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想了想說道:“原來如此,我能感覺到,你現在的跟腳不下於先天靈物,只是化形最後會出現何種狀況並不清楚。在此事上,我無法給你幫助。”
孫悟空本身就是先天靈物,他的判斷可信度較高,七翼神龍王作爲創世後第一個生物,可不就是先天靈物麼?
不過這個結果讓李歡有些失望,他還指望火眼金睛能幫他勘破一二呢。
“大聖,若是我學了七十二變,可有幫助?”李歡不死心道,他送完這趟貨就能得到七十二變。
“七十二變?”孫悟空疑惑道,“那有何用?術之一道怎能更改先天跟腳?”
李歡心裡忽然想到一種可能,問道:“大聖,我本來是一個凡人,這你是知道的。既然你說術之一道不能改變跟腳,那什麼道法才能讓我回歸凡人呢?”
無論如何,龍之魄是一條危險的道路。
孫悟空聽後一陣沉默,半晌說道:“倒是有一種方法,只是此法較之我一身本事更加隱秘,幾無人會使,我亦不能泄露。”
李歡失望地問道:“既如此,大聖可否告知名字?”
“此道名爲法象,是道門秘術,需肉身有成者方能修行。”
李歡暗暗記下這個名字,和孫悟空告辭,離開了畫像。
沒能從孫悟空那裡得到實際的好處頗爲遺憾,但他現在就在西遊的世界中,知道了法象的名字,暗中打聽,還是有一定機會。
沒幾天,他和莉芙露趕到了河木縣。
河木縣不大,城牆低矮,連女牆也沒有,僅是夜間關門,防野獸入城傷人罷了。
倒是街上竟有兩個穿着嶄新道袍的年輕道士走着,李歡悄悄跟上,發現他們也是來找此地縣令。
小縣令沒什麼規矩,何況有求於人,很快就帶着道士來到自家府宅,李歡一個翻身,上了牆,趴在屋頂偷看兩個道士捉妖。
在府宅後院,一處水井旁邊,一株花藤纏繞着架子,這架子原本是爲水井搭的涼棚,自從水井棄用,涼棚也就散了,只餘幾根竹條插在地上。
一個年輕道士在水井旁邊看了一會兒,問縣令此處有何問題。
李歡耳朵好,聽見縣令小聲道:“道長,此地每到月中時分,便有低聲暗語傳出,待尋人來看,又半點人影也無。在下也曾以爲是有盜匪踩點,然而過去四五月,本縣未有刀兵之禍。”
年輕道士驚訝道:“四五月?月月如此麼?”
縣令點頭說是。
年輕道士低頭思考了一番,讓縣令及其家人退入房中,對另一個年輕道士說道:“師弟,此妖或許已成氣候,靈智妖丹具備,一會兒我用符火逼它出來,你要小心着點。”
另一道士點頭道:“師兄放心,我曉得厲害。”
兩人後撤幾步,只見年輕道士從身後布袋中捏出幾張黃色符紙,也不見有任何點火動作,在空中嘩啦兩下,嘴裡念個咒語,向水井處一拋。
符紙在空中無風自燃,化爲一團明黃色的火焰,火焰準確地落入水井中。
瞬間,那廢棄已久的水井似是投入了炸藥一般,轟然爆開。
“師弟退後,妖氣已被點燃。”年輕道士喝道。
李歡看了有些驚訝,符紙還有這等本事,能夠點燃妖氣,那豈不是對付任何妖怪只要撒紙就可以了。
不等他感慨完,水井又有變化產生。
井口處爆燃後,似乎沒了變化,但水井上方的花藤卻被衝得斷做兩截。
“嘿嘿……”
“嘻嘻……”
兩截花藤在地上扭曲一會兒,竟化作兩個小丫頭,口中嬉笑着爬起來,向着道士處一顛一顛走過來,手中空無一物,看似無害。
“糟糕,師弟小心,此爲小妖,速速滅之。”
年輕師兄提醒了一聲,旁邊的師弟趕緊和師兄做了同樣的動作,翻身尋找符紙。
他們從身後布袋中抽出兩張紅色符紙,上有黑色紋路,在指尖一揮,頓時一道紅光發出,打在兩個花藤化作的小丫頭身上。
兩聲慘叫發出,小丫頭哀嚎着跌倒在地上,身上逐漸出現綠色的藤蔓皮膚,身形也在迅速萎縮。
忽的,小院的天色陰了下來,李歡回頭看看,小院外的天色還是一片青碧,只在這院內陰風陣陣。
他再細看,發現場中多了一人,披着淡色袍子,一個滲人的聲音從袍子下發出。
“誰人傷我孩兒?”
這聲音沙啞兇戾,讓人莫名聯想到冤哭的惡鬼,陰司的冤魂。
年輕道士臉色大變,朝他師弟喊道:“師弟小心,此妖道行高深,用法寶。”
師弟真是個實在人,一句話也不說,翻手就從身後掏出一個鈴鐺,“鐺啷啷”晃了兩下,聲音如針線一般,密密地滲入耳朵。
那穿着淡色袍子的人影一個趔趄,袍子散開,露出裡面駭人的本體,竟是個骨架子!
“哪裡來的小賊,多管閒事!”
骨架惡狠狠說道,揮手一擊,許多腥臭之風襲向兩位道士。
“哼,斬妖除魔,我輩本分,你這妖怪躲在此處便以爲高枕無憂了麼,今日我與師弟定叫你魂飛魄散。”
年輕道士說着也從身後取出一把木劍,左手寬袍大袖揮舞,驅散開腥臭惡風,右手持劍而上,直取骨架眉心。
李歡現在一身劍法登堂入室,連實戰經驗也在圓真手下鍛鍊了出來,眼界自然也高了。
他看這道士用劍覺得還不錯,想必這時候的修道之人俱是道武雙修,既有理論又有實踐。
不過對面的骨架子揪住自己的袍子,一拉一扯,竟然化作一張漁網,瞬間扣在道士身上。
漁網頓時一收緊,把道士以空中飛擊的姿勢擒住,手中木劍也不小心落地。
這姿勢相當羞恥,道士羞憤地大喊:“師弟,快快出手!”
一旁的師弟並未發呆,他從剛纔起就在指間夾着一張金黃色的符紙,口中一直低聲念着咒語,又快又疾。
李歡都聽不清他在念什麼,只隱約聽見什麼“帝君”、“神霄”之類的。
這時,師兄被人擒住,師弟口中的咒語也將將唸完,他一指點向對面的骨架子,口中大喝一聲:“去!”
小院籠罩在陰風下,並無什麼變化,李歡卻能回頭看到,在縣衙這塊地方,陰風之上頓時天色一變,雲色變黑,期間有雷光閃爍。
果然,下個瞬間,一道小兒手臂粗細的雷電從天上落下,“嘩啦”破開陰風,一擊打在骨架之上。
“啊……”
雷電穿過陰風如湯沃雪,將陰風打散,打在骨架上,也是犀利異常,打得骨架渾身不住顫抖,如同篩子一般。
慘叫聲陣陣響起,師弟聽了,渾身放鬆,額頭上汗珠如雨,可見剛纔那道雷符幾乎讓他耗盡法力。
“師弟,不可鬆懈,此妖還未被滅,速來救我。”
一不可名狀姿勢跌在地上的師兄高聲喊道,他雙眼緊盯着骨架子,一點也不放鬆,可謂經驗老道。
那師弟立馬提起精神,拉着漁網把師兄拖回去,三兩下扯開那網,救出了師兄。
“師弟且休息一陣,我去看看那妖怪。”師兄一脫困,爲挽回顏面,拿着木劍警惕地看向骨架。
李歡看場中情形,似乎這兩個道士水平還不錯,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小輩,趁我大意,竟以雷符傷我,該死!”
一個陰森的聲音從骨架子喉中傳出,連帶着顫抖也停止了,骨架穩定了不少,它伸手到後腰處,也不知在哪裡摸索,摸出了一根銀色髮簪,迎風脹大,向着兩個道士一劃拉。
頓時,洶涌的腥風佈滿整座後院,兩個道士還來不及反應,手還未伸向背後布袋抽出符紙,腦子裡一陣噁心欲吐,腿軟的跌倒在地。
師兄手中的木劍再次落地。
“該死,這妖怪竟然有伴生法寶!”師兄大叫一聲,卻也沒了下文。
看他一臉痛苦和思考之色,想必是在考慮對策。
李歡覺得差不多該自己下場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妖怪,不過擒住這骨架子應該就可以了吧。
至於這院內的腥風,反正他在牆頭聞着毫無異狀,一點也沒反應。
“嘩啦!”
兩個道士一驚,扭頭一看,牆頭上竟然跳下一個高大的漢子,身形巨大,看着竟比後院的門框還高。
那漢子落地後雙腿都沒彎曲,直接邁開步伐,衝向對面的骨架,行動迅疾如風,轉眼就伸手掐住了骨架的頸椎,一把按在地上。
李歡制服了骨架後,回頭看看,那兩個道士還趴在地上,可見這妖怪的法術尚未解除。
“你誰什麼人?爲何要……”
骨架喉嚨被抓,卻一點也不影響它開口,可見它並非用喉嚨說話,李歡也不管它,話都不讓它說完,拿起就是“哐哐”一陣亂砸。
後院地面雖是泥地,但近月無雨,土地堅硬,骨架子被砸在地上,甚至一條大腿都被砸飛出去,樣子甚是悽慘。
李歡再提起骨架,開口說道:“這就是妖怪嗎?”
語氣中似有疑惑,又有輕視意味。
“好漢不可,快快鬆手!”
這時,那道人師兄急聲喊道,“那妖怪本體是一冤魂,並非白骨,好漢切莫被其附身。”
可惜,李歡一開口就暴露了他並不瞭解這個妖怪,叫妖怪瞬間抓住了漏洞,離了白骨,“咻”地想要鑽入李歡身體。
附體凡人是妖鬼一道的基本能力。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從骨架上傳出,遠比剛纔被雷劈還要悽慘。
骨架驚恐萬分地喊道:“大……大仙饒命!”
它剛纔突入李歡心神,方一進入泥丸宮,就在其中發現一熾烈如旭日的石頭,僅一個照面,就生生燒熔了它數十年積攢而成的修爲。
嚇得它趕緊退回骨架,差點以爲自己要沒命了。
“你爲什麼叫我大仙?”李歡奇怪地抖了抖手中的骨架,問道。
骨架驚駭得心神失守,只會滿嘴胡亂說着“大仙饒命”“妾身該死”之類的話語。
李歡不耐煩地又砸她兩下,這下連另一條腿骨也掉了,骨架這纔回神,怯生生把剛纔泥丸宮中所見講出。
李歡一聽就知道是龍之魄,也就沒了興趣,轉頭問旁邊的兩個道士:“這東西怎麼消滅?”
旁邊兩個道士早就被眼前高大漢子的手段驚呆了,頭一次聽說有人拎着妖怪向麻袋一樣“噼啪”亂甩的,連自身異狀消失都未發現。
聽得李歡向他們問話,這才趕緊起身。
道人師兄從地上撿起木劍,雙手呈給李歡,臉上帶着卑微的笑容說道:“大師若不嫌棄,可用小道的法寶,定能將此妖滅殺。”
他當然看出來李歡拿這妖怪沒辦法,可能就是一凡軀,但這妖怪剛纔言說的泥丸宮異狀,讓道士吃驚不已,覺得李歡恐怕是某個大能轉世,不可得罪。
所以他放低姿態,主動獻殷勤。
那骨架悽聲喊道:“大仙饒命,妾身從未爲非作歹,實是被這後院惡毒的夫人害了性命,妾身一時氣不過,才故意嚇她一嚇。”
李歡頗有興趣地問道:“這又是爲何,你且說說。”
道人師兄見狀,欲言又止。
骨架眼見有一絲生機,趕緊細細道來。
原來,她本是縣令後院一小妾,當年頗受夫君寵愛,如此,理所當然地被正房妒恨。
平日裡各種穿小鞋還不夠,一日無端的糾紛中,正房竟信手用髮簪捅她後腰,讓她頓時渾身癱軟,死在地上。
那正房眼見出了人命,一陣驚慌過後,命人將屍體拋入後院水井,然後告訴縣令老爺,說小妾家人有恙,已連夜回去。
後來水井棄用,自然是因爲無人敢飲其中井水。
小妾冤死,魂魄被困井內,終日不得解救,數十年後,竟然偶成怨鬼,保有靈智的同時,魂內凝聚一顆鬼丹,能使用一些鬼怪之術。
那兩個藤蔓小妖就是由她點化而成,雖靈智不足,卻可解悶。
這些年來,正房大婦心中有愧,不敢在水井處逗留,平日裡也不敢露面,讓這被困井中的妖魂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