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代表着秦墨與楚墨兩派,我知道你們素來不合,但今日鬧到如此地步,是讓那些儒生們看笑話的嗎?”
把話說到了針尖對麥芒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但事情總是要解決的,最後實在是沒辦法,在李凌不斷衝着纏玄使眼色到眼睛都快抽筋的地步之後,還是這苦於海最先反應了過來,讓他的手下全部從屋子內退了出去,直到這個時候,纏玄纔剛剛注意到李凌的眼色,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待到無關人等全部退出去,屋子內只剩下了纏玄、李凌還有那個楚墨的帶頭大哥,那個把李凌逼到幾乎潑婦罵街的苦於海。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行俠仗義自然是好事,但等到這天下一統了,國富民安,你的這些俠肝義膽應該去往何處,你想過嗎?”
在李凌看來苦於海的確是有些迂腐,但整體上的出發點還是好的,而且由於他們大多一直在楚國民間,所以他堅持他現在的理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所以即便是苦於海讓自己很難堪,但李凌依舊想要收了苦於海的心。
“倘若這天下真有一天如夫子所言,俠者也不可鑄劍爲犁馬放南山,人心莫測,難免不會出現一些敗類,俠者自當執劍爲民。”
“我說你是不是傻,都天下一統國泰民安了,而且有一整套的法律束縛,還用得着你們這些俠客嗎?”
“恐怕是夫子太過於理想化了,人心乃是天下最莫測之物,而慾望亦是最難平之溝壑。在下已經看出夫子乃是大仁大義之士,先前在下多有冒犯還請夫子見諒,但夫子不該去妄想一個如此理想化的國度,夫子對人心還是不太瞭解啊。”
面對苦於海突然致歉,李凌一愣,他是沒料到這傢伙竟有如此心胸,看先前的表現,李凌還以爲是個心胸狹隘之人,實在是有些沒想到。
“此事我來替鉅子解釋吧。”
纏玄看了一眼李凌又看了看苦於海,直接接過了話茬,怎麼說他也是秦墨的老大,一直在這當個吉祥物也不太合適。
“按照現在秦國的制度,各級官員都是不問出身只看才幹,而與此同時,秦國還有一套紀檢體系,是專門監督各級官員的,一旦查到這些官員有問題,都會第一時間進行處置,至於社會治安,秦國採取的是官府與公安部門並行的方案,官府、紀檢、公安,三者相輔相成但又相互制衡,同時三個體系互不牽扯,沒有任何利益往來,這樣便可以確保不會出現官官相護欺壓百姓的情況。這種制度是超前的,是凌駕於任何國家之上的制度,也是最能夠實現先祖師追求的制度。”
“那...那也不該沒有民間俠士,在絕對的利益面前,沒有人可以保證一定不會出現官官相護的情況。”
聽到纏玄的解釋,苦於海其實已經有些動搖了,秦國現行的這種制度,的確是眼下最完美的方案,他似乎沒有理由再牴觸,可他又不希望心甘情願的接受。
要知道解散墨者行會,設立墨學研討會,其實就是針對的他們這種帶有俠士風格的墨者,不止是楚墨,這種墨者其實墨家三大分支都有不少。
“我以後還會設置信訪制度,百姓萬民可以直接向信訪部門舉報發現的問題,而信訪部門完全獨立於其他任何機關單位,這樣你能放心了吧?”
“......”
聽到李凌說信訪制度,其實苦於海就已經知道了,對於社會的治理,自己這丁點見解只能算是皮毛,根本無法與李凌相比,他知道墨家在李凌的帶領下一定可以發揚光大,重現輝煌。
可是他又不能全盤接受,至於原因,還是生存問題,很多俠墨一旦被抽離了俠客的身份之後,就只能算是普通人,甚至連墨者都算不上。
“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倘若天下一統,而政局穩固國泰民安,你能確保這些無事可做的俠客們沒有別的想法嗎?即便是他們沒有,你若是一個地方官,你會允許你的管轄地有一羣實力強橫的俠客存在嗎?未來,對於壞人的懲戒,應當由法律進行定罪量刑,而不是一幫俠客隨意執行生殺掠奪之權!別人搶了東西,你們殺人全家,那你們也是犯罪!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你自己說,身爲地方官員,應該如何處置這些俠客?”
“......”
苦於海沒有迴應,陷入到了思考當中。
環境使然,李凌說過的這些問題,其實苦於海根本就沒有想過,直到現在李凌提出來,他才真正開始考慮。
“我知道對於我要解散墨者行會一事,你無法接受,所以纔會有今日過激之行爲,但倘若你真的爲了墨家考慮,你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我說的。另外,解散墨者行會不急於一時,至少在天下一統之前,我是不會這麼做的。你先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希望你能夠明白,也希望有一天,你我還可以坐在一起相談甚歡。”
話點到爲止,李凌起身直接離開。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門口墨者們圍了一大圈,都想看看裡面發生了什麼。
“恭送鉅子!”
突然,房間內,苦於海一聲吼!
“恭送鉅子!”
苦於海都發話了,那些楚墨一派衆人自然也知道應該怎麼做。
李凌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不管等這苦於海回到楚國會做些什麼,至少現在,苦於海已經承認了自己的鉅子身份,墨者行會的事情,總算是暫時可以讓自己安心了。
“纏玄你就別送了,趕緊回去收拾一下,估計這麼一鬧,你們兩派之間的裂痕更大,那苦於海人還是不錯的,可以說的通,你得多多和他交流,畢竟真到了解散墨者行會的那天,還得靠他。”
“是,屬下明白。”
離開墨者行會的據點,李凌直接返回自己的府邸,可還沒等他走到府邸前,遠遠地就被自己家門口的陣仗給嚇到了。
無數車馬停在自己的大門兩側,門前站滿了不知道誰家的奴隸、護衛、家丁,甚至還有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