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這元三小姐常年吃藥煎藥什麼的,她那侍婢身上自也帶着草藥的味道,以至於驛站裡的小吏都有了印象!”盯梢的差役站在兩人面前,說着這些時日盯梢所見,“她們這些時日也未做什麼事,連草藥都是自江陵帶來!吃住都在客棧裡,只除了外出寄家書!”
“小吏道她們這些時日來驛站投了不少書信,除了過來寄書信的侍婢身上總帶着草藥味之外,更叫他們覺得奇怪的,便是這些書信寄往的地址竟就就在長安城內!”差役說道,“雖他們也不是沒見過這等在城中投寄的書信,卻到底少的很,畢竟尋驛站送長安城的書信還不如自己走一趟來的快呢!也只有那等互懷情愫的男女間投寄情書,又無人幫忙遞送時纔會這般做來!”
“可便是投寄情書,也沒有這般頻繁的,多的時候有時竟一日有五六封之多!”差役說到這裡,想到驛站小吏的表情,面色有些古怪,只是面對林斐和劉元,還是咳了一聲,繼續說了下去,“小吏道這等情況多半隻有一個可能,便是這寄書信的定是個風流的,寄給很多人,腳踩幾條船,又見這書信上的地址變來變去,他們便道定是如此,是以對身上帶了草藥味道的侍婢留了印象!”
“據小吏道,那侍婢寄書信之事早在中秋之前便開始了,”差役說道,“算算日子,元家兄妹來長安之後,元三小姐便開始寄家書了!”
“多數時候,家書都寄走了,只有兩封書信被退了回來!”差役說到這裡,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聽聞是送信的送過去時,那宅子外頭掛了個租賃的牌子,一打聽才知曉人已經搬走了!”
差役說着低頭看向被退回來的那兩封書信,上頭的地址叫他看的不寒而慄:“那地址不就是元二郎買人替命的地址麼?”
那日抓回元二郎審出此事後,他們便尋了過去,結果撲了個空,一問才知那些人是租的宅子,前腳才搬走。
“那小吏道本想同那侍婢說這兩封信被退之事的,可每回那侍婢留下書信同銀錢便跑了!”差役說道,“有一回小吏想叫住侍婢說家書之事,那侍婢卻跑的飛快,遠遠的回了句叫他將書信好好寄回江陵就是了,別的莫要多問!小吏當時看了眼書信上長安城的地址,哭笑不得,這才意識到這侍婢不識字,當是替旁人跑腿的!”
“不過小吏也不覺得奇怪,小娘子們寄情書瞞着家裡人的事也常見的很,尋不識字的侍婢跑腿,便不必擔心泄露秘密了!”差役說道,“驛站事物繁忙,這書信便被他丟在一邊了,直到我等找去纔想起了這回事!”
那兩封退回來的書信此時已被挑了出來,劉元看向林斐:“林少卿?”
林斐“嗯”了一聲,打開其中一封書信看了一眼,便道:“是藏頭詩!這封是‘元二被抓’!”
劉元連忙將剩下的那封書信拿了起來,打開之後,驚道:“這封是‘一切照舊’!”
“元二被抓、一切照舊”八個字真真叫人渾身發顫!誰能想到那位柔柔弱弱的元三小姐竟是幕後的元兇之一?
……
……
堂中的審問陷入了僵持,白諸同元三小姐對視着,神情平靜。
雙方都清楚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只是沒有證據。
便在這時,林斐同劉元自外頭走了進來,直接將兩封被退回的書信扔在了元三小姐的面前。
元三小姐淡漠的面上閃過一瞬的慌亂,不等她開口,劉元便道:“莫用狡辯了,是藏頭詩!元二被抓、一切照舊!”
什麼“元二被抓,一切照舊”?一旁跪在地上的兩個侍婢面上閃過一絲錯愕之色!
雖說不識字,可送了這麼久的書信,兩個侍婢至少知曉這兩封信是她們送出去的無疑。
小姐不是說書信是送回江陵的家書麼?這裡頭怎麼會寫着“二公子被抓”呢?還有“一切照舊”是什麼意思?
那張往日裡再熟悉不過的蒼白柔弱的臉突然變得陌生了起來。
“小姐……”兩個侍婢張了張嘴,開口喃喃。
看着被扔到面前的書信,元三小姐垂下了眼瞼,半晌之後,纔再次擡眼,向幾人望來。
“你們什麼時候懷疑的我?”斂去了笑意的臉上平靜淡漠,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地上自小一起長大的侍婢。
元三小姐抱着暖爐,道:“我自詡裝的不差,這麼多年,族中沒有一個懷疑過我,你們又是如何發現的?”
“如何發現的?”林斐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腳下一動,三步並作兩步的走至她的跟前,而後……忽地伸手,隔着那一身厚厚的大襖,將她的手提了起來。
大襖內秋衫的袖子滑落下來,露出一小截胳膊。
素白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紅點讓人有些發憷。
劉元同白諸不由一愣,兩個侍婢正要開口,卻聽林斐先一步開口了:“是痱子!捂出來的!”
這位元三小姐可沒有表現出的那般懼冷!
這話一出,兩個侍婢便驚愕的出聲了:“怎麼可能,大夫……小姐……明明……”
看着兩個驚的語無倫次的侍婢,林斐收了手,淡淡道:“她生來確實帶了病,可三分的病,卻生生被她裝出了八分!”
對上衆人的驚愕,元三小姐低頭輕哂了一聲,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暖爐,解開身上厚重的大襖,待到將兩件大襖都盡數丟到一邊時,才鬆了口氣,擦了擦被熱出一身汗的脖頸,道:“這個天,穿着這兩件大襖確實熱的慌!”
說着,她擡頭,看向林斐:“林少卿果真厲害,可知我爲何要這麼做?”
這個麼……白諸想到她先前說的話,忙道:“你恨元家的人,覺得你這生來的病痛是由他們造成的!”
元三小姐聞言,輕笑了一聲,點頭道:“我確實恨他們,卻不止因爲這個原因!”
那還有什麼原因?衆人不解。
林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若只是那個原因的話,你也只會在元家內部興風作浪,叫旁人皆過的無比艱難……”
這世間有些人便是如此,自己過的不好,定要叫旁人過的更不好才能順了她的意。
“可那樁同千燈鋪那位江公子的親事被退之後,改變了你的想法,你覺得在元家內部興風作浪是遠遠不夠的!”林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