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把火把湊過去些,看到辛老七的腰部溼透了,就拿了藥包出來,給他重新包紮。
“你瘋了嗎?我既然敢來,自然有脫身的手段!”
方醒把藥粉撲撒在傷口上,看到周圍的肌肉顫抖,就沒好氣的道:“還好你這一路沒遇到攔截,否則死定了。”
辛老七嘿嘿的笑着:“遇到兩個。”
方醒無奈的翻個白眼,然後用紗布用力一勒,頓時辛老七就悶哼一聲。
“告訴他們沒有?”
“沒,小的只是跟小刀說出去一趟。”
這個憨實的漢子啊!
只是爲了擔心而帶傷闖入敵軍的範圍,卻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吃了這個,然後起來試試。”
方醒拿出兩顆藥丸,然後去收攏了幾匹馬,回來看到辛老七在蹦跳,就說道:“少亂動,不然反覆裂開,你就等着臥牀不起吧。”
辛老七突然伏在草地上,少頃擡頭道:“老爺,有大隊騎兵來了。”
“我們馬上走!”
……
“發現刺客,卻被逃了。”
烏恩有些懊惱,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白天他們居然漏過了刺客,晚上一隊遊騎盯住了那個刺客,卻被……”
看到烏恩的神色驚恐,彷彿是見到鬼般的,僕固強笑道:“明軍來接應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明軍是有謀劃的……”
“不,沒看到痕跡,那些人彷彿是被萬劍穿身……遍地的爛肉和肢體……”
烏恩親自去看過了現場,想起那個慘烈的場景,他的咽喉涌動了一下。
“爛肉?”
“是的,爛肉,就像是……被撕裂的爛肉。”
僕固嘆息一聲,然後又呻yin了一聲,說道:“昨天搜尋了一整天,他居然能夠躲過去,這人肯定不得了,要提防……”
他看看自己被包紮的嚴嚴實實的右手肘部,忍痛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去,就算是熬過去了,我再也不能提刀殺敵,烏恩,要小心。”
失去右手的男人就相當於是失去了戰鬥力,這對於身處險境的僕固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
外面陽光明媚,帳篷裡卻有些陰冷。
就和他們現在的心情一樣的陰冷!
“我會小心。”
看到烏恩的情緒不好,僕固笑道:“別擔心,明人來刺殺,正好說明他們沒有大舉進攻的意思。”
…
“我們無法進攻。”
回到興和堡,來不及洗漱的方醒就交代了情況。黑刺的信使在一邊喝着肉湯,還有一碗酒。
“聯軍之間的關係不錯,也就是說咱們無法從中各個擊破。若是進攻,他們只需遊鬥就能讓咱們疲於奔命。”
林羣安失望的道:“那就盯着吧,等興和城建成了,他們繼續呆在那裡就是傻子。”
王賀也得意的道:“他們的糧草還得轉運,到時候看看誰更有錢。”
大明很有錢,糧食也多,倉庫裡的土豆粉絲和大米麪粉堆積如山,戶部已經建議在開春後這個時段拋出些糧食打壓糧價。
一時間氣氛輕鬆,方醒卻帶着些憂慮。
朱高熾的身體不錯,每次黑刺把消息傳來時都會附帶這麼一句。
可方醒卻感到了壓抑。
穩住啊皇帝!
此時的大明需要朱高熾繼續當政,然後穩住朝政,後續纔能有革新的希望。
朱瞻基在羣臣的眼中大抵會是個激進派,所以哪怕是朱高熾有改弦易轍的跡象,可羣臣卻在兩相對比之後,覺得還是朱高熾好些。
不過相對於朱瞻基,朱高熾一旦要動手,那破壞力自然要大出許多啊!
藩王……
“伯爺,陛下在朝中商議收回藩王田地之事,朝中吵的厲害,陛下也無法阻止。”
“急了。”
方醒揮揮手,等信使走後,他張開嘴,最後只是化爲一聲嘆息。
……
“爹!爹!爹!”
外面傳來了無憂歡喜的喊聲,方醒起身道:“陛下這是要奪民心!”
藩王不法早已有之,朱元璋的脾氣不好,兒子們幹壞事被他知道後,多半是要派人去呵斥一番,警告一番。
及至朱棣,那些藩王不敢露出太多把柄,怕被這位脾氣暴烈的皇帝給削了。
那咱們弄點土地吧!
土地保值增值的概念深入人心,大抵比什麼銀行利息更讓人心動。
於是藩王們控制的土地就越發的多了。
只是他們卻不肯用錢買,於是各種手段一起上,坑蒙拐騙,威脅利誘……再不行就破家。
本王看上你家的地是你的福氣,還敢矯情?拿了!
“爹!”
無憂看到方醒出來,歡喜的喊了一聲就撲了過來。
方醒丟掉這些煩惱的事兒,迎上去抱起無憂,聽着她在耳邊嘀咕着說有多想他了,爲何出去不帶着她這些話,一時間心中柔軟。
沒有戰事的興和堡是安靜的,女兒在耳邊的呢喃就像是催眠曲,方醒抱着她進去,卻看到三個女人帶着孩子們相迎。
“我不過是出去一天罷了,哪值當這般隆重。”
“夫君辛苦。”
張淑慧沒解釋,莫愁只是把歡歡抱起來給他看了看。
可小白卻不滿的道:“辛老七出去了,然後又躺着了。”
這話是指方醒去歷險。
“去找人說說道理,道理說通了,對方也承認了錯誤,後來還自殘認罪……”
方醒隨口敷衍着,進去才發現無憂已經在自己的肩頭上睡着了。
“她昨日都在念着夫君您。”
張淑慧接過無憂抱進了裡間,方醒就把歡歡抱過來,看着他呆萌的眼睛說道:“這邊牛奶多,到時候斷奶倒是方便。”
莫愁羞紅了臉,方醒呵呵乾笑一下,問道:“土豆和平安呢?”
小白指指裡間道:“上午就被夫人趕到工地上去了,說是多看看。”
不用說,一定是兩個孩子也在掛念着方醒這個當爹的,煩不勝煩的張淑慧只能全部轟出去,免得自己也跟着備受煎熬。
“我總是有辦法的,你們放心。”
方醒進了裡間,看到張淑慧坐在牀邊,正發呆的看着熟睡的無憂,就輕輕走過去,低聲道:“我只是爲無憂出了口氣。”
張淑慧同樣在隱晦的暗示她對方醒獨自去冒險的不滿。
“夫君,無憂沒事,您不該去……若是有什麼意外,您……”
“好,下次不會了,我保證……”
……
男人的保證就像是晨起時看到的霧氣,太陽一出來,很快就消失無蹤。
第二天方醒又帶着無憂去了工地,而韃靼部卻迎來了兩位客人。
“是我們的人,他們的親人還在族裡。”
面對着明軍的審查,韃靼部的幾個男女辯解道。
韃靼部當年一敗於大明,再敗於瓦剌部,部衆被打散了,到處都是。
近一年多來陸陸續續的有不少散落在外的韃靼人迴歸,今日不過是例行公事罷了。
看看這兩人只是帶了兩匹瘦馬,身上一副破破爛爛的弓箭,其中一人還沒刀,明軍來覈查的小旗官警告道:“別惹事,還有若是發現奸細要及早報上去,別等咱們查出來,那就是大罪!”
這些男女都堆笑着應了,然後其中一人還感激零涕的拿出一條風乾的羊後腿,只是被拒絕了。
這邊的大營就是韃靼部在居住,這兩人一路進去後,不少認識他們的人都打着招呼,有的還走近關切的問了近況。
“嗯,是他們的人。”
就在大營外,小旗官放下望遠鏡,滿意的吩咐麾下道:“要注意盯着這邊,要經常來走訪問問,若是發現有奸細,先抓了再說。關鍵時刻……抓錯了也沒事。”
而那兩個歸來的遊子在一片熱情的招呼聲中見到了自己的親人,頓時嚎哭聲一片。
遊子歸來自然是要慶賀一番,如今的韃靼部背後大明,早已不是破落戶了。
當天晚上這兩家人就聚在一起宰殺了幾頭羊,外加買了些興和堡軍戶出售的雞鴨,弄了個小小的篝火晚餐,來了不少人。
大家喝着大明運來的烈酒,吃着烤肉,氣氛熱烈。
那兩人喝的醉醺醺的,然後說話就大膽了些。
他們說着這幾年流亡在外的經歷,說到悽慘處,旁人都跟着嘆息。
“……那些哈烈人可惡,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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