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偷偷澆灌龍之靈的,竟是尹小翠。
顧還卿訝然:“怎麼會是她?”
姬十二一如既往的茫然:“誰?”
秋風微涼,月華如水。
一個青衣婆子挑着燈籠照明,另一個青衣婆子打開門上的銅鎖,推開繡跡斑斑的沉重鐵門,躬身對廊檐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恭敬地道:“熊二爺,就是這裡。”
熊二濃眉一挑,冷着臉對身後瑟瑟縮縮,不時抹淚的女子道:“尹小翠,是你自己進去,還是爺踹你進去?”
“……嗚嗚……”尹小翠重重的抽咽,哭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卻硬是憋的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我自己……進去……”
她腳下似綁着沉重的石塊,雙腳拖着往前邁,身子踉踉蹌蹌,再加上不停低頭抹淚,都沒怎麼看路,“噗嗵”,便摔了個五體投地,正好摔在熊二的腳下,眼淚頓時掉的更兇了,人在地上掙扎着想爬起來,卻屢屢失敗。
熊二很火大,一雙暴睜的虎目眼看就要噴出火來了,那二個婆子正要過來幫忙,熊二一揮手:“別碰她,她身上有毒。”
那倆婆子嚇了一大跳,忙不迭的退後幾步。
熊二一彎腰,蒲扇般的大手抓住尹小翠背部的衣料,毫不憐香惜玉的把她提溜起來,幾大步便上了臺階,跨進鐵門,將尹小翠扔在冰涼的石地上。
“尹小翠,你一日不說實話,一日便在這裡關着,直到你死爲止。”他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少女,語氣嚴厲又不耐煩。
“我……我,嗚嗚嗚嗚……”尹小翠除了哭便是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爺警告你,今兒是爺來審你,跟你先禮後兵,若你再不招,便把你送進大牢,連你爹孃老子一起關進去,給你做伴。”
“哇……不要!”尹小翠發出淒厲的哭聲,伸長手臂去夠熊二的褲腿:“熊二哥,熊二哥,不是我不說,是是……”
“誰是你熊二鍋?”熊二粗聲粗氣,眉目凌厲無比:“再莫這麼叫俺,你不配!”
尹小翠,翠花的結拜小姐妹,天雲鎮人氏。
當初,熊大要帶翠花回京成親,這個時候,那員外家才知道熊大的身份這麼有來頭,背後的靠山那麼大!急的喲,直想收回原來的話,把那小姐嫁給熊大(當然,姬十二能收最好了)。
奈何熊大隻中意翠花,給小姐都不換——翠花能幹不說,當初又沒有嫌棄他醜,更沒有嫌棄他年紀大她一輪,只說嫁雞隨雞,嫁的猴子滿山走,既代小姐應了婚事,這輩子只要熊大不拋棄她,她活是熊大的人,死是熊家的鬼!
翠花是孤兒(沒有光頭強的爹),只有一個比較要好的姐妹,兩人都在員外家裡當丫鬟,幼時還結拜過,正是尹小翠。
尹小翠也是窮苦人家出生,爹孃雖然也在那員外家裡幫傭,但爹的身子骨不好,經年吃着藥,祖母也纏綿病榻幾個年頭,兩個弟弟幼小瘦弱,家裡沒有一點積蓄不說,還常常窮的揭不開鍋。
翠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便經常接濟尹小翠,尹家人也一直拿翠花當親人看待,待她十分的好。
嫁給熊大後,尹小翠便來投奔翠花,想在京裡找份活計,多掙點銀子回去養家。
尹小翠也是吃苦耐勞,既勤快又能幹的那類少女,翠花成親後,熊大本不想讓她做事,只侍候他大老爺就行了,但翠花閒不下來,熊氏兄弟是顧還卿的人,顧還卿也喜翠花的聰明與能幹,便讓她在自己院子裡做管事媳婦。
於是翠花稟過顧還卿後,尹小翠便留在軒轅王府做事。
龍之靈一事,參予其中的都是些親信,包括收拾屋子做灑掃的活兒,尋常下人也是插不上手的。
因尹小翠跟翠花的關係,被安排到培育龍之靈的屋子裡做事。
因着堂嫂的關係,熊二待尹小翠如家人,尹小翠也直爽地喚他熊二哥。
翠花還笑言要撮合他倆,而尹小翠也沒反對,只是羞澀地笑。
可誰也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
熊二心裡的惱,可想而知。
尹小翠止不住的抽泣,拖着身子在地上爬了兩步,終於抱上熊二的腿:“熊二哥,你聽我解釋。”
“滾!”熊二想把腳抽出來,尹小翠卻抱的死緊,他一動,她整個身子都掛他腿上,弄的他好不懊惱。
“我以爲那樣能對草好,也能救活我爹,所以我才這樣做的!”尹小翠不顧一切的喊出。
次日一早,陶麗春侍弄完龍之靈,剛出院子不多久,便見陶麗娘在一株香椿樹下等她。
“姐姐,你怎麼來了?”
陶麗娘左右看了看,拉住妹妹疾步走到小徑的盡頭,這裡花枝蔓蔓,綠葉婆娑,既幽靜又偏僻,少有人來。
“春兒,你們那今兒有什麼變化嗎?”
陶麗春不解地眨着眸子:“什麼變化?姐姐你想說什麼?”
陶麗娘咬住紅脣,低頭思索,目光閃爍。
“姐姐,你怎麼了?最近好像怪怪的,我幾次見你都心不在焉的,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哪有怪?”陶麗娘忙強笑地擡頭,親熱地替妹妹攏了攏耳鬢的髮絲,柔聲道:“姐姐只是擔心你,聽說那些草很貴重,也很重要,萬一你們侍弄不好那草,有枯萎了,或者死了的,王爺和黛宮主怪罪下來,只怕你們吃罪不起。”
“怎麼可能呢?”陶麗春天真無邪,毫無心眼地笑了:“草那麼小,好侍弄着呢,很好養活,一株株長的可精神,怎麼可能萎呢?”
“真的都沒事?”陶麗娘一臉不信的樣子。
“我剛纔都看過,真的沒事呀!姐姐你怎麼這麼問?”陶麗春心無城府。
“……哦,沒事。”陶麗娘目露疑惑,卻沒對妹妹說,只道:“姐姐昨兒做了一個夢,夢見那草都枯萎了,姐姐擔心的不行,好怕你受責罰。”
“哎呀,姐姐你就愛瞎操心,我叫你不用陪我來吧,你非要來,你看,我在這裡不是挺好的嗎?何況黛宮主早說過了,那些草縱是全部爛掉,也不關我們的事,讓我們放心大膽的侍弄。”
“……黛宮主,她真是這麼說?”陶麗孃的目光驚疑不定。
“是啊。”
“可你怎麼沒告訴我?黛宮主是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我沒告訴你嗎?”俏麗少女一臉迷糊的望天,皺着眉頭用力思索,不停的喃喃自語:“我記得我說過啊……我沒說過嗎?真的沒說過嗎?黛宮主什麼時候說的?我忘了,約摸有半個月了吧……”
“你怎麼這麼糊塗?”陶麗娘氣的戳了妹妹一手指頭,漂亮的臉孔都變了顏色:“這麼重要的事兒,你居然忘的一乾二淨,也不告訴我,真懷疑你有沒有把我當你的姐姐!”
陶麗春委屈的癟着嘴,不停的用手指搓額頭——姐姐戳的好痛!
陶麗娘卻比她還委屈,氣性大的轉身就走。
“哎——姐姐,你去哪兒啊?”陶麗春連忙追了上去。
陶氏兩姐妹走後,有一人從枝葉蔓蔓處轉了出來,那是一個着墨衣的少年,他五官俊俏,面若冷玉,給人很安靜卻又很高貴的感覺。
他盯着陶氏姐妹消失的方向,黑沉沉的清亮鳳目寫滿冷漠,修長筆直的瘦削身軀如覆寒冰。
陶麗娘甩開妹妹,找了個理由出府,直奔弄雲軒綵衣坊。
不過一個時辰,正在擺弄花草的慕明月便得到了消息。
“什麼?龍之靈沒事?”她直起身,剪子停在一枝花枝上,一臉沉思地問燕綰:“黛宮主真說過這樣的話?龍之靈爛了也沒關係?”
“奴婢也不清楚,但這麼重要的事,料想傳話的人也不敢傳錯話。”燕綰道。
“難道我們上當了?”慕明月用力一咬牙,狹長美眸頓時眯成了一條縫:“顧還卿用假的龍之靈來騙我們?”
燕綰也不確定,只好道:“滄海宮那麼慎重其事,怎麼可能有假?會不會是旁的原因?”
“還能有什麼原因?”慕明月精巧的春山黛眉險些倒豎:“不是顧還卿在騙我,便是龍弘在騙我!”
顧還卿卻道:“我纔沒有騙誰,龍之靈也是真的,只是我忘了說,我的龍之靈我只能自己培育,自己侍弄。”
“假他人之手的龍之靈,那就是龍之草。等煉製龍之靈的時候,龍之靈在鍋裡炒,龍之草在爐子裡燒,所謂的: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換到我這裡,只是把豆換成了龍之靈,豆萁換成了龍之草。”
她笑:“本是同類,最後仍是要自相殘殺,龍之草,乃龍之靈的引子而已。”
“所以枯掉也沒關係,反正是要進火爐的。”姬十二接口。
“但是沒枯掉啊,這都過了十多天,龍之靈株株都水靈靈的,被血澆和沒被血澆的都一樣。”黛宮主微斂眉:“難道真的用的是龍家人的血?龍弘的嗎?”
“應該是我妹妹的血。”顧還卿擡手輕撫龍之靈細細的葉子,眸光波瀾暗涌:“如若是龍氏男性的血,龍之靈的色澤會微變,顯得比較沉着渾濁,不那麼晶瑩剔透,血*滴。”
“你妹妹?”
“對,是我妹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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