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天工作室院落的東南角,一位位面試者們穿着灰色的木工大褂。
不同於其它各處面試者們的嚴肅、緊張,在這裡的氣氛似乎歡愉、輕鬆了許多。
衆人將袖子擼起,手拿着刨子、鑿刀,一塊塊木材被迅速的加工處理而出。
在那地上有着滿地的木屑....
華國不同與西方,它的歷史自古以來就與木材不可分割,相互交織着。
老牛身子壯碩,那兩隻胳膊比瘦弱些的人大腿還粗。板寸頭,故意冷着的臉,再加上那暗色調的褂子在起初可是給許多前來面試的人以強大的壓迫感。
可是這股壓迫感卻並沒有保留上太久,老牛其人雖然外在兇悍了些,可內在卻是一個真正溫柔的人。
當他見到心裡喜歡的作品時立馬就忘記了前日,開小會時說的一起給新人下馬威的想法...
老牛站在衆人中間掃視着四周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入目之下,只看見其中最多的是一隻只造型各異的木製座椅,其餘則還有着盞盞木製的燈罩、木雕...
有螺旋的木梯順着中間的柱子攀沿而上,有簡易的木屋模型...
太多太多的想法了,其中有的作品甚至讓老牛都眼睛一亮。
老牛望着,嘴巴咧到了耳朵根,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竟是早眯成了縫兒!
太喜歡了,太喜歡這樣的一幕幕了。
這是不同於和白天等人在一起的感覺,這裡更加有一種志同道合的幸福。
突然,視線在看向一處時眼睛驀地睜大。
只看見老牛幾步跨到了那讓他感興趣作品的面前,老牛也不在注意什麼前輩的風範了,直接蹲了下來。
這是一座橋,一座與普通橋樑完全不一樣的橋。
它不一樣的地方主要有倆點:
一是造型,你見過有頂的橋樑嗎?就好似華國古代那房屋上的屋頂一般。
二是受力的構造,構造咋一看上去好似格外簡單。
它甚至不用一釘、一鉚,最基本的組合單元只需要六根杆件,其中縱向四根、橫向兩根,平面呈‘井’字形。
“這..這是廊橋?”
老牛仔細的觀察着那橋樑的每一個部位,隨後擡起頭看向面前的青年。
這青年同樣是寸頭,裡邊穿着間純白色的襯衫,外邊披着發給他們以避免粘上木屑的灰色褂子。
青年臉部的棱角很分明,一雙眼睛不大不小卻是格外有神。
身材中等,但很是有型!
“是經過二次創作的廊橋。”
不待那青年說話,老牛緊跟着就又一次道。
“廊橋...”
只見到青年手上的動作略微一頓,隨後嘴角揚起道弧度?,他低聲念道:“這可是有倆千年的歷史了!”
“可以介紹一下它嗎?”
老牛兩隻粗壯的胳膊搭在膝蓋上,雙腿蹲着,嘴巴咧了咧問道。
“廊橋亦被稱爲虹橋、蜈蚣橋。”
青年看了眼老牛,點了點頭,知道這是在考較自己。
“是指有頂的橋,可保護橋樑,同時亦可遮陽避雨、工人休憩、交流以及聚會。”
“它的平面呈‘井’字形,利用受壓的摩擦力,使得構件之間越壓越緊。”
“這種結構,不用釘鉚,只需要相同規格的杆件,別壓穿插、搭接而成。”
那青年將手中的模型斜翻了個個,一根手指伸出指着一處處地方,如是的說道。
老牛是這一區域的面試官,關注他的人始終很多。
當衆人看見老牛蹲在一青年面前時,心裡頓時一驚。
其中一些已經完成或快要完成手裡作品的面試者們竟是陸續圍了上來。
“我聽說,廊橋雖然不用釘鉚,雖然跨度極長,雖然只有一個拱,但是它卻能夠承受極大的重量。”
這時,老牛手指着模型橋樑的底部,只見到這有着極長跨度的木橋,竟然只有一個由圓木條縱橫拼接對拱而成的‘八字結構’。
常識來看,這樣一個跨度的橋樑,至少也得有三到五個拱或者柱子來沉重,不然它所能經受的重量絕對堪憂!
“請問,是這樣的嗎?”
老牛一雙牛眼完全睜開,直直的看向面前的青年,問道。
“當然,廊橋是完全靠它自己本身的強度、摩擦力和直徑的大小、所成的角度、水平的距離等巧妙搭接,結構雖然簡單,但卻堅固異常!”
“就我這個橋樑模型...”
青年表情幅度並不太大,他掃視了一眼老牛以及圍在老牛身後的衆人,說道:“哪兒怕站上去你們三五個人也絕無半點問題!”
青年話音落下,全場譁然。
一衆面試者們看着他面前那大約一米來長,三十多釐米高的橋樑木製模型臉上同時露出不信。
“怎麼可能?這橋樑跨度這麼大,受力結構根本不可能滿足!”
身後,有人當即張口反駁道。
確實是太誇張了,三五個人最少也要有三五百斤,這樣一個小小的木製模型而且還是跨度這樣長的模型又怎麼可能承受的住?
“就是,就是!牛皮吹大了啊...”
“回去好好看看結構力學吧,就這樣的水平也敢來參加白天工作室的面試!”
“簡直是笑話。”
一時之間,嘲笑聲此起披伏。
圍觀的人羣裡,老牛饒有趣味的注視着沒有吱聲,而另一側,在圍觀靠後的位置同樣還有一人保持着沉默。
“桂華皓?”
那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女生,那女生眼睛看着被圍在中間的倆人,口中卻是有些驚疑不定。
‘啪!’
面對着這些質疑與嘲諷,那青年也不反駁,也不解釋。
只看見他右手抓着橋樑模型,並將頂暫時拆開,隨後往衆人前邊用力一放。
也不說話,但姿態、動作卻顯然表露無遺。
‘是騾子是馬,咱拉出來溜溜。’
‘懶得和你們廢話,你們踩上來看看!’
青年的意思毫無疑問就是這個。
“你們上去試試。”
這個時候,老牛也發話了。
老牛話語響起,立馬就涌上了數人。
他們臉上依然帶着譏諷,小心翼翼的踩到橋樑的橋面上。
同時,所有人屏息凝神。
他們看着那玩具般的橋樑模型,大氣都不敢多喘,似乎下一秒這橋樑就會被壓碎。
可事情顯然不如他們想的那般。
一個人..
倆個人...
三個人..
一口氣陸續的站上去了三個人,橋樑卻依然穩穩當當,沒有一絲要崩塌的跡象。
這時,圍觀的人羣突然一沉,瞪大着眼睛,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那三個站在橋面上的人更是面露尷尬。
“繼續上人。”
老牛笑眯眯的又張口道。
四個人..
五個人..
六個人..
眨眼間,橋面上已經站上了六人,甚至已經超過了起初說的‘三五人’,可這橋樑依然穩如泰山。
“真的是桂華皓!”
圍觀着的衆人已經是捂上了嘴巴,驚呼出聲。
而同時,那女生卻是做出瞭然狀。
“繼續!”
老牛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大聲道。
模型橋樑的橋面上,從橋頭到橋位已經站滿了人,可此時這一方木橋,無一釘一鉚,只有一個八字拱的木橋卻依然穩穩當當!
所有人早已鴉雀無聲。
老牛和那青年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面對着橋樑模型。
“從力學上分析,上端的縱梁壓在橫樑上,橫樑又壓在相對一根縱梁上,上下兩根縱梁夾住一根橫樑,摩擦力使得橫樑不能滑動,結構簡單而奇妙...”
青年見狀嘴角微揚,清脆的聲音響起:
“這種結構,整體爲拱形結構,因此沿拱心線整體受壓,不會產生彎矩,就每一根杆件來說,又是最簡單的簡支樑,承受兩種集中荷載。”
“只要兩端固定,橋就能很好地承受向下的荷載,由於結構的特殊,橋受到向上的反彈力,就很容易失穩遭受破壞,爲此,‘蜈蚣橋’都採用了廊橋這種形成,橋廊非但不是負擔,反而增加了穩定性。”
“古時每當山洪暴發時,當地居民將家中最重的物體或大石頭搬到橋上來增加橋的穩定性。”
面對着解釋,有人恍然,更多的人卻是越發的迷糊,臉上有不明覺厲的表情出現。
‘啪!啪!啪!’
老牛的掌聲格外響亮。
“桂華皓先生,我正式邀請你加入我的隊伍。”
老牛伸出寬厚的手掌,認真的說道。
“這是我的榮幸。”
兩手相握,青年揚着笑容應道。
“桂華皓?桂華皓!”
“是他!”
有人小聲念着,突然驚呼出聲:“竟然是他,難怪了!”
“就是那個爺爺是藝術大師,爸爸是雕塑家,他選擇當建築師的那個西安建築大學的妖孽啊!”
“我們這不是把臉湊過去讓人家打嗎?”
一人苦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