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是一座幾近成爲廢墟的城市,到處都是坍塌的建築和散落的灰土,這裡又像是一座時間已經被強制停止在毀滅的那一刻的城市,就像是火山灰下的龐貝城,這裡到處都是凝固的血跡和一株株扭曲糾結在一起的魔性植物。

天空中的陰雲此時就像是被一根來自太空的棍子攪動,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肉眼可見的紅色閃電在旋渦中不時閃爍,漩渦的中心像是龍捲風一般延伸出一段來,幾近與地面接觸。

安東尼•阿奇而,來自巡迴於每個靈族方舟世界的巡迴劇團的死亡小丑,他穿着一身除了他沒有任何人知道來源的黑白兩色裝甲,黑色是他裝甲的底色,白色則是一段段的骨頭裝飾。

有許多人在隱秘的私語中討論過他裝甲上的裝飾,喜歡他的人把那稱作代表着榮耀的飾物,他們甚至給每一根骨頭的來源都加上了一個傳說;而討厭他的人則稱他是食死的禿鷲,追尋着屍體和狂亂的病態瘋子,他們暗自裡說那是被他吞噬的無辜者的冤魂附着在了那身裝甲上,帶給了他榮耀也同時給予了他永恆的詛咒。

安東尼•阿爾奇早就聽夠了那些人私底下對他的傳說,偶爾有好事者來就那些傳說的細節來詢問他的時候,他都會在臉上掛上早已經被無數人傳說過的瘋狂笑容,桀桀怪笑着反問對方,“你說呢?”

其實在安東尼的內心裡,他更喜歡別人稱呼他做巡迴在戰場上的死神或者是追尋着死亡氣息的禿鷲,這兩個稱呼一個是來源於他手中此刻提着的長程步槍,黑色的槍身前端有一支向下的鐮刃,反射着死亡光芒的刀刃加上那支黑色的步槍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執着鐮刀收割靈魂的死神;而後一個稱呼則源於他披在身上的迷彩斗篷,在很多時候他都習慣讓那斗篷保持着漆黑的顏色。

另一方面,安東尼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瘋子,雖然他有着病態般的幽默感和偶爾會像是發抖般抽搐的四肢,但是安東尼覺得一個瘋子絕對不會理智的尋找每一個狩獵場,而不是埋頭衝向等在屠宰的獵物。

這也就是他很少被人所喜歡的原因,因爲沒有幾個人喜歡與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瘋的傢伙在一起,而且安東尼的一個稱號也給了許多同他共處一室的人很大的壓力,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出冷汗,覺得喉嚨和頭皮一起發緊。

‘十萬世界的殺戮者,千萬生靈的屠夫,比黑暗靈族更加深重的墮落者…….’等等等等……

他們從來都不會了解安東尼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也從來不想去了解。

所以這也是安東尼爲什麼那麼看重於愛麗莎友情的原因,一方面是愛麗莎曾經無私的救過所有人,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的靈魂和生命不被邪神吞噬,另一方面則是每次他想找一個傾訴者的時候,愛麗莎都會等在那裡聽他的每一句顛三倒四語句不清的描述,雖然愛麗莎每次都會勸他不要再這樣下去。

爲了回報愛麗莎對他的善意,也是爲了保護這個唯一把自己放在平等角度來看的‘大人’,安東尼在一天前做了一個決定:有關於愛麗莎終焉命運的預言他們每一個人都倒背如流,對安東尼來說愛麗莎不是第一個即將比他死的更早的獨角,但是他卻無數次都想愛麗莎哪怕能比他多活一分鐘也好。

所以安東尼來了,他背叛了自己的職責和誓言,打開了他的私人次元通道來到了這個被人類玷污的星系的四號行星,這裡有着更深重的墮落和更加骯髒的空氣,這裡就是賽柏加。

一個被混沌污染的城市,這裡有着遍佈四處的祭壇節點,同樣還有籠罩天空的瘟疫陰雲,巨大的中央祭壇每天都要吞噬無數的人類生命,製造出一團又一團的瘟疫之雲,慢慢撕開通向瘟疫之主的大門。

同時來自外太空的黑暗靈族海盜也來到了這裡,沒有人知道這些瘋子在追尋什麼,同樣沒有人知道無比懼怕亞空間能量的他們爲什麼會選擇這個即將與亞空間發生交匯的城市。

安東尼喜歡這裡,他喜歡這裡的空氣,喜歡這種隱藏在寂靜下即將爆發的瘋狂的感覺。

不過這次他卻管住了自己的殺戮慾望,因爲此刻在他所存身的廢墟下面那個像是一隻老鼠一般鑽來鑽去的黑色影子纔是他的目標,安東尼隱藏在裝飾着白骨面甲的頭盔下的嘴角勾起一絲即將享受鮮血的笑容。

‘我纔是死神,在戰場上只有我才能決定每一個人的命運,只有我才能決定是否有人該死在這裡,命運之子?可笑的想法!死了的命運之子,那就不是命運之子了……’

“愛麗莎,就讓我們看看,你的命運是不是真的不可逆轉……桀桀!”

一如以往,安東尼桀桀怪笑着把手指搭在了扳機上,他不會一槍便殺死這個骯髒的人類,他喜歡,喜歡看到獵物死前的掙扎,這就像是綻放的花朵一般讓他迷醉。

死亡序曲的第一幕:獵物要與它的族羣彼此分開纔會拼命掙扎。

……

李明翰小心的在每一處廢墟的陰影中移動,經過過濾的空氣從呼吸面罩裡涌進他的肺中,含有新鮮氧氣的血液通過嵌在胸前的血液泵分流到全身更細小的血管裡,給不斷伸縮着的肌肉和高速運行的大腦提供着必須的能量,而它們同樣會攜帶着這些組織排出的二氧化碳一路迴流到孱弱的心臟和血液泵那裡,最後這些空氣會被泵到佈滿毛細血管的肺部,二氧化碳分子會從那裡極其薄弱的血管壁被析出來,通過氣管排出體外。

“呼……”

客串了偵察兵的李明翰縮在一根水泥柱後面吐出一口濁氣,他此時走進了一條兩側佈滿高大立柱的長廊裡,要是往日這裡一定遍佈着乘涼聊天的仕女,某處來的土包子或者本城市的藝術家或者貴族之類無聊和精*蟲上腦的男性會像求偶的錦雞一般拼命對每個視線中的雌性炫耀着他一身靚麗的羽毛。

不過這裡此刻陷入不會有那種鳥語花香的感覺,用不知名石頭鋪成的地板上到處都是建築物的碎片和灰土,幾根黑色的荊棘掙破了地板的束縛長得張牙舞爪的,兩側雕花的柱子也斷的斷殘的殘。

“李,你那裡如何了?”來自耳機中的聲音讓李明翰再次喘了口氣,他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接通了通訊,慢慢對等在那邊的克里斯丁一行人說道。

“偵查結束,我馬上就回去。”他知道通過這條廊道之後就會看到地面上有一個被在炸開的大坑,從那裡下去就會到達這個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統,而克里斯丁她們就在那裡等着他。

不過這條廊道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致命的開闊地,李明翰小心從水泥柱後面探頭朝對面的高樓廢墟看了一眼,雖然明知道如果對面隱藏着狙擊手的話也不會如此輕易被他看到,但是他還是習慣這樣看上一眼,最起碼能給他帶來心理安慰。

他悄悄探出半張臉,讓完好的右眼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不過不到0.1秒之後他就把頭縮了回來,常人別說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看清楚對面到底有沒有僞裝的很好的狙擊手了,如此快的時間甚至會讓人的視覺產生短暫的暫停效應————除了一片散碎模糊的線條外什麼都看不到。

李明翰等待了幾秒之後,輕聲對約翰問道,“如何了?”

這短短的0.1秒時間裡雖然他的視神經來不及分析出如此紛雜混亂的景象,但是藏在他腦中的約翰卻可以根據停留在視網膜上的投影進行視覺分析,並且和一個小時前看到的景象進行精確的比對,而且在約翰恢復了一定人格之後,他已經可以進行一些類似人類的模糊判斷了。

約翰挑出幾幅比對圖投影到了李明翰的視網膜裡,“你看。”

“你要我看什麼?大家來找茬?”李明翰很無奈的反駁了一句,在他看來這兩兩一組一共六幅照片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

“這裡和這裡。”約翰首先放大了李明翰眼前的第一組圖片,那是兩幢建築物廢墟中間的一條几乎被上面落下的水泥之類建築物碎片掩埋的街道,他用醒目的紅圈標註出幾個不同點來。

“根據之前收集的數據,可能有對方的巡邏隊從這裡經過。”約翰在說話的同時把那組放大的照片縮小,然後在李明翰眼前投影出此刻他所處的街區的地圖,約翰用幾條紅色虛線標註出了推測出的這條巡邏隊的巡邏路線,“按照之前我們所偵查到的情況來判斷,這支巡邏隊可能來自我們所看到的那個防禦節點。”約翰此時已經把那張地圖縮小,用幾個紅色三角標註出李明翰所看到的防禦站,然後把巡邏隊的路線和防禦站連接了起來。

“所以說,巡邏隊的巡邏時間無法判斷,所以這條路不能走。”約翰在那條路上打了個紅X。

他接着開始向李明翰解釋第二組圖片所顯示出的微小情報。

此時距離李明翰他們出來已經接近28小時了,他在這一路上就是藉助約翰的超級分析能力和被那聖器彈開之後奇蹟般甦醒的無序預知能力的幫助帶領着修女們沒有經過任何戰鬥就一路摸到了距離那混沌祭壇十五公里左右的敵人腹心區域,不過到了這裡之後他所面對的是更加密集的敵人巡邏兵,在剛剛的偵查中他還看到了有名的惡魔引擎正趴在一處防禦站的帳篷裡睡覺,要不是約翰通過帳篷的輪廓判斷出了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很可能以爲那個防禦站只是雜兵想摸過去的李明翰他們就會被那隱藏起來的惡魔引擎殺個落花流水。

等約翰全數分析過這三組圖片之後,李明翰發現擺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一條路了,“該死的,難道要繞路嗎?我們的時間並不多了。”

“難以判斷,資料不全,不過可能另外的方向守軍也不會太少。”

李明翰攥了攥拳頭,“15公里,我們攜帶的彈藥根本不夠。”他咬了咬牙把後面的抱怨吞了回去,此時不允許他掏出地圖來仔細研究到底能不能像之前一樣從對方的防禦空隙裡鑽過去,所以他決定先回去匯合了修女們之後再詳細整理一下偵查結果。

不過他纔剛剛跨出這根柱子的陰影,心臟就突然傳來一種奇特的感覺,那種感覺像是有一隻大手在狠狠捏着他的心臟一般。

驟然的心悸感覺讓他選擇了猛然仰頭,腳上不停後退到剛纔的位置。

他剛剛把頭後仰開來,曝露在外面的眉心就猛然感覺到如同被撕裂般的風壓,不知道什麼東西劃開了他面前的空氣命中了他右邊的柱子,留下一個深深的貫通傷。

“靠!”李明翰吞了口唾沫,此時他才聽到空中那遲來的嘯聲。

“狙擊手!”約翰的警告剛剛在他耳邊響起,幾幅圖片再次投影在他眼前,約翰根據那倒黴柱子上的貫穿傷推測出了對方應該是隱藏在對面左邊的那幢大樓頂層天台上。

“那約翰…..”

李明翰看着對面那根柱子上恐怖的空洞剛剛張口說了半句突然意識到有一件攸關生死的事情被他忽略了,他猛地在柱子後面蹲了下來,急速改變的血壓讓他眼前產生了短暫的黑視,不過這並不影響他感覺到頭頂的柱子被射穿,一小撮灰土簌簌落在他頭上。

“你右邊,那射不穿!”約翰此時已經計算出了對方槍械的大概貫穿能力,李明翰依照他的建議貼着地面小心爬到了剛纔經過的一處倒塌的厚重牆壁後面才爬起來。

“該死的!”暫時安全下來的李明翰低聲詛咒了一句,他側頭看向那條來時的廊道,明白那裡纔是唯一能走的通路,因爲外面是一片只會讓他像是靶子一樣被射穿的小廣場,而眼前這條廊道同樣是一條死亡通路,他根本不能衝過去,一旦讓那個狙擊手抓住了他的移動軌跡,很可能下一顆不知道什麼材料製成的子彈就會貫穿掩體在他頭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坑洞。

至於去找修女幫忙他想都沒有去想,因爲他們此時選擇的是潛入行動,一旦開始了大規模的交火,不說修女們可能被那個狙擊手挨個射殺,光是聽到聲音趕來的巡邏隊就能讓之前的努力付諸流水,而且在沒有聖器的情況下修女們攜帶的大量聖水就是唯一能摧毀祭壇的方式,所以她們最好能藏得好好的,沒有任何人能發現她們。

什麼?你說李明翰嵌到身上的聖器?

好吧,那東西應該可能大概可以中和祭壇的能量,可是你要他怎麼辦?生生把那個無良住客從身上摳出來還是合身跳進祭壇玩一把獻身?

“克里斯丁,我是李明翰,現在打開你們的電子地圖,接受我傳過去的路線圖。”李明翰咬了咬牙接通了通訊,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電子地圖終端,用電子筆在上面繪製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路線圖,並且還標定了集合點。

他明白,此時兩隊人需要分開了,他需要獨自一人來爲自己的生命而奮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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