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我去!她恨不得把腦袋捶開!
恰逢此時,淺淺一把撞進門來,氣喘吁吁地道:“還卿,流言蜚語終於要離你遠去了!恭喜!”
“什麼事?”
淺淺勻了一口氣:“你那個大哥要跟劉尚書的閨女訂親了,而慕明月要跟西羽候定親了!尚書令大人一時之間可謂雙喜臨門,兒女均有着落了!”
淺淺比自己嫁兒女還要高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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