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化妝間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盯着雲易蘅的手指看。
大家都露出關切的眼神。
沈若京第一時間去檢查他的手……
右手食指的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腫起來,裡面肯定是有了淤血,她輕微捏了一下,雲易蘅就疼的要後縮。
沈若京的心微微一沉。
右手食指末節骨折,雖然骨折情況比較輕微,可受傷的手指卻會劇烈的疼痛,而且需要限制活動慢慢修養。
就算她有見效快的藥,最起碼也要休息十天。
可距離他們比賽,就只剩下不到半個小時了。
學校裡的校醫也衝了過來,幫他檢查了胳膊和手指,頓時鬆了口氣:“輕微骨折,情況不重,但是不能彈琴了。”
彈古琴用的是指甲,雲易蘅一直保持指甲比手指肉頭長兩毫米,可現在,那指甲明顯劈開了,彈琴時用指甲撥弄琴絃,會劇烈疼痛。
而十指連心……
沈若京抿緊了嘴脣。
錢南印此刻冷靜下來,看着他的手也愣愣的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砸他的琴……”
溫語儀假惺惺道:“南印哥,那你也不應該砸他的手啊?現在怎麼辦,要報警嗎?”
報警?
如果報警的話,那麼雲易蘅和錢南印都要被帶走,雲易蘅將會錯過今晚的演出。
況且是雲易蘅先動手的。
再說,就算懲罰,也不過是罰錢南印一些醫藥費罷了,這傷勢不算重,甚至可能拘留都不會有。
雲易蘅想通了這些,當下拒絕:“不報警。”
錢南印也理虧,雖然他很想讓雲易蘅無法參加比賽,可他的手已經受傷了,報警反而鬧大了,對雲家沒辦法交代,因此沒有再鬧。
大家都想息事寧人。
工作人員立刻說道:“那比賽……”
“繼續!”
雲易蘅冷着臉,眼圈紅腫的說道。
他錯了。
做事情不應該總是這麼衝動,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但無論如何,他也要上臺!
他是今晚唯一的純民樂樂隊,他要爲民樂發聲!
溫語儀勸道:“雲易蘅,放棄吧,身體重要。”
雲易蘅猛地看向了她:“如今這樣,你滿意了?”
錢南印頭腦簡單,如果不是溫語儀那一句提醒,他怎麼會想到去砸他的琴?!
周圍樂隊的同學們,立刻一個個看向了溫語儀。
大家都不是傻子,的確是溫語儀和錢南印先招惹的雲易蘅。
所以,錢南印真的是故意的?
溫語儀眼見大家都懷疑她,眼睛裡卻立刻暈染上了淚意:“雲易蘅,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你先動手打人的,南印哥只是反擊。”
她看了一眼小胖。
小胖就立刻明白了什麼,直接說道:“雲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溫學姐?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其實樂譜根本就沒有修補好,你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下呢!”
這話一出,衆人都愣住了。
有人詢問:“怎麼回事?”
小胖就說道:“之前雲哥用了一個月的時間都沒修好譜子,那天說報名快截止了,於是一個小時就好?他肯定是爲了參賽強行拼湊的,畢竟那天聽他彈琴,也是很不連貫呢!”
溫語儀頓時一愣,接着皺眉:“是這樣嗎?可之前雲易蘅同學說沒有問題了啊!”
小胖立刻嘆息:“對啊,大話已經放出去了,今天上臺卻拿不出來,所以才故意先動手,又讓人傷到他的手了唄,這樣即便是上臺彈不出來,也只能是他受傷了,而不是樂譜沒修補好。再或者是修補好的樂譜亂七八糟,根本拿不出手……”
雲易蘅憤怒道:“你別在這裡胡說八道!《梅花寒》絕對是我見過最讓人驚豔的曲子!”
“是嗎?”小胖惋惜道:“可是這兩天,你忽然回家練習,我們誰都沒有聽過那首曲子,那就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話語裡譏諷意味十足。
錢南印立刻嗤笑一聲:“雲易蘅,搞了半天是你心虛了,纔想碰瓷我呢?說起來,我最討厭古琴了,那聲音跟哭哭啼啼似得,哪裡有小提琴和鋼琴來的痛快?!”
周圍的同學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相信誰。
“難道真是雲易蘅同學在碰瓷嗎?”
“不像啊,他剛剛抱着琴,防人跟防什麼似的……”
“……”
大家議論之中,雲易蘅被他們的無恥氣壞了,憤怒道:“放心,只要手指沒斷,我就一定會參賽,讓你們看看華夏文化的博大精深!”
少年臉色因爲疼痛而蒼白如紙,這話卻說得咬牙切齒,鏗鏘有力。
溫語儀在旁邊看着。
明明他手受傷了,那種疼普通人肯定堅持不下來,可此時的少年卻給她一種莫名的壓力。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讓他上臺。
溫語儀眯了眯眼睛,忽然看向了旁邊負責今晚音樂節的老師,“老師,雲易蘅現在是跟大家賭氣呢,可他手指受傷,不去治療反而彈琴,會導致傷勢惡化的,您快勸勸他吧!”
旁邊的醫務人員也說道:“現在他的情況,根本不可能彈一首完整的曲子!而且高音部分,如果強制彈上去的話,可能會導致神經壞死,以後再也無法彈琴了。”
老師不在乎一次比賽的輸贏,但他很珍惜雲易蘅這樣一個古琴天才。
所以他皺眉說道:“雲易蘅,退賽吧。”
雲易蘅態度卻堅定:“老師,參賽是我的自由!”
溫語儀就假裝焦急起來:“你不要因爲一時得失,而害了自己終生啊!老師,我記得參加比賽必須是樂團?”
老師明白了什麼,當下說道:“雲易蘅,這次音樂節能參加比賽的都是樂團,每一個樂團人數,都要求兩人或者兩人以上,你們樂團目前只剩下你一個人,不符合參賽標準,所以你被取消資格了!“
主動放棄,和被迫放棄是不一樣的。
就算以後再說出去,雲易蘅也是無奈之舉。
老師寧可用這種方式,也不想看到一個學生因爲一時的衝動,而抱憾終生。
雲易蘅着急:“老師,我現在就喊人!”
溫語儀立刻說道:“雲易蘅,你別固執了,大家都沒看過《梅花寒》,怎麼可能會彈奏?所以誰能幫你湊數?”
雲易蘅呆住了。
手指的尖銳疼痛,讓他眼圈通紅,可此刻他的心更疼。
少年人往往是熱血,衝動的。
在錢南印羞辱姐姐的時候,怒火上頭,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後果。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了自己的無力。
沒有人幫他湊數,因爲除了他,學校裡沒有人會彈《梅花寒》……
他高高揚起的頭顱,忽然間就垂了下來。
心灰意冷……
可就在這時,一道淡淡的清冷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