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什麼地方?”
方原一直處於清醒與昏迷之間,到了他這等修爲,其實已經不會再昏迷,但與天魔一場惡戰,他身受重傷,體內更是鎮壓了無數本來不屬於他的法則之力,這所有的法則之力一旦作起亂來,便會將他肉身與神魂炸裂的一塌糊塗,所以他也只能收斂了所有的神念,只用來梳理與引導各式各樣的法則,對於外界的關注自然時斷時續,便如同昏迷了過去一般。
待到所有有可能傷及自己的法則都梳理完畢時,他才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向左右看去,卻發現自己正處於一處洞窟之中,頭頂之上,皆是如同獠牙一般的黑色鍾乳,自己盤坐着的地方,像是一張玉榻,再向前看去,便看到了幾白骨森然的黑暗魔物,正盯着自己。
“嗯?”
方原心裡微驚,法力一蕩,但很快便又壓制住了。
他已發現,這幾隻黑暗魔物似與外界的不同,別的黑暗魔物,看到了人,第一時間便會撲殺過來,但這幾隻黑暗魔物,卻都顯得很冷靜,甚至他們的眼神裡,還有些擔憂之色。
擔憂之色只會出現在有智慧的生靈種族之中,這也是方原沒有出手的原因。
那幾只黑暗魔物看到了方原,也是十分激動,其中一個高喊了幾句,很快在洞窟外面,又有許多黑暗魔物涌了進來,看起來皆是肉身奇怪,與魔物無異,只是沒有腐爛之處,更重要的,他們都穿着衣袍,有些還披着甲冑,說的話則讓方原有些熟悉,但聽不真切。
“他們說的話是……”
方原眉頭微凝,過了一會才反應了過來。
也是他大傷之下,神念不敏,所以反應的較慢。
這些黑暗魔物,說的居然是仙語,大體意思便是“預言之人”醒過來了。
這等古仙語,方原也是從南海老龜那裡學過的,所以能勉強分辨得出大體意思,但他當時學的時候,畢竟只是以識字爲本,發音卻是不熟,而且這些“人”也沒有與他神念溝通,所以他才聽得吃力,不過,對方既然會說話,那便說明他們確實不是真正的黑暗魔物。
只是方原有些奇怪,已經殘破的大仙界裡,怎麼會這種生靈的存在?
他們難道是黑暗魔物生出來的靈性?
“預言之人”,又是什麼意思?
那羣魔物之中,有一個身材高大,頭生盤角,看起來便如同王冠一般,似是這羣魔物的頭領,見到方原醒來,顯得十分激動,大踏步的走上前來,行了一個十分古怪的禮節,然後嘰哩咕嚕說了一大通,方原卻沒有聽懂,但看得出來,這個人對自己似乎有些敬畏。
微一琢磨,方原取過了洞府裡的一截枯枝,在地上寫道:“你們是什麼人?”
對方見方原似乎聽不懂他們的話,也有些頭疼,忽見方原在地上寫字,寫的還是他們的古篆字,登時大喜過望,從方原手裡接過了枯枝,在地上快速的寫道:“上玄天北宮舊部率領族人,奉帝命守望殘天,等待吾主帝軒預言之中所說的救世之人回來,拯救三十三天!”
“帝軒?救世之人?”
方原看得,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已明白了,這些黑暗魔物,絕非是黑暗魔物之中滋生出來的靈性,否則的話,不會有以前的記憶,也不會以人自居,看他們所寫,居然是上古大仙界仙帝一脈的人舊部,雖然帝軒這個名字他沒有聽說過,但在大仙界,也惟有高高在上的仙主,纔有資格以“帝”爲名!
接回了枯枝,他繼續寫道:“你們怎麼會變成了這等模樣?大仙界發生了什麼?”
那北宮舊部看了方原寫的話,神色似有些愕然,不明白方原居然不瞭解這一切。
過了片刻,還是那首領過了枯枝,繼續寫了下來。
如此以字交流,過得半晌,方原才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歷,神色不僅有些迷茫。
原來,這些人都是曾經的大仙界仙帝一脈殘留的人馬後裔,他們祖上,曾經追隨仙帝,在他們口中的“大災變”來臨之時,帝軒以無上法力,幫他們重塑肉身,使得他們活了下來,生生世世駐守於此,關於祖上的舊事,他們也都已不清楚,只是世代都有祖訓,要留在這裡,等待着一位救世之人回來,這救世之人,可以改天換地,將崩毀的大仙界重塑舊貌。
這一次,便是他們發覺了有人與天魔對戰,在遠處窺探,見到方原以一己之力滅殺於此殘界之中無敵的天魔,又見他血肉如生,與帝軒口中的“救世之人”一般無二,便將他當作了那預言中的人,急急出手,在無盡黑暗魔物裡面救下了他,帶回了他們的洞窟之中療傷。
“大災變?”
“預言之人?”
方原聽得這些話,忍不住緊緊皺起了眉頭。
他不知道帝軒口中的救世之人是誰,但想來不是自己,照這些人所說的,那位救世之人,應該是通曉過去未來,而且有能力改天換地,將殘破的大仙界修復的,自己哪有這本事?
他如今只是更爲好奇,那大災變究竟是什麼?
莫非便是這大災變,使得這堂堂大仙界,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那些人見起方原問大災之事,也有些迷茫,顯然他們所知也有限,不過那首領很快便想起了一事,忽然在先引路,示意方原跟着他來,在洞窟之中,彎彎繞繞走了很遠,最終來到了一處極爲廣闊的靜室之中,卻見這靜室中央,正有一座石碑,坐落在了石臺之上。
“天降石碑?”
方原見到了那碑,心裡微訝。
那位首領指着石碑,在地上寫道:“預言之人,當能讀懂祖碑!”
方原在這時候,也不多解釋什麼,便慢慢走上了前來,只見這石碑與他在天元見過的材質完全一樣,字跡都是一脈相承,明顯是同一人所留,保存也甚是完整,碑上字跡盎然,同樣也是寫了一個故事,他慢慢的坐在了碑前,凝神閱讀,將那一則故事的內容讀了出來。
“北地有仙株生靈,化女子。食月氣,飲露水,天資無瑕,玲瓏嬌美。獻城老嫗採藥遇之,收之爲徒,點化修爲,進境益速。仙株鴻蒙初開,漸知世事,尤喜玉石。一仙名耀,求之,仙株言以玉石爲盟。耀遍走仙山,尋一美玉,雕琢之,贈予仙株,仙株甚喜,終日把玩,見玉上微瑕,不滿。耀再出世尋找,終百年,再得一玉贈之。仙株觀之,玉有微缺,不滿。耀再出世,尋一青玉贈之,見紋絡不美,株亦不喜。耀立誓而去,走遍天下,窮極四荒,屢尋美玉贈之,皆不滿。五百年,耀遇妖而逝,仙株泣,世之大,竟無無瑕美玉乎?”
“因逐美玉,而喪佳偶,心之不甘,豈不悲乎?”
方原看完了碑上的內容,便將其記在了心裡,思索了片刻,再次看向了石碑。
若想了解一些秘密,還得看到石碑裡面記載的內容。
凝神片刻,只見蛟龍與呂心瑤還有白貓,也被人引了過來,他便也放下心來,囑咐了他們幾句之後,便將傷勢壓住,而後心意凝聚,陡然化作一道劍光,斬入了石碑之中。
心神一蕩,沉入了夢中。
很快在這夢裡,他看到了一方大世徐徐展開。
在這一方大世裡看到的,正是當初大仙界煉製成功了鴻蒙道氣之後迎來的一方大世,修行界若許年裡,從來便沒有過不爲資源所困的時候,如今居然逆轉造化,煉出了這等神物,仙界諸族,無不驚喜若狂,神通法寶,精妙道法層出不窮,天驕人物,傲立雲端,數萬年間,不知有多少長生不老之仙脫穎而出,坐鎮雲宵,自在逍遙,活脫脫一副完美大世的模樣。
但這樣的歲月,經過了很久很久,卻漸漸開始有些新的矛盾生了出來。
仙帝坐鎮大仙界,統御諸族,由來已久,但諸族卻漸漸不滿仙帝一脈高坐王位,要與仙帝奪權,初時只是些許磨擦,皆被仙帝一脈鎮壓,感覺到了諸族不滿,仙帝更是收攏鴻蒙道氣,以制其衡,但沒想到,諸族繁衍,早已強大,卻不甘心被制約,終於生出了禍患來。
對於這段歷史,石碑裡的記載,異常清晰。
方原看到了許多野心勃勃的人在暗中謀劃,也看到了無數的陰謀詭計,便如雲煙紛起沓來,他看到偌大一個理想的大仙界,像是忽然起了一團野火,自下而上,燃燒了起來!
他身在夢中,便也像是在經歷着這一切。
這使得他憋悶無比,他很想幹涉這夢中的世界,但是卻做不到。
他發現這一切的出現,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他看到那強橫無邊的諸族強者,桀驁不馴,哪怕是內心再清靜,也不願意每每見着仙帝,都要低下他們的頭顱,更不願意在自家族羣的利益,受到了帝氏一脈的壓制時,仍然想着以大局爲重,每每吞嚥下這樣的氣來……
他也看到了帝氏一脈的憤怒,作爲曾經引導衆仙征服三十三天的一族,作爲命人煉化出了鴻蒙道氣這等神物,完全將大仙界推衍到了一個空前繁榮局面的一族,他們認爲自己命受於天,功大於地,便該萬世根基穩固,所以受不了諸族強者對他們的日漸無禮與不敬!
於是,終於來是迎來了那一刻!
一面戰旗,出現在了九天之上,獵獵飛揚!
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