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賢妃可不比龐皇后,一心指着姬十二不好。
姬十二若不好,那慶隆帝這幾個皇子中就只有太子一支獨大啦,於她可是百害無一利。
什麼都要徐徐圖之,目前,樊賢妃格外的想龐皇后不好過!因此,她就希望太子不好過——唯有太子不好過了,才能讓龐皇后傷筋動骨。
樊賢妃前面坐了兩胎,不知因何故,這兩胎都未能坐穩,樊賢妃的心傷大了,她一直懷疑是龐皇后搞的鬼,怕自己生出龍子來威脅到太子的地位,所以龐皇后才使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得她滑了胎。
而種種跡像表明,此事就是龐皇后所爲。
故而樊賢妃恨死龐皇后了,連着太子都恨,就覺得這娘倆蛇鼠一窩,專不讓她好過,見不得她風光,受陛下寵愛。
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她一時也拿龐皇后母子無可奈何,但這並不妨礙她明裡暗裡給龐皇后母子下絆子。
當然,樊賢妃也不見得真心實意的盼姬十二好——姬十二又不是她的誰,好不好於她益處也不大,更何況因爲樊儀琳一事,兩家總有些不尷不尬的。
但是,姬十二無疑是打壓龐皇后母子的最佳利器,何況姬十二雖然暫時不是她的誰,但她可以想方設法的把姬十二變成她的誰呀!
譬如說:妹夫、堂妹夫、侄女婿,姨侄女婿等等。
橫豎樊家除了樊儀琳,本家也還有些別的姑娘,且姿色都不錯,姬十二若瞧不上儀琳,讓別的樊家姑娘試試也未嘗不可。
一來二去,她不就跟姬十二沾親帶故了嗎!
再加上剛纔皇上不是說了,儀琳的事也不是沒有辦法,但得讓她自己去想,皇上嘴上說不管,私底下卻是默許的。
故而樊賢妃心花怒放,覺得勝利在望,立刻悄悄使人把這個好消息送回了孃家。
而樊儀琳一得到姐姐從宮中傳回的消息後,那沉寂多時的心啊,立刻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士別三日還刮目相看呢,樊儀琳經常與慕明月接觸,受慕明月別有用心的言辭調唆與薰陶,早非當初那個膽小怕事,爲愛怯步,只敢單相思的小姑娘了。
當初她梳雙髻,如今她已及芨,年紀不是白長的,腦子子也沒有當初單純了。
她立馬差人送信給慕明月。
慕明月正要去觀音廟上香,纔剛上轎子,便聽說樊儀琳請她去樊府有事相商,她鳳目微眯,頓了頓,揮手讓燕綰命轎伕起轎。
燕綰不解其意,掩轎簾的時候,不禁輕聲問了一句:“世子妃,要怎麼回樊五小姐?”
慕明月挑着黛眉冷笑:“樊五能有什麼事?無非是爲着姬十二罷了,尋摸着又從她那個賢妃姐姐那裡聽得什麼了不得的消息,急巴巴的找我去拿主意呢,這當口,姬十二和顧還卿都快回來了,我傻了才往她跟前湊,沒得讓人懷疑到我頭上。”
“……那……”燕綰躇躊。
“只說我去廟裡上香,她若真有事,讓她來府裡找我吧。”慕明月輕飄飄地道。
“這……”燕綰面有難色:“只怕樊五小姐不會來吧,自打那次……那次世子爺……”
燕綰說不下去了,慕明月卻明白她的未盡之意,樊儀琳跟她走的比較近,久而久之,落到姬昊眼裡,姬昊就起了心思。
有一次,趁着樊五來找她,他支開了樊五的丫鬟,把樊五騙到園子的僻靜處,一邊用言語調戲,一邊就想強了她。
幸得她當時多了個心眼,讓人偷偷綴在姬昊的後面,尋機撞破,沒讓姬昊得手。
過後,她幫姬昊賠了不少小心,姬昊也推託是自己酒喝多了,並非有意冒犯樊五,此事才勉強壓了下來。
但自那以後,給樊五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來寧王世子府了。
思及此,慕明月撇了撇紅脣,目露譏誚之色:“那就等我從廟裡回來再去找她吧,總不好爲了她那點事,耽擱我自己的事。”
慕明月明着去觀音廟上香,實則去求子,也不知怎麼回事,她嫁給姬昊一載有餘,肚子卻一直無動靜。
不光她沒動靜,早早被姬昊破了身的燕綰也一直肚腹平平,至於姬昊的其他妾侍和通房,每次沾了姬昊的身,事後都被灌了無子湯的,自然跟她們一樣。
她一直不開懷,公公婆婆都頗有微詞,言語之間不無敲打她之意,甚至有免去姬昊那些姬妾的無子湯之意。
這一免,事情可就大了,那些講體統的世家大族,一般不會落人話柄,讓妾室的孩子產在正室之前,因此才賜妾室事後喝無子湯,免得亂嫡庶。倘若免去姬昊妾室的無子湯,她又一直懷不上,豈不是讓那些女人生下姬昊的庶長子來膈應她?
怎麼也不能任這種情況發生!
於是慕明月一邊暗地裡尋醫訪藥,一邊也學那些求子的女人,去廟裡求送子娘娘求子。
事關己身,樊儀琳的事自然要靠後,再說了,顧還卿的龍家人身份已瞞不下去了,且搭上了東陵的酈王,慕明月如今縱然再恨顧還卿,卻也不能貿貿然的行事,她得重新考慮自己的下一步棋。
她目前只希望顧還卿沒去過九龍司,沒找到龍之靈,那麼,顧還卿身上的“連環追命散”便永遠無解。
且說樊儀琳巴巴等了半天,卻等來了這麼個結果,那櫻桃小嘴兒都撅的可以掛油瓶了,臉色也陰了下來。
樊夫人於是勸她:“你且放寬心,之前軒轅王無心納妃,是因爲他胸有大志,想幫黛宮主重建滄月,如今夜焰已滅,他的目的已完成了大半,納妃之事即便他不急,他的慕僚們也會放在心上。”
“你想啊,姬十二也老大不小了,他那個王妃的身子骨又一直不好,也沒見懷上,外得回趟孃家,居然鬧出如此大的風波,望孫心切的黛宮主哪受得了啊!還不得催軒轅王廣納姬妾,好早日開枝散葉。”
“真的嗎?”樊儀琳半信半疑:“軒轅王真的會廣納妻妾嗎?我都沒見他正眼看過別的女子一眼,除了他那個王妃,他眼裡有誰啊?”
見過姬十二在顧還卿面前肆無忌憚的調笑,可以想像他在顧還卿面前有放浪形骸的一面,但樊儀琳沒見姬十二對別的女子另眼相待過。
自打他的王妃病了以後,姬十二但凡出現在世人的面前,都是一副疏離淡漠世外仙,信步雲端不近女色的清傲模樣,儼然沒把誰放在眼裡面。
故而樊儀琳無法想像出他廣納姬妾,左擁右抱的樣子。
“哎呀,男人嘛,哪個不是吃着碗裡看着鍋裡?便是販夫走卒,但凡手裡有了兩個角子都會起花花腸子,何況軒轅王這種大權在握的男子,不說別人,只說你爹,還不是左納一個右納一個,什麼時候消停過?”
樊夫人趨近女兒,怕她不明白的低聲囑咐:“等姬十二重建了滄月,滄月早晚是他的,到時他就是那個。”樊夫人指尖朝上指了指:“到時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你以爲他會讓空着?”
樊儀琳眯了眯靈動的水眸,翹着嫣紅的小嘴,衝她娘輕輕點了點頭。
京城那邊必是不太平,這姬十二心中有數,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久違的好心情。
他那“憤怒的小鳥”一連“憤怒”了幾日,依舊餘“怒”未消,很想樂此不疲的繼續在顧還卿身上“憤怒”下去,但顧還卿不樂意了。
人的精力有限,再者,他那也不是小鳥……
相處了幾日,顧還卿覺得姬十二墮落的叫人髮指!
——他命麾下的副將帶着大軍先班師回朝,他只帶着心腹人馬,護着車隊一不驚動官府;二不住住行轅,全是在鎮上最好的客棧宿下,走哪玩到哪,哪有半點王爺的樣子,活脫脫一副遊山玩水的富家公子樣。
有時候看他懶得儼然沒有骨頭,靠在她懷裡連吃的都恨不得她喂,顧還卿就想起鳳燕然說他想當皇帝的話,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這樣的人如果當上皇帝,大概也是昏君一枚。”
而姬十二呢,他反正只要有顧還卿在身邊,就覺得天格外藍;水格外清;花也格外香,連吃到嘴裡的食物都變的美味了許多。
他的胸腔之間瀰漫的全是歡欣雀躍,之前所有的傷心和難過,以及悲觀,到顧還卿這裡,都成了溫柔慰藉。
臉上也是一掃往日的陰霾,整個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嘴角勾着自信的微笑,眯着的長長美目裡漾滿愜意滿足。
如若不是擔心顧還卿的腿,他巴不得永遠不要到京城,就讓他和顧還卿就這麼一直快活下去。
但跟來的裘浚風卻道王妃的腿不適合舟車勞頓,宜靜養,且有好幾味比較稀罕的藥材,大越皇宮裡現成有,不必東謀西求,還是早日回到京城好,再說淺淺還在京城等他們,到時讓她也看看王妃的腿,指不定會有好的法子。
姬十二一聽,頓時收了玩樂的心思,又命車隊加快行程。
不過一切還是以顧還卿的身體要緊,尤其是她的腿,姬十二格外掛心——他總覺得她那兩條瘦骨伶仃的腿不頂什麼事,儼然一碰就碎了。
不知道的時候還不要緊,現在知道了,他連路都捨不得讓她走,害怕走着走着,她的腿“叭嗒”一聲,折了……
就連兩人燕好的時候,他也格外小心。
以前兩人在牀笫間百無禁忌,什麼老漢推車、觀音坐蓮、後入、背入等等,五花八門,花樣繁多,左右兩人年輕,仗着身體柔韌性好,把個男歡女愛搞的像做瑜珈。
如今姬十二怕把顧還卿的腿折騰壞了,着實收斂了不少,尋思着兩人來日方長,花樣留待以後玩,這時候還是老老實實的用些傳統姿式,只要服侍的顧還卿快活就好。
但即便這樣,顧還卿仍對姬十二不滿意,覺得他需索無度,那方面太強,活生生的一衣冠禽獸——對着她一雙老人腿都興致勃勃,不是衣冠禽獸是什麼?
姬十二覺得很委屈:“我哪裡衣冠禽獸了?夫妻敦倫,天經地義,體現出咱們是多麼的恩愛。”
顧還卿點頭:“對,你不是衣冠禽獸,你跟潘驢鄧小閒有一拼,比高帥富還高帥富。”
所謂“潘驢鄧小閒”,就是說潘安之貌,驢的行貨,錢多的跟漢代大富翁鄧通似的,且還能小心周到,閒得有功夫伺候女人。
此爲《金瓶梅》裡王婆爲西門慶總結的“泡妞秘芨”五字箴言,意爲男人要吸引女人,必須具備此五大要素。
說白了,就是男人中最吸引女人的那一類型。
顧不卿不止一次覺得姬十二符合“潘驢鄧小閒”,又高又帥,貌比潘安,家財萬貫那都是謙虛了,關鍵是他對她好的沒話說,處處以她爲優先考量,整天都很閒的圍着她打轉。這也罷了,他還有一個,咳,一個威武雄霸的,塊頭頗大的小弟弟。
姬十二自然不明白潘驢鄧小閒是什麼意思,高帥富,勉強能理解一下,大意是又高又富有。
本以爲是夸人的意思,但顧還卿前面才罵他衣冠禽獸,不可能這麼快就誇他。
他狐疑地捧起顧還卿的臉:“什麼意思?”
“誇你呢。”顧還卿自然不會傻的說實話。
“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
“沒,真沒罵你。”
“是嗎?”姬十二似信非信地親了她一口,撩起她一簇烏黑油亮的長髮說:“有用‘驢’字夸人的嗎?那我以後也這麼夸人。”
“……”顧還卿登時傻眼。
“怎麼不說話?不是你說是夸人的嗎?我待會就出去誇冷奕他們。”姬十二不懷好意的瞥着她壞笑:“不過你總得告訴我是什麼意思吧,不然誇的人家莫明其妙,遇上那混帳的,還以爲我用驢子罵他們,那怎麼辦呀?”
顧還卿繼續汗,許久一本正經地咳了咳,非常嚴肅地告訴他:“此爲女人誇男人的話,如果男人誇男人,就是背背山。”
“背背山?”
說快了,顧還卿連忙改:“分桃斷袖。”
“哦!”姬十二儼然明白了的樣子,他抱着她,垂眸盯着她白皙中透着紅暈的膚色,眸色微暗,嗓音沙啞地道:“那你是誇我像驢子一樣能幹嗎?”
顧還卿正要點頭,他又着重補充:“且地點還是在牀帷之間。”
“……”顧還卿咬着牙,臉憋的宛若桃花,實在忍無可忍,伸手去掐他:“臭流氓!”
“呵呵……”姬十二忍俊不禁,胸腔裡發出一連串愉悅的笑起,抱緊她壞笑不停。
快樂的時光,日子總是飛逝一般,過的特別快,縱使姬十二再捨不得,京城卻在望。
尚未進城門,早得到消息的大臣們在太子的帶領下,候在城門外迎接。
丫鬟把車簾撩開一條縫隙,顧還卿往外瞥了一眼,只是一干人等黑壓壓地跪於地上,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出,當中一人,着一襲杏黃色的繡金蟒袍,體態微豐,昂首而立,約摸二十四五的樣子,五官端正的臉上雖然帶着笑,但眉間卻蘊滿倨傲。
顧還卿豐盈長睫微霎,這就是太子了,姬十二的大皇兄。
姬十二的清亮逼人的目光掠過太子身上的服飾,不用冷奕提醒,便嗓音清洌地道:“怎好勞太子殿下大駕?”
太子殿子還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以姬十二眼高於頂的個性,往常看見他也是不怎麼吱聲的,今日居然對他這麼熱情,忙上前來和姬十二寒喧。
不知爲什麼,顧還卿覺得好笑,她直覺姬十二跟她一樣,是看見太子的服飾才認出來的。
樊儀琳做青衣小廝打扮,跪在她大兄的身後,趁着沒人注意她,她微微擡頭,充滿又驚又喜的目光貪婪地落在姬十二身上。
此刻正是晌午,但人間四月天,風光無限好,再加上今日天氣似晴非晴,太陽躲在雲層裡,只把白雲的邊緣描出金邊,並不露臉,故而大晌午也氣候怡人。
姬十二着紫蟒錦袍,束着玉青色的攢珠盤龍腰帶,腳底是淡墨色錦靴,他膚若白玉,五官精緻絕美,一雙眼尾斜挑的長長黑眸深遂迷人,仿若晶瑩閃爍的寒星,鼻挺脣紅,烏黑眼睫比女子的還長,一派卓然尊貴地立於豪華的馬車前,清俊爾雅,氣質出塵,宛若神祗。
樊儀琳看的移不開目光,心悸不止,一張小臉紅透,雙眸含羞帶怯,直到她大兄悄悄碰了碰她的衣袖,她纔跟着衆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