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建議他把複製人作爲肉材來源，也是我幫助他啓動培育艙複製1017號避難所原住民的身體。”
唐巖眯起眼睛，看着他說道：“是你？”
焦同志飛到辦公桌對面：“科技存在的目的是造福人類。當黃先生以國民身份進入1017號避難所，封閉程序宣告結束，作爲一臺仁慈先生機器人，我的職責是幫助受難國民走出困境。”
“黃先生介紹了核戰過後的社會與環境情況，希望我能幫助他在現有設備基礎上覆制戰前家畜，製作成廉價肉罐頭提供給廢土居民，以改善低收入者的生存環境。”
“遺憾的是避難所科研人員基本都在那場混戰中死亡，我作爲一臺助手機器人沒有能力改變系統現有參數，利用培育艙複製戰前家禽，只能依循上一次實驗數據培育瘋狂複製人。”
“我建議他使用這些喪失智能的生物作爲肉材來源，以48天爲複製週期，600臺培育艙全力運轉，平均一日可供應肉材數百公斤，配以海魚的肉製成罐頭，基本可以覆蓋寶石城底層民衆的肉食需求，解決他們的溫飽問題。”
“黃先生採納了我的建議，他真是一位慈善家。”
唐巖聽完他的講述臉都黑了。
慈善家？黃雷是慈善家？
機器人就是機器人，他們的邏輯部件沒有辦法理解人類感情。
作爲一個對於道德只具最簡單的邏輯判斷能力的智能機器人，焦同志對於瘋狂複製人的定義偏向肉源。這就像變異犬將人類當做食物一樣，站在它的角度來看，瘋狂複製人像人但不是人，將他們的肉提供給有需要的人符合利益考量。
然而對於一個有正確道德觀念的人而言，這是完全無法接受的一件事。
他認爲黃雷是一個沒有底線的商人，它認爲黃雷是一位慈善家。
“黃雷沒有尋找有關媧皇計劃的資料嗎？”
看過五任監督者留下的日誌文件，可以確定1017號避難所最寶貴的科技財產不是那些用作肉材的瘋狂複製人，而是能夠量產軍用的超級戰士，他不相信黃雷對媧皇計劃沒有想法。
“媧皇計劃的數據資料已經損毀，無法修復。”
唐巖沒有深入詢問，看了一眼時刻表。
“帶我去培育瘋狂複製人的控制檯。”
焦同志沒有拒絕，離開監督者室，帶着他前往實驗大廳旁邊的第二操作間。
路上唐巖問了一個問題：“冷庫大門終端機裡的問題是你設置的？”
“是的。”焦同志解釋道：“作爲政府極小規模採購的一批政務助理機器人，我的數據裡有一些其他管家機器人無法認知的內容，比如善意的謊言，比如社會需求，比如個人理想。”
唐岩心想怪事年年有，今天輪到一臺機器人身上。
“這麼說來……你建議黃雷用瘋狂複製人作爲肉材製備罐頭，便是建立在善意謊言基礎上的一種具有政務特色的助理行爲了？”
“是的，我的邏輯判斷模塊告訴我在極端情況下應該權益行事，以當前地上世界的生活環境，需要優先解決的問題是溫飽，這是人類建立精神與物質文明的基礎。如果隱瞞肉材來源可以讓一部分人活下來，我很高興那麼做。”
隱瞞新品罐頭的材料來源是一種欺騙，但這份欺騙可以幫助寶石城底層民衆改善生活條件，讓小孩子健康成長，讓居民的幸福感得到提升。
真話與上千人的生活，如果放到天平上稱量，哪個更重一些？
畢竟焦同志的存在意義就是爲造福人民，對它而言當然是後者更重要一些。
“嗯，你是一臺機器人，不用揹負良心的不安，無懼人性拷問。”
焦同志說道：“我的邏輯判斷程式告訴我，一個好的領袖必須要有思想，但是放到下面做事的人身上，思想可以沒有，理想必須有，這樣纔會有工作的熱情，對是非的基本堅持力。”
區區一臺機器人，卻把自己當成了公僕。
唐巖已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表達自己的無語同無奈。
快到操作間的時候他拋出第二個問題：“爲什麼你要放我進來，是因爲我答對了那些問題嗎？”
“不，那些問題並沒有標準答案，只是三個我日常思考的問題，它們會讓我的邏輯判斷組件發燙。我不知道放在人類身上應該用怎樣的名詞形容，興奮？激動？還是說苦惱？”
唐巖覺得它下一秒對自己說它戀愛了，他保證不會吃驚到咬痛舌頭。
“至於爲什麼放你進來……我只是在履行作爲監督者的責任。避難所的建造目的是爲保存文明火種直到核冬天結束，人類可以回到陸面生活。從黃先生提供的資料來看，地球的自我恢復能力超過戰前科學家的預測，陸面環境已經能夠滿足人類基本生存所需，1017號避難所也就失去封閉意義。”
“另外，政府部門要求工程方在交付仁慈先生系列政務助理機器人前設置一套評定程序來接受公衆對政務助理機器人工作方面的建議與投訴，以便找到不足的地方在後續任期加以改正。”
“所以，你是找我打分來了？”唐巖愕然。
焦同志說道：“可以這麼說。”
操作間到了。
電子設備外殼多有破碎，彈孔清晰可辨，不過相比二樓控制間損壞程度不高，一些地方有焊接痕跡，應該有過後期維修。
不用想一定是焦同志做的。
唐巖走到電子指示燈最多的設備旁：“這裡的生活……很寂寞吧？”
“其實……”
焦同志的話還沒有講完，嘭的一聲響，那臺設備外殼開出一道大口子，內部元件綻放出奪目電弧。
天花板的燈閃了一閃，外面培養艙一臺接一臺變暗。
焦同志不說話了。
讓唐巖不解的是它並沒有憤怒，進而動手製裁他。
它只是沉默地飄着。
“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焦同志用一成不變的金屬嗓音說道：“你有權表達自己的觀點，包括用實際行動反抗我的決定。不過沒有關係，我可以在你走後修復受損的設備。”
在它說話的時候，唐巖手裡閃出兩枚撕裂者手雷，被他丟去前方實驗大廳。
轟，轟……
撕裂者手雷的威力比地獄火手雷更勝一籌，激射而出的破片將百米範圍內培養艙打得千瘡百孔，營養液流了一地，裡面的瘋狂複製人也隨之死亡。
“現在呢？”唐方看着它，語氣頗多玩味。
它可以修好操作檯受損的管線，更換壞掉的電路，但外面那些培育艙顯然不是它能夠修好的東西，有黃雷的幫助也不行。
焦同志說道：“你的過激行爲證明我的決定傷害了你的感情，對於破壞國家財產的處罰辦法由司法部門裁定，我無權干涉。暴力無助於解決問題，人民內部矛盾應該用和平方式化解，作爲一名政務助手機器人，我需要對自己的決定進行反思，以便遇到類似事件能夠做出更爲妥帖的決斷。”
“……”唐巖無話可說。
他是一個人，習慣於站在人類角度思考問題，比如對侵犯自己利益的傢伙還以重擊。而焦同志是一臺政務助理機器人，它的思維方式完全不同於人類。
要知道如無特別規定，機器人是不能更改機器人的設定的。也就是說焦同志作爲一臺機器人，哪怕它是1017號避難所的監督者，亦無權改變上任監督者的複製人對外面那些機器人設置的參數。
焦同志效忠的國家都不存在了，至於司法部門嘛……
唐巖懶得跟一臺無法完全理解人類情感、定義道德的機器人較真，覺得對1017號避難所的探索任務完成，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轉身往外面走去。
便在這時，腦海傳來系統冷冰冰的聲音。
ps：昨天頁數少是因爲字比較密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