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這事有點麻煩是什麼意思?”之前有孩子他四叔的含蓄迴應,這會兒又聽到醫生做了間接回答,林若蘭心裡已經很清楚在病房裡的莞心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況,但她還是想聽醫生親口給出確切的回答。
等家屬進了病房之後真相遲早要揭曉,許醫生也不覺得有繼續隱瞞的必要,所以當即便給出了明確的回答:“根據我剛纔給病人做的一些列測試,她確實缺失了一部分很重要的記憶,而您和您的家人很遺憾就在缺失的一部分記憶當中。”
“可是,這事怎麼也說不通啊,我們一家跟她已經相處了五年多的時間,她四叔跟她在一起纔不到兩個月,和有關的記憶爲什麼沒有消失?”雖然小四和莞心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巨大改變,林若蘭還是下意識地稱呼他爲‘莞心的四叔’。
“很抱歉,涉及神經系統的意外狀況很多情況都無法找出確切原因,今天在病人身上發生的斷續式記憶缺失屬於比較罕見的狀況,即便之前有過類似經驗,也很難做出科學的解釋。”神經外科本來就是一門‘高深’學問,還要許多秘密需要探知解決。對此,許醫生也是深感無奈。
聽了醫生這番話之後,林若蘭的心已經‘涼了半截’,雖然心裡還有很多疑惑,卻怎麼也張不開嘴。最後,還是她家兒子順勢把話接了下來:“請問我們現在能不能進去看她?”
“我的建議是最好一次只進兩個人,而且要有一個她熟悉的人在場。而且,她不熟悉的那個人也不要問太多可能會讓她緊張不安、給她壓力的問題。”無論病人家屬是否能理解,出於對病人健康恢復的考慮,做醫生的也還是會盡到本分,適時給出善意的提醒。
一次只能進兩個人,而且還要搭配着進,如何配對的問題還真是挺讓人爲難。
沈淮越剛纔已經和莞心有了一段獨處的時間,而且眼下的情勢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不利影響,他也不會刻意去爭取這個名額。權衡再三之後,還是由他做了一個比較合適的提議:“如果大家沒有疑義的話,我覺得應該安排兩位母親一起進去比較合適。”
各懷心思的兩位母親互相對視一眼,默契地點了點頭。
靜待片刻之後,其他人也沒有提出不同意見。跟着,肖媽媽和沈家媽媽便一前一後地進了病房。
病房內,葉莞心依然糾結地緊蹙着眉,一看就知道在拼命思考、努力回憶着。可能是因爲怎麼努力回憶都毫無頭緒的關係,思緒越來越亂,頭也一陣陣地疼,最後不得不用按摩太陽穴的方式以作緩解。
進來之前,林若蘭本來已經想好見了莞心之後首先就要跟她說她們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進來之後見了她一臉懊惱糾結、表情痛苦的樣子,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頭疼症狀沒有任何緩解的葉莞心驀地擡起頭,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便趕緊開口喚道:“媽媽。”
雖然站在眼前的兩個人都可以應下這個稱呼,但從莞心的注視方向來看,她叫的顯然是她的親生母親肖媽媽。
雖然眼下的狀況有些尷尬,對沈夫人來說也很不公平,但肖媽媽還是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趕緊迎了過去,激動又充滿心疼地提醒道:“醫生說你還需要好好休息,快躺下!”
“剛纔確實有些頭疼,現在感覺好多了。”葉莞心很聽話地躺了下來,雖然還是很不舒服,但也沒有當着媽媽的面表現出來,不僅撒了個小謊安慰她,還綻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剛剛纔做完手術,會有些不適也很正常,所以才更需要安心靜養,不要胡思亂想。”母親出於保護自己孩子的考慮,難免做出一些自私的行爲,即便是善良的肖媽媽也不例外。她當然也希望莞心能找回缺失的記憶,讓沈家一家人能安心些,但首先考慮的還是她的身體健康。
一邊乖巧地點頭,一邊揮手招呼媽媽靠近一些,跟着才小小聲地問:“媽媽,這位女士是您的朋友麼,還是咱們家親戚?”看葉莞心此刻的反應,確實已經對眼前的溫婉貴婦毫無印象。但她也考慮到這個人可能和家裡關係匪淺,所以刻意壓低了聲音,希望場面不要太尷尬纔好。
肖媽媽正在犯愁不知該如何迴應,林若蘭突然笑着把話接了下來:“不算是你媽媽的朋友,要說是親戚呢,勉強能算。”
一進來就看見莞心頭上還包着紗布,病牀邊上還連接着一些儀器管道;而且,剛進來那會兒莞心一直蹙着眉揉太陽穴的樣子看着實在讓人心疼,林若蘭也臨時改變了策略,做了一個她自己也有點被嚇到的決定。
“這話怎麼說呢?”這位女士看上去和媽媽似乎並不怎麼熟絡的樣子,應該不是肖家的親戚,可她到底和誰有關係,葉莞心實在想不出來。
“剛纔一直在病房裡陪着你、第一時間看到你睜眼醒來的那位是我家小叔子。”思來想去,林若蘭還是覺得這個解釋最適合,而且也完全符合現實。
哦,原來是某人家裡的大嫂。知道是怎麼回事之後,另一個問題很快就擺在了葉莞心面前:“那……我應該怎麼稱呼您?”這位女士看着應該和媽媽差不多年紀,總不能隨着某人一起叫大嫂吧。
這個問題還真是把在場的兩位媽媽問住了,看來即便是缺失了一些很重要的記憶,有些問題也依然還是存在。
“隨你高興,你要是覺得咱倆年紀相差太大,降一輩叫我一聲大媽也行。”降一輩其實就是隨着孩子叫,這種方式在很多傳統大家族依然存在,倒也不算完全不合常理。
“媽媽您覺得呢?”大嫂也好,大媽也罷,葉莞心都覺得不太合適,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徵求一下媽媽的意見。
“你和沈律師還沒有走到談婚論嫁的那一步,也不用太計較輩分的問題,你要是覺得大媽有點怪,直接依着習慣叫阿姨也行。”這個問題確實挺讓人爲難,但肖媽媽還是得儘快給出一個交代,只希望沈夫人不要太介意纔好。
媽媽突然提到‘談婚論嫁’四個字,葉莞心還是下意識地紅了臉。孩子氣地撓了撓頭纔不好意思地衝着沈夫人回道:“如果您不介意,我也覺得阿姨挺好。”
“不過是個稱呼罷了,你想叫什麼都行。”阿姨顯然不是林若蘭最想聽到的稱呼,但看着莞心已經糾結成這樣,她也只能笑着成全。這孩子能逃過這一劫也不容易,雖然之後各種意外不斷,但林若蘭還是發自內心地覺得沒什麼比她能健健康康地活着更重要。
最後阿姨這個稱呼得到三人的一致認可,原本是比親母女還親的兩個人就這樣開啓了一段新的關係。
之後肖家父子倆和算是成了一半肖家人的唐凌、沈家大家長和他家剛收養的閨女也陸續進病房和葉莞心聊了會兒天。最後,只剩下自始至終臉色都是一片鐵青的蕭然哥哥還沒有進去露臉,瞧他一臉傷心失望又無可奈何的表情,似乎也不打算進去。
確認莞心現在已經安然度過了手術後發生意外‘危險時間’,加上天色漸晚,沈家一家人也不算在醫院就留。
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鄭重確認一下:“你確定不要進去跟莞心打聲招呼?”
明明在外面苦等的時候跟大家一樣緊張焦急,現在終於確定她已經完全沒事,卻連臉都不想露,這事兒怎麼也說不通。
“她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蕭然哥哥還處在心裡憋屈的賭氣階段,說出的話難免有些孩子氣。
“也不一定,她不記得你爸爸媽媽,並不代表連你也忘了。”畢竟還沒有人在莞心面前提起過蕭然,也不確定她對這個和她有着特殊關係的人是否有印象。所以,沈淮越還是建議他在臨走前進去露個臉。不然,依着他的執拗又愛鑽牛角尖的性子,估計會一直把這事放在心裡磨着,最後可能被折騰得寢食難安也不一定。
蕭然哥哥這邊本來已經徹底地心灰意冷,聽四叔這麼一說,又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雖然面子上有點過不去,但最終還是拉下臉來跟着四叔一起進了病房。
剛纔連續‘接待’了三波探病的家屬,過程中並沒有出現太尷尬的意外狀況,這會兒葉同學的心情明顯放鬆了不少。從早上到現在就喝了半杯牛奶,又經歷了一場歷時四個多小時的手術,現在已經餓得渾身都沒什麼力氣。終於等到最先在她面前出現的那個人回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帶了些俏皮語氣的地嚷嚷着要吃的。
在葉莞心連續‘接待’探病家屬的時候沈淮越已經找醫生和營養師問過,也已經找醫院的特聘廚師幫她準備了既有營養又非常適合她現在實用的美味大餐。不過,在享用大餐之前,還得帶着好不容易拉下臉來的蕭然哥哥過來跟她見個面。
隨着沈淮越悄然閃身,葉莞心也很快發現了他身後還跟着另一個人:“你……你怎麼把他帶來了?”雖然臉上寫滿了詫異,但從這一句問話也不難猜出她對突然出現的這個人應該有印象。
“你還記得我?”蕭然哥哥這邊原本已經不抱任何希望,聽莞心這麼一問,激動和雀躍的心情很快就‘死灰復燃’。
“記憶還是有點模糊,不過……我很清楚地記得你曾經跟我表白過。”這一次在葉莞心身上發生的斷續式記憶缺失也真夠神奇,確實如許醫生所言,毫無章法和規律可循,完全靠蒙。
“就只有這個?”蕭然哥哥現在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似的,短短一分鐘內經歷跨度如此之大的‘跌宕起伏’,也夠他喝一壺的。
見突然出現的這個人表情略有些兇,葉莞心多少也有點被嚇到。正好沈淮越已經站在了距離病牀只有不到半米的位置,她便下意識地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他怎麼這麼兇啊,進來之前你沒跟他說我現在的情況麼?”
雖然只是一個下意識的牽手動作,卻是蕭然哥哥第一次親眼看到乖寶妹妹和四叔以情侶身份親密相處。本來心裡還有許多疑惑不解的他在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之後,也漸漸意識到有些事是真的已經成了無法改變和挽回的事實。
“當然說了,可能是他進來之後就被你認出,難免期望過高,以爲你會記得更多。最後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自然會失望。”不得不說,沈大律師對這個倔強如牛的大侄子還是挺了解的,對他的心理也分析得相當透徹。
“可是……如果他只是曾經跟我表白過的人,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剛纔進來的都是至親的家屬,或者跟他有直接血緣之親的‘旁親’,這會兒突然出現個曾經的愛慕者,嚴格來說應該算是某人的情敵纔是,他竟然會帶這麼個人一起進來實在讓葉莞心有些猜不透。
考慮到大家以後肯定還會有見面的機會,思量片刻之後,沈淮越還是決定跟她說實話:“他之所以會在這裡是因爲他得管我叫四叔。”這個回答夠清楚明確,相信莞心聽過之後應該不會再有疑問。
這番清楚明白的回答確實解了葉莞心的疑惑,但隨之而來的還有更讓她好奇的事:“那個,我是不是認識你之前就認識他呀?”雖然只是悶頭這麼一猜,葉莞心卻對自己的直覺非常有自信。
“嚴格來說,還是我在他之前先跟你見的面;不過要說熟識,確實是他在先。”當年沈淮越費盡心思把莞心帶到沈家之後就出了國,而且一去就是五年。雖然最後還是繞回到了原點,但這五年的空缺也卻了他心裡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